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也不知是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還是對楚寧那副聽天由命的性子徹底失望。


    總之魏良月消停了許多,沒有再如以往一般,總是試圖慫恿楚寧與她一道跟靈骨子魚死網破。


    就這樣,一個月的時間過去。


    隨著最後一枚摧蠱丹被服下,離索蠱也被魏良月吐出。


    到了她離開這座魔窟的時候。


    楚寧陪著走到了小院外通向山下的崖口。


    一路沉默的魏良月忽然站定了身子:“你是怎麽說服那個老不死的放我走的?”


    “師姐不是說過嗎?”


    “我現在是師尊唯一的弟子了,我就是在他的頭上拉坨大的,他也不會拿我怎麽樣。”楚寧淡淡的應道。


    魏良月一愣,抬頭有些困惑的看向楚寧——這種話不太像是她記憶中的少年能說出來的。


    “不好笑嗎?我以為還不錯。”楚寧聳了聳肩膀,似有遺憾。


    魏良月噗呲一聲,卻是真切的笑出了聲來。


    那時,她眉眼彎起,宛如月牙,好看極了。


    良久,魏良月收斂笑容,正色問道:“可是我還是不明白,無論是兩年前還是現在,你為什麽偏偏救我。”


    兩年多前,魏良月與數十位弟子一同逃跑,卻因為楚寧的告密而被靈骨子抓了回來。


    魏良月摔斷了腿。


    而移植魔骨的必要條件是健全的身軀。


    魏良月失去了這個,在靈骨子的眼中便沒了價值。


    他當場就要殺了她。


    也就是那時,楚寧出現,求靈骨子將魏良月賞給他。


    作為揭發逃跑之事頭號功臣,靈骨子稍作猶豫後,就應允了此事。


    也就是從那以後,楚寧成為了整個道場唯一擁有自己房間的弟子。


    而魏良月則成為整個道場唯一一個沒有移植魔骨的弟子。


    楚寧聞言抬頭看向她:“師姐你和我們不一樣。”


    魏良月臉上的神情明顯一滯,語速不覺快了幾分:“怎麽不一樣?”


    楚寧並無所感,隻是皺眉微微思索,然後道:“我們都是三年前先後被師尊帶到這沉沙山的弟子。”


    “無論心底想著些什麽,但麵對師尊時,我們都謹小慎微……”


    “而師姐不一樣,你罵他、咒他甚至還想過殺他。”


    魏良月聞言倒是暗暗鬆了口氣,可轉瞬又覺不對,瞪大了眼睛看向楚寧:“怎麽說得我像是個潑婦一般。”


    楚寧搖了搖頭:“是勇敢。”


    “敢於表露自己的喜惡,同時也並不怯懦於承擔後果。”


    “以前我也是這樣。”


    “可自從阿爺死後,我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本事。”


    “有時候我看著師姐莽莽撞撞,心底就會忍不住想起以前的字跡……”


    魏良月眨了眨眼睛:“說得還挺像那麽回事的。”


    楚寧卻又搖了搖頭:“這並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那最重要的原因是?”


    這一次,楚寧認真的想了想,然後很是鄭重言道:“大抵是因為師姐是師尊所有弟子中,長得最好看的。”


    魏良月:“……”


    然後,她麵露冷笑:“楚寧,你可真夠膚淺的。”


    “我不是被人抓來的,而是被家奴賣給師尊的。”楚寧的接下來的話卻有些牛頭不對馬嘴。


    魏良月亦是不明所以:“嗯?”


    “我爹在我七歲那年就因病而亡,我一直由我阿爺帶大。”


    “後來阿爺也死了,阿叔為了家產和……侯位,便將我交給了一個家奴,想讓他將我殺了,拋屍郊外。”


    “隻是那家奴貪財,沒有殺我,反倒將我賣給了師尊……”


    這還是魏良月第一次知曉楚寧的身世,她神情古怪的看向楚寧,嘴裏嘖嘖稱奇:“看不出來,你還是個侯爺?”


    楚寧苦笑著搖了搖頭:“不是師姐想象中那樣的富貴王侯。”


    “家中並無什麽人在朝廷任職,雖有封地,但不過一座邊塞小城,阿爺與阿爹又宅心仁厚,封地內賦稅極低,可卻又要應對朝廷近年來日益增加的苛捐雜稅,所以家中有時候還有些入不敷出。”


    “當然,比起尋常人家還是要好出太多。”


    魏良月眨了眨眼睛:“所以你救我是想把我當丫鬟?重溫侯府生活?那我怕是讓你很失望吧?”


    楚寧又搖了搖頭:“阿爺清楚阿叔的秉性。”


    “所以,死前曾對我說,不要與阿叔爭搶,隻求我能好好活下去,再娶一個漂亮媳婦,他泉下有知,也能瞑目。”


    “隻是哪怕我對阿叔已經處處忍讓,他依然容不下我。”


    “我想著,答應阿爺的兩件事,既然前一個沒辦法做到,後一個怎麽也得完成,卻沒想到,後一個也隻完成了一半。”


    說道這裏,楚寧上下審視了一番眼前的少女,認真的說道:“不是媳婦,隻有漂亮,嗯……勉強漂亮。”


    “嗯?”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魏良月確實有些氣急敗壞。


    而就在這時,楚寧仿佛感受到了什麽,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然後將手中提著的布兜遞了過去,言道:“師姐,你該走了。”


    魏良月接過布袋,有些沉。


    她低頭看去,裏麵裝著滿滿當當一袋子青棗和承諾給她兩枚墨甲元件。


    “路上吃。”楚寧說道。


    魏良月的身子微微一顫,她沉吟一霎,仿佛做了某種重要的決定。


    下一刻,她腳尖墊起,來到了楚寧耳畔,輕聲低語道:“其實我能看見你背後的東西……”


    “你的法子行不通的……”“


    “嗯?”楚寧麵色一變,但不待他回應,那雙紅唇忽然落在了他的雙唇之上。


    那是很深很深的一個吻。


    唇齒相交,津液相渡。


    楚寧的瞳孔陡然放大,滿目驚詫的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漂亮臉蛋。


    良久,唇分。


    “試試我的。”


    “說不定你對你阿爺的承諾,沒那麽難呢?”魏良月眯著眼睛笑道。


    然後她也不等楚寧回應,轉身便蹦蹦跳跳的順著山路而下,宛若精靈。


    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楚寧方才回過神來,他伸手輕輕的觸摸自己的雙唇,似有些意猶未盡。


    “是時候了。”隻是不待他好好回味,一個沉悶的聲音卻從身後傳來。


    楚寧深吸一口氣,回過頭,靈骨子正站在那裏。


    他換上了一身青色的道袍,雜草一般的發絲也被精心梳理,以木簪豎起。


    山風拂過,他衣袂揚起,竟有幾分仙風道骨。


    唯獨那雙眼睛。


    死死的盯著楚寧。


    饑腸轆轆。


    像狼。


    楚寧愣了愣,但很快,他便展顏一笑,應道:“好的,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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