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回與鍾夫子衙堂對峙之際,南府都城外的一座破舊宅院中,傳來了陣陣悲慟的哭聲,令人聞之心碎。


    房間內,床榻上躺著一個雙目緊閉的中年人,胸膛不再起伏,已然失去了生機。


    若是林回與李一博在此,定會認出此人——他正是那個在君子書院被眾多民夫匠人抬下山的匠人。


    然而,他終究是肉身凡胎,遭受毒手後,能堅持到現在已是奇跡。


    “爹!爹,你醒醒……”


    “爹,你答應過妞妞,明天要帶妞妞去買糖葫蘆,看小紙人戲……”


    “兒啊!你怎能丟下為娘與妞妞?你個狠心的家夥,為何讓白發人送黑發人?”


    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婦人撫著胸口,悲痛欲絕,仿佛心都被撕碎了一般。


    “奶奶,別哭,爹爹這些天幹活累著了,他睡著了,我們不吵醒爹爹好不好?”


    “等爹爹醒來了,就可以帶妞妞去買糖葫蘆了!”


    一個小女孩擦去眼角的淚水,輕輕扯了扯老婦人滿是補丁的衣角。


    “妞妞……”


    老婦人看著小女孩天真的模樣,將她緊緊抱進懷中,哭道:“今後……今後就隻有你跟奶奶兩個人相依為命了!”


    小女孩木訥地看向床榻上的父親,神色呆滯,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麽,眼淚無聲地滑落。


    “奶奶,妞妞想娘親了!”


    “爹是不是去找娘親了?妞妞也想跟爹娘在一起……”


    老婦人枯瘦的身軀顫栗不止,緊緊抱著小女孩,深陷的眼眶中閃過一抹決絕,點頭道:“好,好,等奶奶去辦完一件事,咱們就一起去找你爹娘……”


    老婦人站起身,邊哭邊替亡故的兒子整理好被褥,低聲念叨:


    “吾兒命苦!”


    “娘對不起你,沒能給你好的出身,讓你受盡委屈……”


    “下輩子別來咱家了……”


    她握住小女孩冰涼的小手,擦掉她的眼淚,道:“妞妞,在家裏等奶奶回來……”


    “奶奶去哪裏?妞妞沒有爹娘了,不要再沒有奶奶,妞妞要跟奶奶一起去!”


    小女孩緊緊拽住老婦人的衣角,不肯撒手,眼睛已哭得紅腫。


    老婦人傷心欲絕,終於狠下心來,哽咽道:“好,奶奶帶你一起去知府衙門敲堂鼓!”


    “你爹不許奶奶敲,可現在咱什麽都沒有了,敲又如何?最多也就一起下去團聚。”


    “妞妞,你別怪奶奶……”


    ……


    與此同時,南府知府衙門的堂中,鍾夫子麵對林回的質問,眼中閃過幾分冷意。


    “要對質是嗎?”


    林回點了點頭,看向院長何君蘋,拱手道:“何院長,大概什麽時候,書院學士能將那些民夫匠人找來?”


    “???”


    鍾夫子心中一驚,院長竟派人去找那些民夫匠人了?


    但他很快鎮定下來,自信即使書院學士找到了那些人,也無人敢站出來。


    畢竟,那些民夫匠人早已被嚇得不敢吭聲,又怎敢來知府衙門對峙?


    “快了!”


    何君蘋略作推算,隨後看向鍾夫子,沉聲道:“鍾夫子,你告訴老夫,那些民夫匠人的工錢,是不是你私自挪用了?”


    鍾夫子情緒激動道:“院長,在你的眼裏,我竟是這種人?”


    “為了區區幾萬兩銀子,我會做出這種有損書院聲譽的事?”


    何君蘋眉頭微皺,道:“哼。。現在不必多說,待會兒自會真相大白!”


    雖然他不願相信鍾夫子會做出這種事,但鍾夫子所言也不無道理。


    區區幾萬兩銀子,確實不足以讓他鋌而走險。


    知府宋孜理看著堂中的這一幕,心中糾結,神色複雜。


    他猶豫是否要將朱資翔供出的鍾夫子罪證拿出,以此懲戒鍾夫子。


    但他很清楚,一旦這麽做,得罪的不僅是書院讀書人,更是鍾夫子的父親——那位在工部身居要職的朝廷大臣。


    ‘嚴大人尚未插手,本官何必自找麻煩?隻要他別將矛頭指向我……’


    宋孜理握緊手中的罪證,決定暫時按兵不動。


    “大人!”


    就在這時,一名差役快步走入堂中,向宋孜理稟報道:“衙門外有幾個君子書院的學士,求見他們的院長!”


    宋孜理眉頭一挑,道:“帶進來!”


    鍾夫子眼皮一跳,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何君蘋神色依舊平靜,但身上無形的威壓愈發濃重。


    ‘但願有民夫匠人敢站出來指證,否則……我也無力回天!’


    林回心中暗暗祈禱。


    他雖有心為那些可憐人討回公道,可若他們自己都不敢站出來,他又能如何?


    很快,差役帶著幾名君子書院的學士走入堂中。


    “學生見過院長!”


    “見過知府大人!”


    “見過鍾夫子!”


    幾名學士向在場的大人物拱手行禮,隨後對何君蘋說道:“院長,學生們去找了那些民夫匠人,他們都說已經拿到了工錢,還感謝書院給他們活幹……”


    “什麽!”


    林回身形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些學士,急切地問道:“他們現在可曾來衙門?我要親自與他們對話!”


    李一博也是一臉震驚。


    他們曾在君子書院山門前,親眼見到那些民夫匠人帶著無盡的委屈與怨恨,對書院和讀書人深惡痛絕。


    鍾夫子怎麽可能給他們結算工錢?這些人一定是害怕了!


    “林回,你夠了!難道你還想誣蔑本夫子?”


    鍾夫子直接打斷林回的話,神色義憤填膺地看向何君蘋,拱手道:“院長,多餘的話我也不想多說。我在君子書院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今日卻遭一個未經聖院冊封的學士誣蔑,而你竟聽信外人之言,我心悲憤難平!但我終究隻是夫子,不是院長,再大的冤屈也隻能打碎了往肚子裏咽!”


    鍾夫子別過頭去,用袖袍擦了擦眼角,顯得無比委屈。


    “老夫……”


    何君蘋欲言又止,一時進退兩難。


    咚!


    咚!


    就在這時,衙門外突然響起了沉悶的鼓聲,聲音雖不洪亮,卻如同雷鳴般在堂中回蕩。


    林回渾身一震,猛然抬頭看向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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