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敵人倒戈無非有兩種情況:一種是虛與委蛇,假意歸附;二即人心所向,大勢所趨。


    可偏偏有一種情形與二者皆不相符。這不,墨清縈現下遇及的,便是這種情形。


    她一臉茫然地望著對麵泰然自若的楚元暮發愣。


    原本以為他強烈要求為她作陪賞月不過是個幌子,其真正目的則是為賬閣打掩護,從而不讓她有任何可承之機。但其實也不必這麽麻煩,如今勝負未分,局勢不明,以她一人之力是無法扳倒郡守府的,她不過抱著能傷一分是一分的心態。


    可事實都是什麽狀況?


    “這是郡府的後角門,”楚元暮神色平靜,指著這塊灰白的小門道:“出了這道門,一直往西,你便可回到來時的那條小徑上,去尋找接應你的人。”


    墨清縈心中一驚,他竟知曉了我派人相隨的事?她強自鎮定,麵上隻是眉心蹙起:“晚宴要開始了,你這麽做是為何?”


    “姑娘且聽我一言,我已將一人扮作你的樣貌入席,今日之事你便莫要摻和,姑娘請放心,屆時自會有人來主持公道。”楚元暮鄭重地道。


    話既然講到這個份上,墨清縈也十分識時務地頷了頷首,心忖到,果然不出我所料,這個元總管大概就是京城的內應,隱藏得還甚是深啊。


    “可我仍有一疑問,既然你心中有數,為何還要強令我來此獻藝?”墨清縈直視著他的雙眸,寸步不讓。


    楚元暮聞言一怔,回身輕笑道:“掩人耳目,姑娘可信?”言畢,便緩步徑直地入了府中。


    墨清縈暗自咬了咬牙,這個人怎麽總是算計過後,便露出這種狐狸一樣的假笑,真是格外令人膽寒。


    府外蘭徑,早已埋伏好的祁衍紅蓼倆人見墨清縈孤身一人出府,頗為驚訝,但也未見遲疑地迎了上去:“縈姑娘。”


    “我本打算知會你們來賬閣尋些蛛絲馬跡,誰知形勢有變,郡府的總管突然送我出府,實在是奇了。”墨清縈神情嚴峻地道。


    聞言,祁衍與紅蓼相互對視一眼,還是祁衍將事實脫口而出:“縈姑娘,儲主已知這郡府總管身份特殊,且極有可能是京師遣來去殺雞儆猴的,並命我們適當推波助瀾,其他無需插手,隻要靜觀其變即可。”


    “殺雞儆猴……也對,這種貪官汙吏,豈能手軟。天色已晚,先不說這些了,事不宜遲,我們還是先離開此地再說罷。”


    然而,就在他們三人正準備離去之際,東向直麵殺來了一眾士兵,與先前青衣府衛不同的是,他們身披著紅甲胄,頭戴紅兜鍪,手持鐵戟,正踏步奔來。


    為首的體格健壯,看起來頗像個軍銜較高的將領。隻見他吆喝一聲:“前麵站著的是何人,快停下!”


    “姑娘,人來得太多,硬碰硬的話,我們恐怕寡不敵眾。”紅蓼憂心忡忡道。


    “無妨,這些人看樣子是城中巡夜的,我本來也無心與他們糾纏,且先聽他怎麽說。”


    行至郡守府不遠處,那將領勒馬站住,馬仰天嘶鳴。他複勒了勒韁繩,騎馬緩緩走到墨清縈三人麵前,聲音有些低沉地喝道:“你們都是些什麽人?”


    墨清縈見狀,挺直了身板,說道:“郡守府新招的樂伎。”


    “那他呢?”那人見她眼中毫無懼色,便將手中的長鞭指向祁衍,道,“他也是樂伎?”


    “他是樂師。”


    “滿口胡言!”巡夜的將領長鞭一甩,怒道,“酉時已過,館陶城第一更鼓將鳴,你們鬼鬼祟祟地出現在郡守府前即是觸犯了禁宵令,來人,將他三人押下去嚴加看管。今日楚侯要監察全城,那就待其巡視時,再加以處置。”


    “得令,都帶走!”


    郡守府


    楚元暮肅然道:“父親,庫中存放的曆年賬冊都在此了,請您過目。”眼前的案桌上儼然堆放著一遝摞得甚高的賬簿。


    開國郡侯楚敬從桌上隨手抽出一卷,仔細地查看,隻見這卷雖詳明地記載著陽平郡守自乾道十三年二月上任後至十七年二月,共四年的官營作坊等修葺開支,但從全年繳納的稅金與官造的收入來看,支出的這些僅僅不到其三分之一,可餘下的錢財卻並沒有登記在冊。


    如此一算,整個陽平郡的虧空數不勝數,記得賬也是漏洞百出,幾乎沒有一處是對得上的。每每隻要查到一處錯,賬簿便被楚敬攥得愈緊,骨節也泛白一分,最後,就連卷冊上的紙張都深深陷了進去。


    楚敬臉色變得鐵青,看來,兗州新上任的從事何憲立案所言句句屬實,陽平郡多年來貧瘠缺糧,瀾漫不治,全因陳文宣的肆意妄為,這當真是無半點虛言。以往,他還是小瞧了這個人!思及此處,他沉聲道:“陳文宣他現下在何處?”


    “回父親,郡守已被孩兒事先安插的人控製住,正嚴密地看押在東北廳。”


    “待本侯過去與他當麵對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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