“我可沒誇你,是你自己想的太美了。”


    我扭過頭去不看他,假裝害羞來掩飾自己的慌張。


    我不知道洛鴻影有沒有看出啦,深沉如他,就算真的看出什麽,恐怕也不會立刻就揭穿我。


    這一夜,我睡的心裏極不踏實。


    第二天天剛亮,我就醒過來,洛鴻影正起身更衣,看見我,問道:“怎麽這麽早就醒了,這可不像你。”


    “可能是昨天看到死人嚇著了,所以睡不踏實。”


    他走過來拉著我的手,在我額前輕啄了一下,“你今日且安心歇著,不要到處亂跑,讓小廚房給你準備些愛吃的東西。”


    我對他笑,“我知道了,放心吧。”


    “我可是對你一點也不放心,你一離開我的視線,不知道會頑皮成什麽樣子。”


    “那要不,你帶著我一起去上朝去吧?”


    他斜著漆黑的眉目看我,“你以為我不敢?”


    “敢,你什麽都敢,我老老實實的還不行嗎?”


    他用長指點著我的額頭,“這樣才乖巧,那你老老實實的,我去上朝了。”


    我輕笑著對他點頭,直到他出門去,我才放下心來,緩了口氣,翻身看著嫣紅梅花映雪的鏤空琉璃屏風,突然想起了中原那清寂的小院裏,徒然空寂隻有滿屋子古籍的房間裏,粗布白屏上的伶仃毛竹,隻一筆,就可以勾畫出一整棵竹子,那是我見過的最灑脫,也是最淩厲的筆法,相比於麵前精雕細琢的花香暖閣,我倒是突然有些想念那個地方了。


    我對自己笑了笑,季柒月,你果然是個賤人,那裏早就不值得你想念了,再這樣下去,你真的要被自己蠢死了。


    我閉上眼,滿腦子都是昨日破屋中書靜嬤嬤如一個腐朽枯樹般的慘痛樣子,她對我說的話,到底有幾分是真,有幾分是假呢……


    暗格……對,暗格,若是我能去暗格看看,說不定會知道些什麽。


    正想著,傳來了輕輕的推門聲,我趕緊轉身背對著門口,我聽到有纖足輕步的聲音,該是水漪或是柳心進來了,現在,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該相信誰,於是閉目假裝貪睡。


    我聽見水漪的聲音在小聲叫我,“娘娘……您要再睡一會兒嗎?”


    我假裝迷糊著用被子蒙頭,哼唧著說要再睡一會,然後聽見了她小心翼翼關門出去的聲音。


    她一出去,我立刻坐起來,輕手輕腳的穿上衣服,把枕頭塞在被子裏,堆成一個人的形狀,然後悄悄推開後窗,跳了出去。


    時間還早,大部分的人都在院子裏忙活著掃地澆花的活計,我偷偷溜到青鬆的房間,偷了一件內監的衣服換上,壓低帽簷,出了鳳昭宮,一路往禦書房去了。


    禦書房也在例行每日晨起的清掃,我混在一群內監裏,頭低得的深深的,胡亂拿了把笤帚一點一點的往一排排書架裏麵掃過去。


    這裏麵放的是較為生澀的古籍,平日裏洛鴻影忙於國事,也很少會看這些書,內監們偷懶,最裏麵的幾層也便疏於打掃。


    我悄悄溜過去,沒有人跟著,我來到書靜嬤嬤說的那排架子,蹲下身,在最後一排的倒數第三本書上停住了目光,那時一本十分不起眼的舊書,久的連封皮都剝落了,就算扔在書堆裏,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它,估計用來燒火都會嫌潮。


    我咬了咬牙,伸手去抽它,竟然沒有抽動,就像是長在了書櫃上一樣!


    隻這一下,我就意識到它可能是真的有問題,於是較了力氣用力去抽,“咯吱咯吱……”就好像打開了一扇古老的木門,它旁邊的幾本書竟然朝兩邊退去了,露出一個半尺寬的方形小格子,那裏麵有些昏暗,似乎躺著一些類似書信的東西。


    我哆哆嗦嗦的伸手拿出來一封,立即整個人都怔住了,那竟是安子亦的字跡!


    我緩了一下,立刻又把另外幾封都拿出來,那泛黃的信封上,竟然都用熟悉的字體寫著“易落親啟。”


    安大哥,他竟然給我寫了這麽多信……那上次洛鴻影給我看的那封模糊不清的又是什麽東西?他真的在騙我嗎?


    我的眼淚吧嗒一聲落到地上,打破了我的思緒,而與此同時,我竟聽到了有人走近的聲音。


    我立刻慌了,手忙腳亂的把信塞進衣襟裏,又慌手慌腳的把那本書塞回去,看著一旁的書又都退回原處,心裏才安心了些。


    抓起掃帚假裝掃地,剛走一步就看見麵前站著一雙腳。


    緊接著是一個尖細的男人聲對我說話,“你是哪兒的小奴才,不幹活躲這兒偷懶來了是不是?”


    這聲音我不熟悉,也不敢抬頭,把腰埋得深深的,使勁掃地表示自己好好幹活。


    那內監見我不說話,更神氣了,好像平日裏被主子欺負的氣都要撒到我這樣一個比他資曆小的人身上。


    對我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著,我也隻好點頭哈腰聽著來表示自己的乖巧。


    他倒是越說越上了癮,我腰酸背痛,心裏又急著,萬一水漪進來發現我不在房間裏,那就完了。


    我正盤算著要不要把他打暈的時候,又聽見有人說話,“你們做什麽呢?”


    這一句話,差點讓我把手裏的笤帚都扔了,那竟是容兼的聲音,我心裏暗自叫苦,容兼你不老老實實的陪著洛鴻影上朝,跑到禦書房來做什麽。


    容兼的腳步聲走進些,我心裏緊張,輕輕向後退了一步,容兼似乎發現了這個小動作,叫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身旁那見風使舵的家夥立刻諂媚的湊上去,“容總管,奴才是方草啊,您不記得了,上次我還……”


    “沒問你!”容兼打斷他,又朝我走了一步,“你是何人,我怎麽沒見過你,抬起頭來。”


    我上一刻還在偷笑方草這個名字太女氣,下一刻就發現容兼問的人是我,自己也有點傻了,我若是開口,容兼一下子就能聽出我的聲音,若是抬頭,幾乎就是自尋死路,怎麽辦怎麽辦……


    容兼見我不說話,又走近了一步,“我讓你抬起頭來!”


    我真的有些慌了,愣在那裏不知所措,怎麽辦,怎麽辦……


    容兼又走近了一步,已經站在我麵前了,抬手要來摘我的帽子,我驚慌失措向後退了一步,容兼立刻察覺不對抬手來抓我,我知道自己論武藝是萬萬敵不過容兼的。退一萬步說,就算我僥幸贏了他,也不可能在不被他看到臉的情況下逃出去。


    思緒隻在一瞬,他已經伸手過來抓我,我歎了口氣決定認命了,果然,我這樣的人天生就隻有被害的命,一旦做點什麽壞事,都會立刻露餡。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外麵傳來一聲呼和,“陛下駕到!”


    此聲一出,屋中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容兼立刻停手,快步走了出去,我身旁的方草也跟了出去。


    我迅速閃身躲到高高的書架後麵,從縫隙中偷偷的看書房正廳中的情況。


    所有人都跪拜給洛鴻影見禮,洛鴻影旁若無人的坐到書案後,也沒什麽多餘的話,就吩咐容兼把奏折拿給他看。


    宮娥奉了茶水點心,其他幹活的內監都退了出去。


    我看著他們往外退,也快走幾步混在內監群裏溜了出去。


    出了門,我就瘋狂的跑,躲到禦花園一個無人角落裏,才覺得安心,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緩了許久,我從懷中掏出藏著的書信,四封信,每一封都是安大哥的筆跡。兩年了,原來他真的給我寫過信,而我卻對著一張團團黑墨來敷衍我的東西,傷心了那麽久。


    信封口已經被撕開了,顯然,洛鴻影是看過的,我選了信封裏最陳舊的那張,該是最早寫的,顫抖著手抽出來,那熟悉的字體瞬間模糊了我的眼睛。


    我使勁用袖子擦著眼淚,瞪大眼睛去看紙上的字。


    丫頭,


    見信如唔。


    一直不敢給你寫信,心裏卻十分惦念,又怕你見到我的書信會惹得思鄉情切,斟酌再三,還是有些事情必須和你說。


    我知道你此去錫戎必定心中無數苦楚,但我必須告訴你,有些人,比你的痛苦更甚。


    啟彥的陰險狠毒,是我做夢都沒有想到的,他決定將你送往錫戎之後,怕初澈會對他不利,提前下手,讓人通知他和親的消息,並說你已經同意離開他。


    初澈難掩怒火,舊毒複發,著了啟彥的道。


    你可知道,在你困於初淺宮中之時,初澈正被囚禁在天牢之中,受毒發蝕心之苦。


    我去送你離京之時,很想對你說出實情,但是我知道,若是我那時說出,所有人都會死,中原與錫戎,再無寧日。


    我看著你狠心想要忘記他的樣子,突然覺得這樣與你,何嚐不是一種解脫,若是洛王子能夠善待與你,為兄也算是安心了。


    丫頭,我知道你若是見了這封信,定會恨我沒有告訴你實情,你若是想怪我,那就盡情的怪吧,隻是一切已成定局,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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