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寧重生後,心情一直很不錯。


    做了十幾年的鬼,前世的痛苦回想起來,在記憶裏泛黃枯萎。


    隻偶然被刺激太狠了,有點小哀傷,大部分時候情緒輕盈。


    如今,她容許任何意外發生。


    快要指婚時,辰王妃去世,導致指婚被拖延,她不擔憂;鎮南侯不信她,府裏流言四起,她也不難過。


    她隻做自己能改變的事。


    比如說,她不願再花心思去經營大廚房。


    大廚房油水豐厚,全是侯夫人白氏的心腹下人,駱寧花錢是石沉大海,聽不到回音。


    況且,大廚房的飯菜並不好吃。


    她想要一個自己的小廚房。


    小廚房是自己花錢,可此事又不能自己做主,需得當家主母同意。


    “……大小姐,老夫人叫您去一趟。”駱寧在考慮小廚房之事,老夫人那邊的丫鬟來傳信。


    駱寧披了件鬥篷,去了祖母院子。


    祖母笑著對她說:“阿寧,你得了好造化。嘉鴻大長公主的壽宴,給侯府送了兩張請柬。”


    嘉鴻大長公主今年滿三十九。


    在盛京的習俗裏,這是第一個壽辰,需得大辦。


    而嘉鴻大長公主,是皇家最尊貴的公主。


    她的駙馬姓裴。


    裴家有麓山書院,朝廷七八成的文官,都念過麓山書院。


    故而裴氏明麵上隻是清貴,實則影響極大。裴氏家主乃天下學子的恩師。威望幾乎要蓋過天家。


    前世,嘉鴻大長公主的兒子裴應想要娶駱寧,侯府很震驚。


    裴應何等尊貴?


    就連宮裏未婚配的公主,都哭著要嫁他。


    那時候已經封了縣主的白慈容,看上了裴氏名震天下的威望,必須搶奪。


    這導致了駱寧最後被燒死。


    後來,白慈容是被嘉鴻大長公主派人打死的。白慈容的搗亂、駱寧的“意外”,叫裴應無法承受,他出家了。


    他不僅出家,還做了遊方和尚,音訊全無。


    他是嘉鴻大長公主唯一的孩子。他遠遊,公主心都碎了,從此視鎮南侯府與餘杭白氏為眼中釘。


    駱寧做鬼見過裴應,那時候已經是十年後。他遊曆十年,佛法精進,被朝廷封為“聖僧”,落足法華寺。


    而駱寧與裴應,前後隻見過幾次麵,她甚至不太記得他容貌;她也不覺得裴應出家是為了她。


    裴應今年二十四。


    作為盛京清貴望族的子弟,又是大長公主的獨子,他身份貴重,可挑選適合心意的妻子。


    貴胄男子十三四歲議親。


    裴應的婚事,公主一直問他意見。而他,一個看不上。


    拖到了二十四,依仗家族與母親的榮光,想要嫁他的女子仍是前赴後繼,包括望族閨秀。


    駱寧則想,一個人不肯成親,定有他自己的緣故。而駱寧,與他見過幾次麵的女人,對他的影響微乎其微。


    他做出的任何選擇,都是基於他自己。


    如今要去嘉鴻大長公主府赴宴,駱寧情緒複雜。


    一方麵,她對嘉鴻大長公主很有好感:裴應吵嚷著要娶駱寧的時候,大長公主沒有令駱寧難堪過。


    她本可以嫌棄駱寧的。


    她是高高在上的天家大長公主,皇帝稱一聲“姑母”,人人敬畏,她應該比鄭嘉兒更跋扈囂張。


    她捧在心上的獨子,非要娶駱寧,大長公主可以遷怒駱寧。


    但她沒有。


    這點恩情,駱寧一直沒忘記。


    嘉鴻大長公主邀請她,她該去恭賀的,可駱寧又不太想見到裴應。


    一個幾麵之緣的人,是她慘死的直接原因,駱寧有些無力接受。


    她不想再踏入這樣的因果裏。


    她與裴應,既無情分,也無緣分。今生能不要見麵,還是別見了。


    “……祖母,大長公主的壽宴,高朋如雲。”駱寧思緒回轉,對老夫人說。


    老夫人點點頭:“的確。隻怕陛下與太後娘娘,都會赴宴。”


    駱寧:“可我與嘉鴻大長公主,隻一麵之緣。哪怕我對太後有恩,她也犯不著如此善待我。”


    老夫人微訝,看向她:“你擔憂什麽?”


    “不,隻是有些意外。”駱寧說,“意外之事,我心頭惴惴。可這又是好機遇。祖母,不如您帶著阿宛去,讓阿宛也見見世麵。”


    堂妹駱宛,是個挺好的姑娘,可惜前世慘死。


    又說,“二叔為朝廷效力,阿宛也是咱們駱家堂堂正正的小姐。她過幾日及笄,婚事也該操持起來,正好趕上大長公主的好日子。”


    堂妹駱宛後天及笄。


    及笄禮很簡單,侯夫人隻是著人置辦宴席,請了一位相熟的三品將軍夫人來替駱宛綰發。


    老夫人沉吟:“你不去,其他人誰去,都有爭議。”


    “您是老祖母,您的話在侯府如山重。誰敢妄議您的決定,叫父親打死他。”駱寧說。


    老夫人被逗樂。


    她想了想,叮囑駱寧,此事暫時不要對外說。


    等壽宴那天,老夫人再安排人陪同她前往。


    請柬隻兩張,侯夫人客氣一下,叫人送給老夫人先瞧瞧。老夫人卻不打算給侯夫人了。


    侯夫人撐不起這麽大的場子。


    那可是嘉鴻大長公主。


    駱寧回了文綺院。


    當天晚上,就聽丫鬟們說,侯府都在議論大長公主的壽宴。


    侯夫人白氏特意把駱寧叫了去。


    “……你的春衫,娘已經叫人替你趕製了。去公主府赴宴,要體麵些。你還想要什麽首飾?”侯夫人白氏問。


    白慈容貞靜恬柔,坐在旁邊,笑盈盈看著駱寧。


    駱寧也回以微笑:“娘,此事聽祖母的。”


    “你祖母一年到頭不想出門,難得這次如此好興致,不能叫她掃了興。”侯夫人說。


    駱寧明白,這是試探。


    老夫人既沒有明確說去,也沒有說不去。


    侯夫人白氏,卻是非常想去。


    “您去問問祖母。”駱寧笑道。


    她滴水不漏。


    侯夫人無法,隻得讓她回去。


    “……姑姑,這次的壽宴,陛下極有可能會去的。大哥這樣說,侯爺也這樣猜。”白慈容壓低聲音。


    皇帝不去也沒事,其他望族主母、功勳子弟,肯定都會去。


    在這樣大魚擁擠的魚塘,想要撈魚太容易了。


    錯過了機會,就是在大海裏捕撈,辛苦、危險,還可能一無所獲。


    侯夫人一定要爭取這個機會。


    上次“被禁足”,並沒有叫她害怕,隻是激起了她對鎮南侯更深的怒意。


    “娘一定會帶你去的,阿容。”侯夫人聲音很輕,不叫任何外人聽到,“這一場壽宴的貴人,多如牛毛。”


    春宴跑十場,也不如這一場的份量。


    侯夫人要彌補,要抓牢機會。


    “娘,請帖被老夫人拿走了。”白慈容說。


    真不該送去給老夫人瞧。


    誰知道成天清心寡欲的老太太,這回竟動了心思。


    可這麽大的事,請帖又不能不過老夫人的眼。否則鎮南侯怪罪下來,侯夫人“不敬婆母”的帽子太重了,她戴不住。


    “我會想辦法。”侯夫人說。


    其實,隻需要辦妥一件事,此難題就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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