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了太後的哭腔,陸含璧也是一愣,隨後嗓子裏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酸澀再一次湧上來。


    “您這是做什麽呀,我進宮可是來陪您的,不是惹您哭。”陸含璧走上前,竭力笑著。


    即使這次進宮是明貴妃的一個小計謀,但是陸含璧還是挺開心能夠進宮陪太後的。


    太後年歲大了,能有多少她在膝下盡孝的時刻呢?


    到了這種時候,陸含璧仍舊在開導太後不要難受,叫太後心裏更加不好受了。


    她輕輕歎氣:“哀家知道,你受苦了。”


    貓兒狗兒大的年紀,天家富貴的出身,竟然被江晏清一家如此欺負……


    實是將皇家的公主不當回事兒了。


    事情鬧起來,太後才知道陸含璧的為難,若是翻不起風浪呢?


    這孩子豈不是將所有的事情都打碎了牙和血吞了!


    剛才,太後的一句“瘦了”,是對孫女兒的真心顯露,可不是隨便說的場麵話。


    曾經的委屈被太後這樣一說,全部勾了起來。


    漂亮的雙眼紅得很快,什麽堅強都被陸含璧拋諸腦後。


    就算是如此,陸含璧依舊沒打算將那些傷疤露出來叫太後瞧見。


    再怎麽說,江家的做法都是汙糟的,說出來汙了太後娘娘的耳朵呢!


    “都過去了,太後,孫兒不難過的。”陸含璧努力扯著唇,維持著公主的風度。


    太後憐愛地看著陸含璧,想要將陸含璧的每一根頭發絲兒都看得真切:“在哀家跟前,想哭就哭出來吧。”


    到底是自己疼愛的孫輩,太後知曉了這些焉能不痛?


    她甚至想要下旨親自處理江家,奈何知道得為時過晚,蕭將軍已經趕在她前處理了一切。


    “太後,孫兒真的不難過了,”陸含璧甩下所謂的架子,投入太後帶著暖意的懷中,“孫兒能及時脫身泥沼,已是太後福澤庇佑,怎麽還會難過呢?”


    往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經曆過那麽多,陸含璧並非會回頭看的人。


    聽到陸含璧這麽說,太後接受了,將自己的孫女兒抱得緊緊的。


    “好,咱們不想他們了,能看透了,也是好事。”


    在陸含璧看不見的地方,太後用帕子拭去掉落的淚滴。


    爺孫倆像是尋常百姓家一般,坐在軟榻之上,說著知心的話。


    “哀家聽說,蕭將軍跟了你去,還處置了那一家黑心肝的?”太後低眸,自己親自給陸含璧剝開幾顆蓮子。


    蓮子甘甜脆爽,陸含璧一邊吃一邊說話,真是難得的舒心:“是,孫兒感激他護著孫兒。”


    其實依照陸含璧來看,蕭將軍能力卓越,該是建功立業,但是偏偏到了她身邊,也是緣分,日後是要好生感激才是。


    “那孩子不錯,叫哀家說,比江家強。”太後悄悄睇了一眼陸含璧,話中有話。


    陸含璧正吃著蓮子,乍聽得這句話愣了一下,長睫緩緩地眨巴。


    待到她反應過來,太後已笑開了。


    “太後,您就會拿我打趣!”陸含璧手裏繞著手帕,有些無奈。


    太後的那句話是想要撮合她與蕭將軍……


    蕭將軍與她情分深厚,但並非男女之情啊!


    “這怎麽是打趣呢?哀家是過了大半輩子的人了,怎的看不出好不好?”


    “他是很好……可是孫兒和蕭將軍是不可能的。”陸含璧略顯無奈地看看太後。


    既然孫女兒都這麽說,太後也不能隨意牽線,繼續給陸含璧剝蓮子:“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哀家不多說了可好?”


    依著太後看,橫豎陸含璧現在已經是與江家無關,那和蕭將軍配成一對未嚐不可。


    不過,陸含璧說不可能,太後不便將二人硬生生湊成一對。


    “那哀家問你,處置了江家,你可有後路走?”太後將一顆蓮子塞進陸含璧嘴中。


    過了這麽多年,太後依舊將陸含璧當成孩子一般對待。


    這句話是在點陸含璧。


    將蓮子吃進肚子,陸含璧口中隱隱回甘起來一些苦味兒。


    她說話的語氣十分鎮定,大有上陣殺敵的意思。


    “孫兒明白,蕭將軍大張旗鼓替孫兒出手,宮中隻怕是不少人已經盯著孫兒和蕭將軍了,不過,孫兒沒有那麽好欺負!”


    被陸含璧的堅決戳中了,太後一拍桌子,大讚:“好!我孫兒有如此氣魄,哀家足矣!”


    隻要孫輩有成算,能看破大局,太後心中就高興!


    又陪了太後一會兒,太後的近身侍女上來道是太後休息的時辰了,陸含璧不願擾了太後休息,便離開。


    與此同時,明貴妃同樣起了再提陸含璧婚事的心思。


    不一樣的是,她是向皇上提的。


    收到了陸含璧已經進宮的信兒,明貴妃在自己宮中就坐不住了。


    她直接親手坐了一碟芙蓉酥,趁著陸含璧去太後宮中的空檔,跑到了皇上殿外求見。


    皇上也正批閱折子累了,便允她進來伺候。


    一開始明貴妃還算本分,安安靜靜地為皇上準備茶水,等到芙蓉酥進了皇上肚子,明貴妃便開始不安分了。


    她試探地問道:“皇上,臣妾聽聞公主已經進宮了?”


    皇上隨手拿了本折子看著,隨意應和:“是,多虧了你說起,我見著含璧也是心疼。”


    那孩子瘦了許多,好歹精神頭還是不錯的。


    見皇上並未阻攔自己說陸含璧的事情,明貴妃鬆懈下來,站在旁邊默默地開始磨墨。


    “臣妾是心疼,所以才會跟皇上提叫公主回來住住,隻是……”


    “臣妾覺得,公主也不能一直住在宮中吧?”


    說完,明貴妃停下動作,仔細觀察著皇上的神態。


    皇上從奏折中抬眼:“愛妃這是何意?”


    “公主千金貴體,住宮中是理所應當,但女大當嫁,公主若已然合離卻還住在宮裏,隻怕下頭的人會說閑話。”明貴妃磨好了墨,小心翼翼道。


    奏折被皇上放下,他靠著軟枕,眯起眼睛,審判般地看著明貴妃,眼底的情緒難辨真假:“如此說來,那照愛妃看,朕應該如何對待含璧,才不會被下頭的百姓議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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