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舍,如何深情。


    在魂飛魄散之後,終究是一切都化為了虛無。


    這世上有太多的想要而不可得,也有太多的不順心,縱使有著萬般念想和不甘,最終卻也隻能咬牙接受。


    親眼見著青衣鬼體撕裂,魂飛魄散後,閻九幽心頭有些說不出的沉重和難受,明明自己都願意度他,何必還要這般的不留退路。


    側頭看了眼。


    發現先前果決的程照雪,臉上竟還是依舊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更無半點感動和難過的神色存在。


    察覺到閻九幽的目光,程照雪不由得輕歎一聲,語氣也不再像先前那般生硬,緩聲解釋道。


    “小道長,並非是我絕情。”


    “而是那青衣鬼愛了百年的不是我,不是隻會縫屍的程照雪,而是那個能和他一同唱戲的小蝶。”


    “我也豔羨這份感情,可若是勉強附和他的愛意,這並非我所願,更對不起他這百年深愛的執念。”


    “現今雖然結局悲哀,但最起碼...他那最美好的回憶,依舊是在那百年前,而非逢場作戲、故作姿態的我。”


    聽到這番話。


    閻九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但也不知該說什麽。


    什麽愛不愛的事。


    現在才十三歲的他,理解的並不深刻,所經曆的事情也不夠多,無非就是覺得青衣鬼有些可憐罷了。


    鬼氣消散後,遠處戲台再度變得破舊。


    青衣班的眾人也開始朝著這邊走來,臉上表情都有些放鬆,心中的那塊石頭終於落地。


    這次百年約定徹底完成了。


    青衣班自是也不用解散,他們也能夠繼續靠著唱戲謀生。


    站在旁邊的林海恩,看到戲班眾人走下後,也是隨之緩聲開口道。


    “朱班頭。”


    “能否麻煩你們幫忙把這些孩子一起帶回去下?”


    “新年將至,卻遭了這次的劫難,這些孩子家中的父母長輩,想必現在也是焦心擔憂不停。”


    “可以,當然可以。”朱班頭連忙回了句,更是滿心感激道。


    “海恩道長,這種事就算您不說,我們肯定也會幫忙的。”


    “這次真的全靠您和九幽道長,我們青衣班才能完成這百年約定,往後也能安心的繼續唱戲。”


    林海恩輕輕點了點頭。


    隨即抬頭環視周邊一眼,確定惡鬼都被打的魂飛魄散,沒有遺漏後,便不容置疑道。


    “走吧,該下山了。”


    ......


    這起後閩縣深山廢村中的詭事,終於是徹底結束了。


    當然,惡鬼將軍會不會卷土歸來,口中所謂的吾王又是誰,都不是現在能考慮到的事情了。


    林海恩無法預測後續會將如何。


    但他卻是能夠保證,不管是道行法力多高的惡鬼邪祟,隻要敢在其麵前遭殺孽行惡,絕對都會第一時間打個魂飛魄散。


    在數個小時後。


    隨著戲班成員將十名孩童背回到溫麻村,先前那些緊張哭訴不停的父母親屬們,終於是紛紛長舒一口氣。


    更是不停對林海恩和閻九幽兩人道著謝。


    聽著眾多村民們的感謝話語,林海恩隻覺得心頭有股說不出的情緒,原來現在的他,也能夠護住其他人,護住其他小孩了。


    戲班將孩子送回,再度林海恩感激一番後。


    便說要去另一個村子唱戲,現在剛好是年關,閩地各個村子都有請戲班慶祝的傳統,行程自是趕的很。


    至於程照雪的話。


    跟著一同走出廢村下山之後,便是跟著眾人告別,說著此間事了,若是有緣,往後亦是能夠再見。


    就像是生命中的過客。


    也許那第一次見麵,也將是最後一次。


    ......


    時間很快便來到了臘月三十。


    這是林海恩跟著寧法師修道以來,度過的第二個除夕。


    相較於去年除夕。


    今年的天威觀又多了兩人,清玄真人還未回淨明宗壇,而閻九幽自是也留在了這裏。


    年夜飯上。


    普寧道長往嘴裏灌了一口美酒,笑著看向林海恩問道。


    “海恩,犒賞那些兵馬神將了嗎?”


    “那可是八萬八千眾啊,比起你師父當初的兵馬神將,可是都要多了數倍不止,犒賞也是麻煩不少。”


    林海恩回想起昨天的犒賞畫麵,隨即開口答道。


    “昨天在師父的幫忙下,就已經犒賞完了。”


    說到這裏。


    林海恩似乎又想起了什麽,看向寧法師疑惑道。


    “師父。”


    “今後是不是每用一次兵馬神將,都需要及時的犒賞?”


    “不需這般麻煩。”寧法師搖頭回了句,而後繼續道:“今後每次到年關時候一同犒賞便好。”


    “期間無需使喚兵馬神將多少次,你隻需以禮相待便可。”


    林海恩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清玄真人看了眼正在吃著大雞腿的閻九幽,朝寧法師和普寧道長緩聲開口道。


    “清元,普寧。”


    “十五過完,本道應該要帶九幽回淨明宗壇了。”


    聽到這話。


    閻九幽立刻便頓了下,突然覺得手中雞腿也有點不香了。


    回到淨明宗壇後。


    沒了海恩師兄的另類督促,自己修行速度還能這般快嗎?


    “這麽著急?怎不再多待段時間?”寧法師皺眉回了句,而後看向似有些不舍的閻九幽,繼續道。


    “九幽在這裏進展快速,海恩也能有個伴,修行一路也不枯燥啊。”


    “該回了啊。”清玄真人搖頭感歎一聲,而後笑著繼續道。


    “去年清明收下九幽,因凶蛟化龍之事,便耽擱了好一段時間,始終沒能回淨明宗壇行那拜師禮。”


    “等到大劫過後,又想著幹脆讓九幽跟著海恩去曆練一番,這才又拖到現在了啊。”


    “這倒也是,還未拜師確實該去趟法脈宗壇。”普寧道長適時的回了句,頗為灑脫的開口道。


    “況且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此次若非凶蛟化龍的大劫,咱們三人也聚不到一起這麽久。”


    “九幽向道之心堅毅,本道看其就連平時休憩時間都在掐訣,想必即便往後沒了海恩的督促,道行進展也是慢不到哪裏去。”


    寧法師也是讚同的點了點頭,而後看向清玄真人,格外凝重的問道。


    “對了,清玄。”


    “聽聞道延大師在前些日子離開閩地了?”


    “說是自感時日無多,欲要在這最後的時間,將一身所學盡皆都教給弟子,並且要效仿前輩窺探一縷天機,留下幾個大劫預言?”


    “確有此事。”清玄真人回了一句,眸中帶著幾分傷感,繼續道。


    “先前凶蛟化龍的大劫,得因海恩出手,我們這些老頭子都平安無事的活了下來,無非就是損失幾件法器罷了。”


    “但道延大師為了窺探天機,受到天地反噬導致損壽六年,恐怕是沒多少時間了。”


    普寧道長聞言也是有些傷感,無比感慨的講述道。


    “這便是欽天監一脈的宿命啊。”


    “為了避免大劫發生,不停的損壽窺探天機,終究是會比咱們這些人走的更快些。”


    “可這世間偏偏是不能沒了欽天監,否則等我們知曉大劫來臨後,怕是都已經生靈塗炭了。”


    “無需太過傷感,現今道延大師也已找到弟子,屆時陽壽用盡,便可無牽無掛的得道登仙,未嚐也不是一件好事。”


    雖然普寧道長這般說著。


    但席麵上的眾人,依舊是有些沉默,有些說不出的哀傷。


    將杯中酒一口飲盡後。


    清玄真人又看向寧法師和普寧道長,神色已然是嚴肅起來,頗為認真的講述道。


    “說起來,我本是打算昨天就帶九幽回淨明宗壇。”


    “但前幾天,道延大師讓後輩給我帶了個消息,說是前幾個月凶蛟化龍的水災影響過後,今年的閩地淫祀過重。”


    “無論正神邪魔,但凡是能稍微顯靈便紛紛祭拜,導致這正月期間多半是還有一劫。”


    此話一出。


    寧法師立刻便皺起眉頭,更是頗為讚同的點了點頭,開口道。


    “確實如此。”


    “閩地一向淫祀,各路野廟邪觀眾多,不少村民更是無論正邪皆拜,尤其是在天災過後,好向神明祈福。”


    “本道先前也已想到,多半會有某些道行高深的山精野怪,抓住此難得的機吃香火,行惡事。”


    “正打算過些時日,便帶海恩去四處走走看看,但未想到...道延大師竟是提前算到了。”


    淫祀過度。


    所造成的結果,有輕有重。


    若隻是對正神各種過度拜祭,最多也隻是惹得神明不悅罷了。


    可要是對山野精怪祭祀不停,怕是會引來大禍,這些山野精怪通常不走正路。


    為了吃更多的香火,更是會不顧天地規則行事。


    那些祭拜之人,或許能在短時間拿到想要的東西,更覺得此神極為靈驗,殊不知消耗的卻是自己壽命,亦或者其他福報。


    普寧道長的神情亦是有些凝重,看向清玄真人出聲問道。


    “道延大師可有算出哪地淫祀過重?會招來禍事?”


    清玄真人搖了搖頭,但格外嚴肅的回答道。


    “並未說明。”


    “但道延大師卻也估算出了大概位置,應當就是榕城轄區之中,多半是在下屬的某個縣或村子。”


    “還專門讓後輩給我帶了八個字來......”


    “鬼祟食香,伐山破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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