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璿璣先生才啞然望著陸瀾。


    “哈哈哈,高,實在是高!這位公子才思敏捷,老朽甘拜下風!”


    璿璣先生風度高潔,毫不吝惜對陸瀾的誇讚。


    圍觀者才反應過來,原來陸瀾埋了個陷阱,讓璿璣先生踩坑掉進去了。


    “公子,老朽有言在先,要想得到這條金鯉魚,除了讓老朽下船,還需要答應老朽一個請求。”


    璿璣先生撫須而立,雙目炯炯看著陸瀾。


    “先生但說無妨,晚生能做到的,必竭盡全力。”


    陸瀾猜不出璿璣先生會讓他幹嘛。


    畢竟人家連一百萬兩白銀都看不上,實在讓人捉摸不透。


    “公子能否借一步說話?”


    “先生請!”


    二人走到赤藻渡口的最前端,迎風望湖,衣袂飄飄。


    陸瀾的氣場在這位當世第一大儒的麵前,絲毫不差。


    望著成群的白鶴,陸瀾手持白紙扇,突然詩興大發: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鶴洲。”


    宛如一幅意境濃鬱的湖邊畫景。


    奇怪的是,旁邊的璿璣先生卻無心欣賞風景,一直撫須盯著他。


    “先生…”


    陸瀾脊背一陣發涼。


    先生不會是看上他吧?


    “咳咳!”璿璣先生清清嗓子,笑眯眯的小聲問道:


    “敢問殿下是哪位皇子?”


    陸瀾:“??”


    這話直接給他整懵了。


    “先生這話是何意?晚生姓陸,不姓墨。豈敢褻瀆天家?”


    陸瀾的真實想法是:老子才不屑給皇帝老兒當兒子。


    璿璣先生依舊是那副“你少騙我”的表情,看得陸瀾起雞皮疙瘩。


    “你不信啊?晚生真不姓墨。要不你隨便抓個人問問,這盛京誰不認識晚生。”


    璿璣先生一愣,隨即又想明白了。


    是陛下流落民間的私生子。


    “公子,老朽雖然眼拙,可識人辨物的本事還是有的…”他湊到陸瀾耳邊悄悄說道,“老朽能看到一個人身上的氣運。你信不信?”


    陸瀾眯著眼睛,心說:你個老登,洗洗睡吧!


    還看到一個人的氣運。


    “公子身負皇家氣運,又豈能不是皇家血脈?而且,老朽觀察你的氣運,甚至比那位黑衣公子更為強勢。”


    陸瀾目光幽幽看向墨淵。


    這老登在說什麽呀!


    難道是想慫恿他謀逆?


    自己雖然很想謀逆,也經常慫恿墨淵謀逆。


    可他是半點不想涉足皇室,冒充什麽皇子。


    他歪著腦袋,繞著璿璣先生周圍轉圈圈。


    謀逆可是誅九族的死罪。


    他上一世剛經曆九族消消樂,這一世隻想和顧星晚安度餘生。


    誰敢毀了他的好日子,他必報複到底。


    “老頭,小爺我給你臉了,跟你廢話半天,你要是再敢口出狂言,可別怪小爺我對你不客氣。”


    他可以跟墨淵提謀逆的事,但不會蠢到滿大街嚷嚷自己要謀逆。


    那得蠢成什麽樣!


    見陸瀾眸光燃起怒火,璿璣先生隻撫須長笑。


    “哈哈哈哈!公子莫要生氣,興許是老朽打眼了。”


    隨後,璿璣先生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走回人群麵前。


    他背對著陸瀾,背對著沽塘湖水天相接之處,整個人籠罩著英雄遲暮的悲壯。


    “老朽已經垂垂老矣,時日無多。這位陸公子已經答應老夫,十年之後,在此地垂釣金鯉魚。”


    哇!


    老者話音剛落,周圍便傳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大家都沒想到,璿璣先生竟然是在給自己找繼承人?


    不過,這也有些草率啊。


    金鯉魚是祥瑞,牽扯到南楚的國運。


    除非像璿璣先生這般當世一等一的大儒,尋常人哪有資格當國運的擺渡人?


    更何況陸瀾是個什麽玩意兒!!


    顧星晚和墨淵眼神交接,都有些茫然。


    陸瀾:“??”


    這個死老登。


    他什麽時候答應的?


    陸瀾:“喂,老頭…”


    “先生不可!”


    他正想說話,人群中有一個人意見很大,聲音蓋過全場的議論聲。


    眾人朝聲音的方向望去,是一個白衣書生,穿的是盛京城四大書院之一,刻舟書院的青衿。


    刻舟書院排名第二,僅次於藏器書院。


    不同於藏器書院的官方皇家學司地位,刻舟書院的學子,大多是南楚各地的窮苦書生,小鎮做題家。


    以圖考取功名改變命運。


    有人認出那書生的身份。


    “是刻舟書院的大才子,任必欽。”


    “竟然是他?嘿嘿,陸世子這回要挨訓了!”


    陸瀾聽見任必欽的名字,瞬間忘了剛才的氣,轉頭走過來,目光落在那個青衿書生的身上。


    任必欽,此人他記得。


    上一世,梅湘寒奪得一甲頭名狀元。


    陸眾望是一甲榜眼。


    楊成庸是一甲探花。


    而任必欽獲得了二甲頭名,傳臚。


    因為他寫得一手好字,奇峰萬狀,顛張狂素,渝帝對他印象深刻。


    可誰能想到後來,這位任傳臚,卻造就了名垂千古的壯舉。


    他恩科高中之後,陛下將他賜為鴻臚寺左寺卿,從五品官職。


    從此,開啟了他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使臣生涯。


    他腦子有病,每次出使敵國,都想方設法激怒敵國君主,想逼其將他扔進油鍋。


    他說:“使臣最高的禮遇,便是死在敵國。”


    “我死得越遠,我大楚的鐵騎便能多占一片領土。”


    他一生都在捍衛南楚的尊嚴和利益,是真正的國之大者。


    漸漸的,任必欽的風骨傳遍諸國,誰也不敢得罪這位不怕死的使臣。


    最令人震驚的,還是他的兩次傳奇出使經曆。


    一次出使寶象國,矯詔發兵,直接掀起一場宮廷政變,把寶象國的皇帝給斬殺了。


    一次出使東月國,把東月國的女帝給拐跑了。


    好家夥,話本都不敢這麽編。


    要不是陸瀾重活一世,誰說他都不信有這麽個人物。


    可惜如此英才,上一世隻活了二十七歲。


    “公子,有意見?”


    璿璣先生知道會有爭議,他不怕爭議,理越辯越明嘛!


    任必欽體格消瘦,臉色暗沉,像是三天兩頭吃不飽飯,可他精氣神十足,躬身踐禮之後,不卑不亢道:


    “先生,晚生以為陸世子不配當此重任!”


    “哦?說說看,他為何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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