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下午,橙紅的暖陽和著高天涼風,總讓人覺得有幾分虛渺。


    柳心扶著我慢慢的在院子裏溜達,我被匕首所傷的手裹著厚厚的藥布,裹著杏青色的煙絨鬥篷,加上大大的肚子,走起路來慢吞吞的,倒是頗有些憨態可掬。


    柳心帶著安慰的笑容,努力想找些開心的事情與我講,怎奈晚秋蕭瑟,羌遙將軍的院落也是一片荒涼,著實沒什麽景致可言。


    我看柳心的樣子辛苦的緊,也隻好勉強對她笑笑,柳心見我笑的艱澀,歎了口氣,“娘娘從前哪怕是困在宮裏出不去,也總會想方設法給自己找一些開心的法子,不像現在,連笑一笑都這麽難了。”


    “從前總相信人性本善,哪怕受過了那麽多人的算計,也總覺得以後會好的,不過現在我真的明白了,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值得我信任的,哪怕是枕邊人,都不知道他對你含笑之時內心還藏著什麽陰謀。”


    “娘娘……”


    “柳心,我真的有些累了,可是為了這個孩子,我必須要好好活著。”


    柳心的眼淚“吧嗒”一聲落下來,“娘娘的苦,柳心明白的很,但是,娘娘是柳心見過的最堅強最聰明的女子,無論什麽樣的艱難,娘娘都會挺過來的。”


    “但願如此吧,苦難多了便知道,所有人給的苦,都不如自己心裏的苦來的狠。那時候,我以為我師父拋棄我,心如刀割,所以,那些所謂的堅強,隻不過根本沒有什麽可以敵得過內心的苦楚而已。如今,我知道我師父是冤枉的,那些靠著心裏暗暗的恨所撐起來的堅強,一下子就崩塌了。我想見他,卻離不開這個地方,若是沒有這個孩子,恐怕我早就已經垮了。”


    柳心小心翼翼的問我:“娘娘,您……心裏,是不是一直都在惦念著您師父?”


    我盯著她的眼睛,輕輕的點頭,“是,你們打探到他的消息了嗎?”


    “還沒有……”柳心小心看著我,生怕我不高興,又趕緊說:“不過,將軍已經在派人暗中打探了,娘娘放心吧,如果初先生還活著……呸呸呸!我的意思是說,初先生一定也在想辦法尋找娘娘,相信,你們很快就可以相見了。”


    我輕輕的點頭,心裏卻一點底都沒有,如他一般桀驁脫俗、容姿出眾之人,無論在什麽地方都是引人注目的,怎麽會一點消息都沒有呢?安大哥信上說他來找我,可是為什麽我沒有見到他,他難道不知道我心裏在惦念著他嗎……


    思來想去,似乎隻有他已經死了這個答案,才能讓所有的猜疑都合理,隻是,我心裏還存著一絲希望想要欺騙自己罷了,我總覺得,超凡如他,怎麽可能就這樣死了呢?


    師父,你到底在哪,哪怕你真的已經離去了,給落兒托個夢也好,這樣,我也就死心了。


    “柳心,我走的累了,回房間休息吧。”


    “好。”


    我和柳心轉身欲回屋去,卻突然聽得門外急急的腳步聲音,緊接著,羌遙將軍邁著大步走了進來,到我身前倒頭便拜,“郡主可安好?”


    柳心嚇了一跳,急忙回答:“將軍這是怎麽了?妾身今日一直陪著娘娘,並沒喲什麽事啊。”


    我見他慌張驚急的樣子也很意外,“將軍,可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羌遙看我們兩個莫名其妙的樣子,眉頭皺了一下,疑惑的問:“郡主今日一直都無事嗎?”


    “是啊,娘娘一直和妾身在一起聊天散步,沒有別的事情發生。”


    我見情況有些異樣,趕緊扶羌遙起來,“將軍,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羌遙站起來,氣息還沒有喘勻,對我說:“剛剛末將在和瑾公侯談事,突然有人稟報,說有人帶兵圍困了末將的府宅,末將擔心府中安慰,所以立刻趕了回來。”


    “那你剛才回來的時候,有看到人圍困府宅嗎?”


    “並未見到,末將以為你們已經遇害了,所以才心急火燎的往回趕。”


    既然無事,為何要突然讓羌遙回來呢,我突然心裏一驚,“瑾公侯呢?”


    羌遙也愣了,念叨著:“方才我趕回來,他還說擔心柳心的安危,把府中的親兵都調給我,讓我帶人先回來保護你們,他隨後也會帶人趕到,怎麽還沒有來呢……”


    我想心涼了半截,羌遙和柳心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對勁,柳心一下子抓住了羌遙的胳膊,“調虎離山?我義父有危險!”


    羌遙將軍的眼睛瞪得圓圓的,邊轉身往外跑邊對旁邊的兵卒說:“一隊人保護皇後娘娘安全,另一隊人跟我走!”


    他急匆匆的跑出去,緊接著是馬蹄和腳步急急離去的聲音。


    這突然的一出,讓我和柳心原本稍微安逸些的心情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柳心拉著我的手,“娘娘,您說義父他老人家會不會有事?”


    我知道,她雖然隻是洛鴻影名義上賜給瑾公侯的女兒,可是瑾公侯膝下無兒無女,倒是對這個從天而降的女兒十分關照,又有了羌遙將軍這樣一個好女婿,瑾公侯府和將軍府的關係自是非常好,柳心也對這位老人敬愛有加,而今突然出了這樣的事情,柳心定然是極為擔心的。


    我趕緊安慰她:“放心吧,瑾公侯大人也是耳聰目明之人,怎麽會如此輕而易舉的被人算計呢?就算是有些人想要害他,老人家的一把驚龍寶刀也非是等閑之人可以近身的,放心,不會有事的。”


    柳心一個勁的點頭,“是是,義父武藝高強,精神矍鑠,一般人事傷不了他的。”


    她的手心冒著涼涔涔的冷汗,努力想表現得平靜一點,但是那副坐立不安的樣子,估計連她自己都騙不了。


    我拉著她冰涼的手,坐在那裏直直盯著門口,恨不得把千裏之外的動靜也都聽了來,然而外麵隻有站成一排一排的兵卒。


    柳心終於忍不住了,問我:“娘娘,將軍為什麽還不回來?會不會是我義父真的出事了?”


    我心裏也沒底,嘴上卻要撿著好聽的說:“說不定是因為瑾公侯沒事,他們又商議了其他的事情,所以才耽誤了時間呢。”


    “若是沒事,好歹也要派人告訴我們一聲啊,讓我們在這裏苦等……”


    正說著,外麵的馬蹄和腳步聲又響了起來,羌遙將軍依舊是剛才的妝扮快步走進來,麵色卻多了一縷暗沉,似真的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我心裏一緊,站起身向他走去,柳心鬆開了緊拉著我的手,撲過去拉著羌遙的胳膊,“將軍,義父他怎麽樣了?”


    羌遙將軍陰沉著臉,低頭無語,柳心一下子就慌了,聲音更大了些,“義父他被人害死了嗎?”


    羌遙抬手捂住她的嘴,輕輕的搖頭,“義父性命暫時無虞,但是他……”


    聽到性命無虞這四個字,我心裏稍微安定了一點,又心知不可能如此簡單,便想聽他但是後麵還要說什麽,可是他隻說到這裏,便被一聲冷笑打斷了。


    我循著笑聲看過去,卻見洛寒桐正帶著邪笑站在門口,如星般明亮的眼睛,此時正閃著隱隱的寒光看我。


    不知是因為我的心思全都係在瑾公侯的事情上沒有注意他還是他輕功的確太好了,他的出現似乎讓屋中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


    羌遙看見他,立刻瞪圓了一雙虎眼,“誰讓你進來的,不是說三日為限嗎?”


    洛寒桐咧了咧嘴,卻依舊巋然不動的站在那裏看著我笑。


    我看著羌遙,“什麽三日,你答應他什麽了?”


    羌遙看向我,支支吾吾的答道:“郡主,末將……”


    這時,柳心掙脫開羌遙的手,緊走進步到了洛寒桐跟前,大聲叱問:“你這個惡魔,你到底把我義父怎麽樣了?”


    洛寒桐終於把視線從我的臉上移開,斜著眼睛看柳心,臉上依然掛著邪笑,上揚的嘴角輕輕吐出幾個字,“還輪不到你來質問我。”說著,抬手一巴掌就打在了柳心的臉上。


    他的功夫也是深不可測的,平日裏極力遮掩著都能在我之上,如今原形畢露更是毫不手軟。柳心一個嬌滴滴的小女子,沒有半分武藝,怎受得了他這樣的一巴掌,竟向旁邊飛出去了丈把遠,砸在了廳中的柱子上,緊接著,一大口血吐了出來。


    羌遙將軍見狀,立刻衝上去,二人過了幾招,洛寒桐突然身手攔住他,臉上的邪笑絲毫未褪,“將軍怕是忘記了與本王的約定了吧?”


    羌遙的嗓子有些沙啞,沉聲對他說:“我沒忘,但是,本將軍是不會答應你的,我相信瑾公侯他老人家也不會答應的。”


    我越聽越糊塗,問道:“你們到底約定了什麽?什麽三日,羌將軍,他是不是威脅你?是不是瑾公侯有什麽危險?”


    羌遙並不直接回答我,而是說:“郡主且寬心,等末將把他殺了,一切就都不是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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