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商清晏來到中原, 原本想找到天水門,與之做一友好的跨國交流。


    誰知道卻被她發現天水門的行事詭秘,甚至有不少的門徒利用秘藥對無辜之人進行采補, 以達到駐顏和增進功力的目的,破了最初創立天水門的商清葵所立下的規矩。


    商清晏心中憤怒, 想要加以阻止,卻反而被算計, 差點兒受之所害。


    所幸在那時遇到了容璃, 並為之相救。


    商清晏此人,心性果敢,敢作敢為。她查出天水門與當朝皇帝有關, 便自發決定要想辦法混入宮中伺機以查探天水門的細況, 並伺機以報容璃相救之恩。


    說來也巧,彼時馮傲布衣下巡, 路過湖州。


    商清晏那時並不知道馮傲的身份, 隻從些細微末節處推測他可能來自皇宮,便刻意接近。


    她自小修習陰陽雙修術,媚術隻是附帶的小課程,吸引男人的注意對她而言隻是小菜一碟。但到了最後,卻說不清是究竟是他被她媚惑, 還是她被他吸引動了真心。


    馮傲雖然行事狠厲,生性冷酷,私底下卻是個風雅的人物。雖年過四旬, 卻依然保留了翩翩風度,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尤其擅長水墨風景畫,寥寥數筆,意境深遠。


    清晏隻當他是宮中的畫師文臣,便自稱來自月氏,家中已無親眷,孤身一人來中原遊曆。與馮傲相處短短十數日,卻已難舍難分。


    最後,馮傲向她坦明身份,並提出帶她回宮。她雖暗自驚訝猶豫,最後卻也還是答應了。


    就這樣,她成了馮傲從凡間帶回來的妃子,也是第一個讓馮傲不顧禮法直接封妃的女子。


    “你放心,雖然我愛他,但我也很清楚自己該站在什麽位置上。”清晏見梅非神情驚訝,微微一笑。


    梅非搖了搖頭。“清晏,我並非不相信你。隻是你既然真心愛他,又怎麽會幫容師兄?難道報恩比忠於自己所愛之人更重要麽?”


    “對我而言,容二公子的恩情在先,對馮傲動情在後。”清晏垂眼,“更何況,我雖然愛他,卻也明白他並不愛我。”


    梅非愕然。“我以為像馮傲那樣的人,若不是動了真心,是不會將一名來曆不明的女子收納在宮中,並給予最大程度的地位和自由的。”


    “你說得不錯,也許他的確動了真心,卻不代表他會付出真心。”清晏在芍藥花叢中緩緩穿行,風姿嬌嬈,甚至掩過了芍藥的嬌豔。“他那樣的人,最愛的永遠都是自己。他對我的愛,不過是比寵愛多了些尊重而已。”


    “他寵愛我,卻不懂我真正要的是什麽。”她的手指拂過一朵嫣紅的芍藥花。“所以感情是一回事,最初接近他的目的我卻從不曾忘。對於這兩點,我一向分得很清。所以該離開的時候,我絲毫也沒有猶豫。”


    清晏真正要的是什麽?


    梅非忽然懂了她的意思。


    她要的不是無二的嬌寵,尊貴的封號,而是一顆真心而已。她是清醒的人,清醒得可敬,也清醒得有些可憐。


    “清晏,你要的東西,總有一天,總有那麽個人能夠給你。”梅非抿唇一笑。


    “我也這麽覺得。”清晏朝她挑眉,拋來一雙貨真價實的媚眼。“大好的男兒還在前頭等著我哪!”


    梅非忍不住跟她一同笑出聲來。


    “小非,若不是你已經有了莫無辛,我還真想帶你去瞧瞧咱們月氏的俊俏兒郎。”清晏笑得極曖昧。“可一點兒也不比你們中原的男子遜色。”


    “是麽?”梅非頗有些興致高昂。“現在還不晚。我倒挺想看看。”


    “算了罷。你家那情郎,跟個醋壇子似的,要是知道我教唆你的這些話,非得要我好看不可。”清晏做了個怕怕的表情。


    兩人正說笑著,卻見一對人朝這邊走來,卻是許久未見的舜華和無憂。這兩個人的形容均有些憔悴,神情鬱鬱。


    “你們是什麽人?”無憂見她們兩人在花園內逛蕩,皺眉相問。


    清晏不慌不忙地答道:“我們是上官公子的家仆。”


    “原來是上官公子的人。”舜華點了點頭,拉了拉無憂的袖子。“無憂,你幹嘛那麽凶?”


    “這是大哥的園子,她們怎麽能在這兒隨便逛?”


    “無辛大哥本來就不是那麽小氣的人。”舜華說著又紅了眼。


    “舜華——”


    無憂趕忙攬著她的肩,把她往另一邊帶,忽略了清晏和梅非。


    梅非一直望著他們,心內酸澀無比,卻不能上前相認。


    遠遠的,還傳來舜華的聲音。


    “無辛大哥也走了,小非也走了。他們兩個,如今在地府應當已經相會了罷……”


    “放心罷,他們兩個那麽相愛,一定能聚在一起。”


    ……


    梅非呆呆地,看著他們漸漸走遠。


    在西蜀的那些快樂相知的日子仿佛還在昨天,而今日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黯然神傷。


    到底還有多少人要在這場局裏受傷?


    一行人見過了西蜀王後,便又踏上行程。


    再往西行了十數日,終於進入了月氏國境。


    月氏國地勢較高,景物較之中原都宏偉了不少。高山險峻,流水澎湃,不比中原的精致細巧。月氏的建築多以圓形拱蓋和廊柱相結合,月白色的牆壁,鮮活明豔的壁畫,充滿了濃濃的異域風情。


    清晏回了自己的家,而梅非和莫無辛,連隱則跟上官久一同麵見月氏王。


    月氏王,也就是上官久的父親,看上去威嚴自持,月氏皇家特有的狐眸,長在上官久臉上那是精明狡猾,長在他臉上卻就叫人肅然起敬。


    “拜見君上。”


    上官久一臉公事公辦的神情,看得梅非很是不解。難道他不該叫父王什麽的麽?


    月氏王有些難堪,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這位就是連公子?”


    連隱上前行禮。“連隱參見王上。”


    月氏王端詳了他一會兒。“連公子,關於月氏和大夏之間的盟約,想必阿久他已經同你提過了罷。”


    連隱點了點頭。


    月氏王轉向上官久,上官久會意,將懷中合二為一的君王璧呈上。


    “好。隻要你能取出神劍與寶甲,我月氏必將傾一國之力,助連公子光複大夏。”


    “多謝王上。連隱必將用盡全力。”


    好個老狐狸!


    梅非在心中暗暗腹誹。明明當年月氏王與夏武帝的約定,是隻要君王璧重合,便將無條件相助連氏後人。怎麽到了這兒卻變成了要取出寶甲神劍方可相助了?


    上官久說過,這寶甲神劍並非人人都可駕馭。若阿隱駕馭不得,月氏豈不是就打算冷眼旁觀了?


    梅非心中不平,上官久亦蹙了眉。“君上——”


    “阿久。”月氏王的聲音頗有些冷厲。“不必多說。”


    “是。”上官久也冷淡了許多。


    幾人出了大殿,上官久掩蓋在絡腮胡子下的臉猶在忿忿。


    “這幾年,這老頭子可一點兒也沒變。還是那麽固執!□□!”他轉向連隱。“小六,崩理他說的,就算你取不出寶甲和神劍,我也會想辦法助你。”


    “大師兄,你放心罷。”連隱沉著一笑。“我一定能取出來。”


    “好!”上官久在他肩上拍了拍。“不過為今之計,還是先醫治你的手臂。我先把你們安頓下來,明日便帶你去見五夫人。”


    上官久將他們安置在他宮外的宅院,便匆匆而去。


    “看上去,大師兄似乎跟他父王的關係不太好。”


    莫無辛勾了勾唇。“若我是他,也一樣不會原諒月氏王。”


    “月氏王究竟做了什麽事?叫大師兄記恨到現在?”梅非頗有些驚訝。


    “你忘了,薑紅月的事。”莫無辛提醒她。


    “薑紅月?跟月氏王有什麽關係?”梅非越發糊塗。


    “姐姐,當初大師兄不是說,他們原本約好了要見麵,結果他突然得到消息說母親病重回了國?他派了人去跟薑紅月碰麵,那人卻騙了他,說薑紅月沒有去?”連隱與莫無辛對視一眼,心領神會。“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一定是月氏王從中動了手腳,才叫他跟薑紅月生生錯過的。”


    梅非在一旁看得很鬱卒。


    “好吧,就我沒想到。可是月氏王幹嘛要這麽做?”


    “也許是因為月氏向來不喜與外界通婚,也許是因為薑紅月的身份,誰知道呢?”莫無辛勾唇,在她臉上捏了捏。“要不然,以月氏人查探消息的能力,上官久怎麽會查不出薑紅月的身份?這就是最大的疑點。”


    連隱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兩人的互動,不一會兒便悄悄別開了眼。


    “對了,小梅子,你可知道那個五夫人究竟是怎樣的人物?”莫無辛突然想到了這個。


    梅非一呆。“這個——”


    “你知道些什麽,對不對?”莫無辛眉頭一蹙。“我總覺得你們有事瞞著我。”


    “這——”梅非咳了咳。“對了,清晏說要請我去玩,我出去看看她來了沒有。”


    莫無辛也不阻攔,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看得她心裏發毛。


    “我——我走了啊!”梅非落荒而逃。


    “莫公子,姐姐她不想說的話,你就別逼她了。”連隱看著她跑遠,才輕輕開口。“以她的個性,若真有事瞞著你也一定有她的原因。”


    “我明白。”莫無辛瞥了他一眼。“隱公子,你最近——似乎變了許多。”


    “那也是拜你所賜。”


    “這麽說,我應該覺得欣慰。”莫無辛的燕眸微闔,像有些疲倦。


    “別誤會。我隻是覺得你說得也有些道理。但不代表我要徹底放棄姐姐。”連隱微微一笑。“若有一天,你讓她傷了心,或是讓她失了望,我也一樣會把她從你手裏搶過來。”


    “你盡可試試。”莫無辛毫不在意地低笑一聲。“不過,我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


    “希望如此罷。”連隱與他對視,空氣中劈裏啪啦一陣激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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