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為什麽懷疑下毒之人會是我?”她的聲音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就像她這個人一樣,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讓人看不透,你看到的僅僅是她想讓你看到的那部分。


    林如意抿了口茶,目光這才停留在這位自出生就流落鄉野的女兒身上。


    不同於賀茹的嬌俏,一襲藏青色平素絹裙襯托的沉穩大方,手上隱約還有未褪的老繭,皮膚倒還算白皙,看來回到府上這半年保養的不錯。


    稱不上什麽絕色佳人,但勝在那份清秀氣。


    黛眉杏眼,長睫輕閃卻未遮住眼中的混濁,高挺的鼻翼下,櫻唇微掀,狡黠的一對小虎牙悄悄露出,平添幾分算計。


    “昨天你讓丫鬟過來傳話,我便讓人暗中請了大夫查驗。”林如意故意放慢了語速,盯著徐盈臉上的表情,“藥內確實有毒,但好在隻喝了半年,體內的毒並不多。”


    “半年?”徐盈皺起眉頭,一瞬間想明白了許多事。


    前世,賀茹算計搶走林如意的全部財產,還讓她背上了弑母的罪名!


    林如意冷嘲的看著她,“就算茹兒不顧這麽多年的母女之情投毒害我,也絕不會蠢到留下大的把柄。”


    一旦東窗事發,賀茹不就是最大的嫌疑者。


    “這麽巧合的時間,這麽完美的陷害,反倒像是你自導自演的鬧劇。”


    “我自導自演,又能向母親算計些什麽呢?”肯定又嘲諷的話,像一把利刃狠狠刺入徐盈的心尖,她苦笑的抿了抿唇,“母親顧念你與賀茹的母女之情,證據擺在麵前都能視而不見,卻忘了我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骨肉。”


    “意外得知藥內被人下毒,立刻派丫鬟前來告知母親,擔心母親的身體,輾轉反側,徹夜難眠,誰知到頭來竟是母親一句投毒凶手的罪名。”


    淚水不知何時溢出眼眶,徐盈深吸一口氣,看著林如意的眼睛隱隱含著抱怨,擦掉臉上的淚水,“算了,母親懷疑女兒,女兒百口莫辯,日後不能在母親身旁盡孝,但求母親健康常健,這樣的事情不會再次發生,今日誤打誤撞能救下母親,日後恐怕不能如此幸運的救下林家。女兒告辭,母親日後珍重。”


    站起身腳下虛浮沒站穩,好在被芍藥扶住了,“甜杏芍藥,我們走吧,別擾了母親的清淨。”


    芍藥被徐盈暗暗抓了一把,瞬間明白過來她的意思,撇著嘴抱怨道:“夫人,你昨晚為了夫人的毒愁了一晚上,憑什麽要受這不白之冤?!”


    “芍藥!”徐盈製止了她的話,輕聲道:“母親懷疑我,就是證據確鑿也不過是陷害,怪就怪我剛出生就被人換走,長於鄉野,無父母教養,品性惡劣,像是做壞事的人。”


    “夫人,你明明不是……”甜杏忍不住為她反駁,怨恨的瞪了眼林如意一眼。


    明明不是夫人幹的,憑什麽賀茹做不出這樣的事情,就把這罪名安給夫人!


    早知道不告訴她了!


    “站住!”林如意叫住她們,“話還沒有說清楚,急著走什麽?”


    聽到叫停,徐盈勾起唇角,魚兒上鉤了。


    林如意就算再相信賀茹,終究還是有幾分懷疑的。


    因為剛才她為賀茹開脫的借口,連她自己也拿不定。


    要不然今天不會將賀茹拒之門外。


    “母親已經認定這毒是我所為,再多的話不過是借口。”徐盈轉身,斂起嘴角的弧度,“母親還有什麽話沒說清楚呢?”


    林如意讓慧嬤嬤請她重新坐下,再次打量著她,眉頭不自覺皺起。


    她的心早已攪成一團亂麻,親眼看著長大的女兒,卻喂給她一碗又一碗的毒藥,她實在是接受不了這樣的事情。


    賀茹為什麽要這樣做呢?


    還是說是被人陷害的?


    若是陷害,很明顯就是眼前這個換了十幾年的親生女兒了。


    而剛才徐盈的話,卻又字字委屈,莫名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林如意深吸一口氣,遞給慧嬤嬤一個眼神,拿出那塊被手帕仔細包裹的玉佩,“藥裏的毒究竟是誰下的,暫且不論,這是什麽意思?”


    “母親不記得這塊玉佩了?”徐盈歎了口氣,回憶道:“這是我剛出生時,母親送給我來到這人世的第一個禮物,半年前,我也是靠這塊玉佩重回賀家的。”


    那塊玉佩是林如意的,也是林家的。


    “你知不知道林家玉佩碎了,是什麽意思?”林如意問。


    “當然知道。”徐盈回答:“玉碎人亡。”


    林如意可以不在乎她這個丟失十幾年的女兒回來,可以不在乎禦史府上發生的任何事,但絕不會不在乎林家。


    所以她很肯定,林如意見到那塊碎了的玉佩,一定會見她。


    “既然知道,你為什麽還……”林如意氣急敗壞的質問,卻被徐盈打斷。


    “因為林家快亡了,玉佩也就沒有任何意義。”


    “你胡說什麽?!”林如意猛地站起身,聲音都不自覺拔高了幾度。


    徐盈看著她這副樣子,反倒揚起笑意,“母親這麽多年閉門誦經,怎麽連腦子都給丟了呢,吃了這麽多年的藥,為什麽會被投毒?而為什麽偏偏是我告訴你呢?”


    林如意心頭閃過不好的預感,板著臉,“我們現在說的是林家的事,別再扯下毒之事。”


    “可女兒說的就是林家之事呀。”相較於林如意的焦灼,徐盈則悠閑的呷了一口茶,悠聲道:“藥內有毒的事情連我這個剛來半年多的人都發現了,難道偌大的禦史府沒人知道這件事?”


    林如意其實有點猜到了,可實在有些接受不了,隻是怔怔的看著徐盈,聽她繼續道:“母親,賀茹終究落個賀字,賀家能給她的遠比你給她的要多得多。”


    “我已經忍讓到這個地步了,為什麽要這麽做?!”林如意不可置信的搖頭,淚流不止。


    徐盈起身溫柔的抱住她,聲音溫柔卻機盡殘酷:“賀家留你這麽多年,是因為顧忌林家,不過是讓林家成為第二個薛家,你也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閉門十年,府上早已無人在意你的生死。而隻有我,還念著是母親給予了我生命”


    “徐盈,你身上還留著賀家的血,你比賀茹更不可信!”林如意一把推開她,眼神尖銳的瞪著她,“你為什麽告訴我這些?”


    “賀家的血又如何,我體內還有一半流著和母親一樣是林家的血。”徐盈不在意的聳聳肩,目光堅定的看向她,“賀家為了賀茹早就已經不要我了,可母親,站在我身邊的親人或許隻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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