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裏彌漫著泡麵的香味,關海波聞著,不覺皺了皺眉。


    方好朝他手上的箱子瞟了一眼,垂著頭一聲不吭,可是,也沒有了剛才在他辦公室裏的那股子猛勁兒。


    關海波沒有坐下來,立在客廳中央定定的望著她問: “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她的手機還在沙發上躺著,很顯眼的紅色,她無言以對。


    關海波不知道該說她什麽好,如果他當她隻是自己的員工,也許一切就好辦了,可是現在,她於他又有了另一層涵義,作為他的“女朋友”,他竟然不知道該怎樣對待她才是合適的。


    也許,他一直就不了解女人,尤其是象方好這樣的――他一直認為她是最省心的,也許頭腦簡單了點兒,但對自己向來言聽計從,無需操心,卻怎麽也沒想到她竟然也會爆發,而且是為了一個在他看來相當莫名其妙的理由!


    都說女人是情感動物,以前不甚在意,今天他徹底相信了。


    省心?!他想到自己輕飄飄說出的這個詞語,真恨不能嚼下自己的舌根。


    事實上,沒有哪個女人是省心的!


    關海波終於輕輕歎了口氣道:“就為那幾句玩笑話氣成這樣,你覺得至於麽?”


    方好耷拉了臉,梗著脖子,仍然保持沉默。


    至於,當然至於!


    也許男人找女朋友,可以持無所謂的態度,甚至很隨便,為了某些難以啟齒的理由――她想起那天在他家沙發上他對自己迫不及待的樣子,頓時又羞又惱,仿佛再一次證實了什麽。


    可是對女人來說,接受一個男人,首先是他對自己要真誠,其次還要自己喜歡。


    如果他找自己純粹是為了解決那種事情,那她跟xx有什麽分別?!


    她無意識的掰弄著自己的手指,終於開了口,聲音很低,卻異常清晰,“關總,你能看得上我,應該算我的榮幸,可是,我仔細想過了,我們倆,真的不合適。”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含有賭氣的成分,證明她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她也的確是這麽想的,雖然他很好,她很容易就能喜歡上他,也許,她早就已經喜歡上他了,可在感情麵前,她是個較真的人,她不希望自己成為任何人的替代品,或者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她要的是百分之百的真心相對。


    如果不是這麽執著,她不會在三年前為了閔永吉的負心而跑出來披荊斬棘的闖蕩。


    關海波沒有給過她必須的安全感,她在他麵前除了接受和服從,似乎別無其他選擇。


    雖然,這樣說的時候很豪邁,方好還是感到有一絲懊喪和不安浮上心頭,如果他對她的“分手宣言”沒有異議,他們之間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那她會不會因此而後悔?


    可是既然已經說出來了,就容不得她後悔,她可以不聰明,可以不能幹,但絕不能丟失尊嚴,她不想從一個被老板呼來喝去的職員再變成他呼來喝去的“黃臉婆”。


    關海波卻久久沒有作聲。


    心裏不是沒有震動的,她的話仿佛擊中了他某些陰暗的心理,他也這麽以為,自己能看上她,是她的榮幸,一種恩典,隻要他開了口,她不會有問題,這樣說的確惡俗不堪,可傳統心理就是如此!


    也許,換個其他的女人,高興還來不及,而她,竟然因為他的一句隨性之言而拒絕了自己。


    這還是那個什麽都不在乎的陳方好嗎?


    而當她這樣清晰的說出這番話來的時候,他的心裏除了難堪,還有一點抽痛和深深的惶恐,就像當初在他落魄的時候,她提著行李向他道別,轉身離去的那一刻,他心上泛起的感覺一模一樣。


    那時,他坐在桌子麵前,狠命的抽著煙,望著她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心也隨之被一點一點的抽空,此刻,也是一樣,而且,失落得情緒更加強烈!


    原來又笨又傻的陳方好並非可有可無,三年的相伴,她已經深深的紮進了自己的心田!


    他不能很清楚的把握自己對她到底是怎樣的感情,他也不敢說自己真的就已經愛上了她,因為愛情,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徹底遠離他,他再也不願相信。


    可是,他日益感覺到自己在精神上對她的依賴如此明顯,也許,這種依賴隻是基於一種長期而來的習慣,他卻很清楚的知道,如果陳方好離開,他會無法忍受,仿佛原本完整的心缺了一隻角。


    他伸手搭在她肩上,啞聲道:“抬頭看著我。”


    方好緩緩的仰起臉來,目光一接觸到他的眼眸,就止不住的想逃開,而他卻把她的臉撥過來,正對著自己,“如果我說……我是因為喜歡你才想跟你在一起呢?”


    如果?方好在心裏苦笑,說得如此牽強,這又何必。


    她無言的把他的手從自己肩頭拉下,神情執拗,她不需要他的施舍,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


    關海波隻覺得眼前這個人很陌生,她臉上的堅毅與她平日的乖順是那樣的不相稱,令他惶惑不安,不得不猜想道:“是否因為她還惦記著那個人,所以可以這樣輕易的推開自己。”


    這個理由一經湧起就變得如此可信,仿佛她所有怪異的言行都有了順理成章的理由,他的臉逐漸泛青,心裏一陣陣的湧起涼意。


    的確,他不過是想找個伴兒,可是,最起碼,這個伴兒對自己要有一些真心吧!


    如果她的心永遠都係在別人那裏,他執著的要把她留在身邊豈不可笑又可憐?


    他需要走到那一步嗎?


    難道,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兩人就這樣默默的對峙,似乎都找到了自己可以依托的那個理由,然後逐漸心灰意冷。


    又有電話進來,是關海波的,他看了眼號碼,眉心略擰,立刻接了。


    他講電話的時候,方好緊繃的神經才稍有放鬆,聽得出來,應該是季傑打來的。


    “嗯……好,你直接去機場,在2號門等我……我已經出來了,半小時以後能到……好,一會兒見。”


    這個電話來得正是時候,提醒他現在還不是考慮兒女情長的時候,有更緊迫的事情等著他去處理。


    關海波深深吸一口氣,恢複了常態,對方好道:“我得去趟德國,馬上就要動身,騰玖那邊的事還沒解決,有些問題在電話裏談不清楚。”


    方好見他神色凝重,也有些緊張,輕聲問他,“會有麻煩嗎?”


    關海波轉開臉去,望著外麵完全黑下來的天色,心情並不輕鬆,半晌,才悶聲道:“還不清楚,去看了才知道。”


    他臉上的沉重令方好深深的不安,如果連一向穩操勝券的他都沒有把握,盛嘉能否逃得過這一劫?


    她不知不覺中又開始拚命絞手。


    關海波低頭時無意中瞥見她這個熟悉的小動作,心頭驀地柔軟下來,她一緊張就會這樣。


    原來,她終究還是替自己擔心的。


    他放緩了聲音道:“我們的事,先別急著下結論,我離開的這幾天,你再好好考慮考慮,一切等我回來再說,好嗎?”


    有淺微的涼慢慢的滲進方好心裏,他的語氣如此冷靜和理智,跟在談判桌上訂一份合同沒什麽區別。


    她是對的,沒有人可以撼動得了關海波,沒有任何事可以讓他失態,更何況是自己?!


    但是,她畢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讓他煩心,還是順從的點了點頭。


    陪著他走到門口,關海波腳步滯了一下,並不回頭,淡淡的囑咐她,“少吃點泡麵,那東西防腐劑太多,對腸胃不好。”


    方好稍稍一怔,心裏略微回暖了一下,輕輕“哎”了一聲。


    一到門外,他立刻變得腳步匆忙,全然沒了別的心思,隻顧提著箱子往樓下趕,他的背影果敢而絕然,方好突然有種預感,他會沒事,公司也會沒事。


    可是,看著他一點一點的離自己遠去,直到消失,都沒再回頭望她一眼,她忽然覺得鼻子裏酸酸的。


    小時候,她在路邊的草叢裏揀到過一串水晶項鏈,真假就不提了,反正很漂亮,雖然從小老師和家長都教育小孩子要拾金不昧,可她實在喜歡,於是起了私心,將它東藏西塞,又怕被大人發現之後要挨罵,結果整天提心吊膽,心神不定。直到有一天把它重新扔回了草叢,才算找回心安。


    後來她逐漸明白,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就不要覷覦,否則隻會自找煩惱。


    曾經,她以為閔永吉是屬於她的,誰知最後連這點自信都落了空,她於是更加不敢貪心。


    關海波於她就是那串項鏈,雖然華麗,卻沒有歸屬感,反而成為沉重的拖累,唯有丟棄,才能找回原來的平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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