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庶妹摔下樓梯,哀嚎,駱寧警覺發現外麵有人。


    她個子高挑,又是站在二樓的樓梯處,視線掠過摘翠閣的窗欞,瞧見了一個婆子。


    婆子換了件粗布衣裳,不太合身,急急忙忙跑走。


    她的身形、跑開時候的步調,駱寧認出了她是誰。


    “怪不得跌落後,樓梯板就塌了,原來是早做了手腳。”


    估計是早已把樓梯板做空,用木頭支撐。一旦聽到有人跌落的聲音,就把木頭踢開,樓梯板連帶著人一起墜落。


    駱寧想到這裏,大聲喊:“來人,來人!”


    她的呼喊、駱宣白慈容的呼痛,把幾名在後花園修理花枝的花匠與粗使婆子都吸引了過來。


    眾人七手八腳扶人。


    又對駱寧說:“大小姐暫且稍待,別動。摘翠閣好些年沒修了,恐怕其他板子也鬆了。”


    駱寧:“不用管我,快叫人看看二妹和表妹。”


    一場混亂。


    侯夫人白氏也被丫鬟請到了後花園。


    瞧見這一幕,她狠狠吃了一驚;再看身上明顯見了血的白慈容,她又無比哀痛:“阿容,傷了哪裏?”


    白慈容隻顧哎喲:“姑姑,疼!”


    侯夫人眼眶都紅了:“快來人,把藤椅找出來,抬阿容小姐回去;再去請醫!”


    下人下去了。


    庫房裏的藤椅需要翻找,他們隻尋了一張,把白慈容抬了回去;而駱宣,痛得失了知覺,則由粗壯婆子抱回去。


    駱寧還在摘翠閣,下不了。


    侯夫人臨走時,透過空了一塊的樓梯板,與駱寧目光對視。


    駱寧瞧見了她眼底的水光。


    眼淚那麽真切,神色又充滿了怨毒。


    駱寧靜靜站立,任由正月下旬微寒的風吹拂麵頰,袖底的手,掌心一片冰涼。


    她半晌回神,自嘲一笑。


    母親何曾為她這樣擔憂過?


    在她受到委屈時,母親又何曾這樣氣急敗壞,替她出頭過?


    片刻後,文綺院的孔媽媽、秋華秋蘭全部趕了過來。


    孔媽媽一節節樓梯嚐試,對駱寧說:“大小姐別動,老奴看看還有沒有樓梯板鬆動。”


    絲毫不在乎自己安危,隻怕駱寧受傷。


    駱寧的手心與心口,逐漸有了暖意。


    她由孔媽媽和秋華小心翼翼攙扶,終於下了摘翠閣。


    回到文綺院,小丫鬟端茶給她壓壓驚,便退下去。


    隻孔媽媽、秋華秋蘭在她跟前。


    “阿宣故意去摘翠閣,丟下她的耳墜,引我單獨去找。她要推我下去;我就拿了白慈容的玉佩,將她引上前。”駱寧說。


    孔媽媽等人很後怕、


    “二小姐她為何要算計您?”孔媽媽聲音很低,“難不成,是有人唆使?”


    她沒敢說“侯夫人”。


    到底是駱寧的親娘。作為管事媽媽,是不能在中間挑撥離間的。稍有不慎,會丟性命。


    駱寧卻道:“當然是有人唆使。看她的翡翠手鐲,再看她的紅寶石耳墜子,還瞧不出來?是侯夫人。”


    她不叫娘了。


    秋華秋蘭等人,麵色發白;孔媽媽眼神顫了顫。


    室內一時無聲。


    “太過分了。”秋華先開了腔,“怎能這樣對您?”


    “嘉鴻大長公主府的壽宴,侯夫人想帶著白慈容去。”駱寧說。


    她揭開了遮羞布,把什麽都坦白說明。


    不單單是讓自己的心腹有個防備,別僥幸,也是提醒自己。


    說開了,就看開了。


    白慈容是駱寧這株樹上的藤,她一定會吸走駱寧全部養分,取而代之。侯夫人白氏是幫凶。


    駱寧一步不讓,她們至今沒占到半分便宜,不會輕饒了她。


    利益驅使、貪心作祟,她們可能會越發喪心病狂。


    前世,駱寧幾乎被吸幹了,她們都要殺了她;而今生,又豈能放過她?


    “……你們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凡事多留一個心眼。”駱寧對孔媽媽等人說。


    秋華、秋蘭連連點頭。


    孔媽媽雖然也點點頭,心裏還是震撼:“您、您是侯夫人親生的呀。”


    “她生我的時候,受了很多苦。”駱寧說。


    侯夫人可能根本不想懷駱寧。


    懷上了無法,隻得生下來;誰知道生的時候大出血,差點死了,堪堪保住一條命,越發後悔、憎恨。


    也許,駱寧是她對命運不甘心、對鎮南侯厭惡的所有出口。


    前世駱寧也想不通。


    可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人有時候無法理解幾年前的自己,更何況他人?


    駱寧已經放過了她自己。


    “……不要念著親生不親生了,侯夫人親生的孩子多。”駱寧見孔媽媽還在沉思,便提醒她。


    又笑著對她們說,“振作一些。往後,你們可以依靠我。”


    幾個人應是。


    孔媽媽出去打探消息,駱寧則去了老夫人跟前。


    三嬸來了。


    “……二小姐和表小姐都摔下了樓梯。二小姐可慘了,左腿折斷,恐怕幾個月不能下床。哪怕痊愈,腿腳也會不便。”三嬸說。


    老夫人念了佛:“作孽。好好的,跑去摘翠閣玩。”


    又蹙眉,“摘翠閣是納涼的地方,過了端陽節咱們偶爾也去。壞得那麽厲害,怎麽不修?”


    對侯夫人持家的混亂,很是不滿。


    “大嫂事忙,顧不上後花園,她沒想到,樓梯會壞那麽嚴重。”三嬸笑道。


    明麵上幫襯說情,暗地裏拱火。


    駱寧對這位三嬸,沒有特別多的好感。


    雖然三嬸也很討厭侯夫人,想要爭奪掌家權,和駱寧有相同的仇敵,駱寧卻不願意親近她。


    相反,二嬸無欲無求,駱寧很喜歡她。


    駱寧不看立場,隻看人品。


    人品好的,哪怕立場相對,駱寧也敬她三分;人品不好,饒是此刻利益相關,他日也會刀峰相向。


    “……娘,阿容好像也摔傷了腕子。”三嬸又說。


    自從正旦新衣事後,老夫人看白慈容一萬個不順眼。


    “同樣跌下樓梯,她隻是輕傷,我孫女斷了腿。怎麽她就命好?”老夫人冷冷說。


    三嬸:“二小姐墊下麵,阿容在上麵,她壓二小姐身上的。”


    老夫人站起身,對駱寧和三夫人說:“咱們去看看!”


    三夫人:“都在東正院。”


    駱寧攙扶祖母,另有兩個大丫鬟跟著,一同去了東正院。


    侯夫人正在抹淚。


    瞧見婆母與妯娌來了,她打起精神:“小孩子貪玩,還驚動了娘,叫您擔心了。不該告訴您的。”


    眼神睃向駱寧,認定是駱寧去說的。


    駱寧回視她,眼眸深邃,沒有含笑,也沒有退讓。


    老夫人:“不告訴我,我就不知道?”


    語氣不善。


    又問,“當時是個什麽情景?都跟我說說。”


    侯夫人:“當時就她們幾個,隻是貪玩……”


    “祖母,當時我也在摘翠閣,其實我看到了一點事。”駱寧說。


    侯夫人眼神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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