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宛如白駒過隙。


    轉瞬便又過了數月,昨日好似才過,今日便已不可留。


    端午的前三天。


    林海恩在完成這一天的修習後,立馬便如飛般的朝著離青芝山最近的閩江水道跑去。


    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能夠非常清晰的看出......


    雖然是在大步跑著,但是林海恩現在所踏出的每一步,似乎都對應著天地萬千星鬥,帶著某種特殊的韻味。


    很明顯。


    經過這幾個月的修習,在步罡踏鬥這一術法上,林海恩已是有了極為顯著的進步。


    現在無需刻意的用炁引動,每一步便好似帶著韻味,更能勾動天地。


    不過,離精通依舊是差的很遠。


    禹步的各種鬥眾多,單論背誦記下,就要耗費不少的時間,更無需說每一種踏鬥順序,都需要好好的修習記住。


    就跟符籙一道,精通一種符籙不算什麽,厲害的是全部符籙都精通。


    雖然林海恩現在看似韻味十足,但終究還是離圓滿還差不少,還不能將每一種步伐鬥數都掌握住了。


    當然若是跟其他道門前輩說出...林海恩才學踏鬥不過幾月,便能有如此韻味,更是能夠這般隨意走路能有勾動天地。


    其他人多半不信,而等到真的見到後,隻會驚駭的無以複加。


    ......


    來到閩江支流水道旁。


    林海恩一邊腳踏罡步,一邊吹了個尖銳口哨,更是大聲呼喊著。


    “大青,大青快出來。”


    呼喊完畢。


    林海恩便是在安靜等待著,但他腳上的罡步卻是依舊不斷踩著,竟有了幾分閻九幽那時的模樣,抓緊每分每秒的修習著。


    當然,林海恩並不是為了笨鳥先飛,更不是為了勤能補拙。


    而是為了給閻九幽一個驚喜。


    道延大師過幾天要最後再窺探一次天機,並且邀請眾多的道門中人前來觀禮、護道,屆時自己也要跟著師父去見世麵。


    既然自己都去了,那九幽師弟多半也會跟著清玄師叔一起同去。


    這都數月不見。


    自己若是還沒多少進步,豈不是有些不應該,怎還當得了師兄,怎還能給九幽師弟一個追趕的目標。


    當是盡快掌握踏鬥,以此激勵九幽師弟才對。


    就在林海恩不斷練習的時候。


    原本平靜的江麵水道,忽然開始劇烈翻湧起來,魚蝦鱉蟹更是早早被龍威嚇得藏在洞中。


    數十秒後。


    “吼———”


    那震天的龍吟聲猛然響起,大青便已是從水中挺立而起,鱗片在陽光下熠熠發光,顯得格外的威風神俊。


    但這次卻跟往常不一樣。


    大青並沒有直接把林海恩送到頭上,一起嬉鬧巡視水域,而是緩緩的張開巨大龍吻,從口中吐出一片殘破的青黑色鱗片。


    看到這個鱗片,林海恩先是愣了下,而後立刻驚喜問道。


    “大青,是不是找到那隻精怪了?”


    對於林海恩的詢問。


    大青立刻便搖了搖頭,表示並沒有找到,更是用龍爪指著鱗片輕聲的吟叫起來。


    “吼—吼———”


    林海恩先是認真聽著,又頗為無奈的歎了口氣,搖頭道。


    “原來還是沒找到,隻是發現了這枚脫落的鱗片啊。”


    “怎會如此,怎麽就這般的奇怪,大青都在東海中找了好一段時日,還是沒發現那所謂的‘東海之主’行蹤。”


    看著那枚青黑鱗片。


    林海恩不由得有些疑惑,因為這鱗片看起來像龍鱗,可怎麽感覺又有幾分像那魚鱗,讓人有些分辨不清,隨即問道。


    “大青,這鱗片的主人,可跟你一樣是真龍?”


    並不隻是林海恩疑惑。


    “吼———”


    大青伸出龍爪撥動下鱗片,指著一個地方,先是點了點龍首,然後又搖了搖腦袋,明顯也是有些看不明白。


    因為,從它的角度來看...這鱗片上,有幾分真龍之模樣,可又有幾分其他的韻味,不像龍,更不像龍,宛如雜交之種。


    “誒,真是有些奇怪了。”林海恩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這事情總感覺是越來越複雜起來,但還是繼續叮囑道。


    “大青,往後我要離開道觀一段時間。”


    “你就繼續幫我好好的找一找,看看究竟是哪隻精怪,竟然敢自稱為東海之主。”


    “如果找到了,你打得過,就直接把它斬了吧,以免夜長夢多,可要是打不過,那就乖乖等我回來,知道了嗎?”


    大青頗有靈性的點了點頭,伸出龍須朝著林海恩卷去,打算帶著林海恩一起遊曳水麵巡境。


    林海恩雖然很心動,但還是擺了擺手,撿起地麵的鱗片,正聲道。


    “咳咳,大青不急。”


    “再過兩天就要見到九幽師弟了,這段時日我要好好修習,把踏罡步鬥學的更加精通才可。”


    “今天就先這樣吧,我把這鱗片帶去給師父看下,你記得幫忙尋下究竟是什麽精怪。”


    說完。


    林海恩便是擺了擺手,一邊提著青黑鱗片,一邊踏著罡步離去,快步跑回天威觀。


    大青則是略帶失落的龍吟一聲,但也是再度潛入水中,準備去尋那所謂的‘東海之主’。


    它往後注定是要化為真龍,說不定還要成為東海龍王。


    現在忽然出現一隻精怪鬼祟,敢自稱之為‘東海之主’,這勉強也能算作是大道之爭。


    曾經,它還是半蛟的時候,實力最是低微,因此不敢追尋天象機緣。


    隻能安心等待僥幸遇到貴人,結果反倒拿到了最大機緣。


    但現在離真龍也隻差一口氣罷了,自是不能再退縮半分,不能什麽都不做,便奢望‘東海之主’的名頭能主動落到身上。


    從古至今。


    大道本就是要爭。


    .....


    天威觀中。


    寧法師和普寧道長兩人,正喝著醇香又夠烈的地瓜燒,麵前還擺放一碟的花生米和蠶豆。


    雖然還擺著燒雞和豬肘子,但兩人卻都是默契的留了起來,並沒有朝著這兩樣菜夾筷。


    寧法師略微輕抿一口地瓜燒後,皺眉凝重問道。


    “普寧,你可想好了?”


    “真當不尋徒弟了嗎?那你這法脈又要如何留下?”


    “雖然現在時代變得太快,又道又佛總給人荒唐不正之感,但尋個性情上乘的徒弟也可啊。”


    “隻需性情上乘,那即便道緣不足,也能把法脈留下啊。”


    聽到這番話。


    普寧道長往嘴裏丟了顆花生米,搖了搖頭無奈感慨道。


    “清元,你終究還是想的簡單了啊。”


    “要是道緣不足,又如何把法脈留下?本道一身的術法本事,最後卻隻學個三、五成,這能算是留下法脈嗎?”


    “若這也算的話,那是尋個徒弟不難。”


    “可一代少個三、五成,等到三代過後,這法脈還能剩多少的術法傳承?還能不能出真正有本事的法脈弟子?”


    “況且,性情上乘說的簡單,可本道這段時日也下山尋了不少娃子,性情粗看都好、都是不錯。”


    “但仔細一比,終究還是差了海恩不知多少,不說天賦道緣了,就連性情跟海恩都差不多的娃子,都是尋不到一位啊。”


    此話一出。


    讓寧清元不由得長歎一聲,而後頗為讚同的點了點頭道。


    “這倒也是。”


    “若是在咱們老一輩中論,海恩的性情也許不算上乘,還有些少年意氣的衝動,凡事考慮不夠周全。”


    “但若仔細一想,海恩現今都還未十六,便能有這般性情,性子夠正,腳踏實地,不走邪路,在那同齡人中確實也是難得一見。”


    “能有這般性情,其實也是那從小經曆導致。”


    “試問,從小便被萬鬼惦記,詭事不斷,幸得天後娘娘護佑,見過諸多神跡的孩子,多半也走不到歪路上。”


    “普寧,可說起來,去年解決完閻家九棺事後,你為何不將九幽收掉?”


    “若是能將他收為徒弟,海恩、九幽兩人作伴,修行路上自是也不枯燥,亦是能結下好道緣。”


    “九幽性情天賦雖都不錯,卻不適合本道一脈啊。”普寧道長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格外感慨的繼續道。


    “本道一脈講的就是百無禁忌,若是讓九幽修行的話,以他性情和天分,真不知未來會出何事,更怕其走入邪道之中。”


    “自是交給清玄合適,他們淨明忠孝道的戒律甚多,凡事都講先渡,潛移默化之下,定是比本道恰當合適不少。”


    “當然最關鍵的是...本道還是看不上九幽天賦啊,雖然他有閻王命在身,但也僅僅隻是修道順遂罷了,修佛反倒會拖後腿。”


    “普庵法脈,佛道兼修,百無禁忌。”


    “說起來,這麽多年來,還是海恩最合本道心意,換成其他娃子終究都是差點意思啊。”


    “實在不行的話,本道也不求師徒之名,就讓海恩學會本道的......”


    還沒說完。


    林海恩便是從石板路上跑來,手中還提著那青黑鱗片,出聲喊道。


    “師父。”


    “大青找到個怪東西,可能是從那‘東海之主’身上掉下的。”


    來到主殿旁的茶台前。


    林海恩將手中的鱗片遞出,帶著幾分不解的繼續道。


    “隻不過,我分不清這是什麽東西。”


    “剛剛還特地問了大青,這是不是龍或者蛟的鱗片,它又搖頭又點頭的,好似也有些說不出來的樣子。”


    寧法師接過鱗片,並不著急回答,而是昂了昂頭示意道。


    “去拿雙筷子過來吧。”


    “這燒雞和肘子還是溫的,正是好吃的時候,為師還要看看這鱗片具體的來曆如何。”


    林海恩也不多說什麽,立刻便跑去廚房拿筷子。


    寧法師仔細打量鱗片兩眼後,便是遞給普寧道長,皺眉道。


    “普寧,你且看下這鱗片。”


    “不像龍鱗,亦不像蛟鱗,更不似蛇鱗,反而有點像魚鱗啊。”


    “可若僅僅隻是魚,怎敢自稱東海之主?哪來如此天大膽子?一隻小魚都敢稱王當主?”


    普寧道長接過鱗片,同樣仔細的看了兩眼後,若有所思的講述道。


    “妖氣彌漫,是這隻妖,而不是鬼啊。”


    “清元,尋常的魚確實當不了王,可不是尋常魚呢?若是那鯤?可當不當得這東海之主?”


    “鯤?這世間怎會有鯤?”寧法師格外嚴肅,更是搖頭凝重道。


    “況且,若真當是鯤,那僅僅隻想當個東海之主?估計此番天地的海域天空,都早將由其掌管了吧。”


    “又何須東躲西藏,怕是就連大青都成其口糧了。”


    “本道推斷,前段時間萬蛟登龍,天地氣象又驅使著真龍現世,掌管東海之地。”


    “總覺得...是否這東海現今真是缺個龍王,而這鱗片的主人,多半是龍之後裔,但還遠不是真龍罷了。”


    普寧道長笑了笑,往嘴裏灌了口地瓜燒,開口解釋道。


    “自不是鯤,本道僅是舉例罷了。”


    “東海缺不缺龍王不知,但這新天庭怕是來曆不小啊。”


    “清元,若這鱗片的主人,真如你剛剛推斷的九子之一,那這新天庭的其他精怪鬼祟,又將是何來曆?”


    “大劫,真當是個大劫了啊。”


    “可如今卻也隻能希望,這所謂的新天庭大劫,能在咱們這些老頭子離世前顯現。”


    “人,終究不過百年。”


    “來時能大聲啼哭,走時亦能豪邁大笑離去,這般才算灑脫人間,百無禁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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