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


    沈隅心中暗罵。


    難不成這洞淵宗,當真是不知死活,為了一個外門弟子,敢與他玄元宗開戰麽?


    簡直是不可理喻!


    即便數位長老及時摧使靈力,護住了宋宴,可那一瞬間的威壓,還是讓他口溢鮮血。


    築基之威。那等洶湧澎湃的靈力與威勢……


    直麵築基,尚且已覺井底之蛙見明月,他根本不敢想象築基之上,是何等的境界……


    思緒混亂之中,宋宴忽覺如今局勢已與自己想象之中全然不同。


    原以為這是兩宗之間的博弈交易,隻是以自己這個小人物為支點進行交涉,怎麽如今……


    已經演變到要與玄元宗全麵開戰的程度……


    洞淵宗……真有這樣愛惜門下的弟子麽?


    嗡——


    正當眾人對峙僵持之時,忽覺耳邊一道古樸劍鳴聲平地而起。


    滔天劍氣橫貫天際,將洞淵宗山門之上的萬裏晴空,一分為二!


    刹那間,整座入道坪寂然無聲。


    坪上修士,無論是洞淵宗弟子,長老,亦或是玄元宗的眾人,此刻竟覺光陰停頓!


    “哪裏來的小輩……”


    一道悠遠的聲音,從龍首峰上響起,在整個洞淵宗回蕩。


    “剛出關就聽著些嘰嘰喳喳,大言不慚的話頭……”


    “無端聒噪。”


    聲如寒泉擊玉,卻震得玄元宗眾人氣血翻湧。


    那橫貫天地的劍光倏然收斂,紛亂劍氣細若遊絲,在眾人眼中看來,卻有拖曳天河,倒傾寰宇之威。


    銳不可當!


    玄元宗眾人僵立原地,不敢動彈一絲一毫。


    眾人麵前,一道劍氣雲瀑,將他們與洞淵宗眾人相隔兩端。


    顫顫巍巍。


    抬頭望去。


    洞淵宗上,萬裏雲海,竟被那劍氣生生撕開一道裂穀,洶湧劍氣裹挾著雲端裂穀的雲霧,傾瀉而下。


    劍氣所過處,山巒、晴空、江河奔流,褪成灰白水墨。


    玄元宗眾人抬頭隻覺天昏地暗,不見天日。


    “……”


    滿座寂然。


    眾人望著雲空之中的那一道橫天劍氣,怔怔出神。


    一劍決雲……


    天地不寧!


    “回去告訴樓正則。”


    “玄元宗若要開戰,盡管打來便是了,無需做這些浪費心力的孩童把戲……”


    那聲音悠然,玄元宗眾修士卻汗流浹背。


    金丹境,洞淵宗隻有一位。


    洞淵宗主,離君上人。


    陳臨淵!


    “我這位門中弟子,雖資質平庸,卻勤勤懇懇在外門修煉,從未招惹是非。”


    “無端被你等當做棋子,如今又修為盡失,實在可憐……”


    “你等到時出些賠禮,遣人送來。”


    “……”


    玄元宗眾人麵如死灰,個個沉默不語。


    倒不是不想辯駁,隻是麵前這劍氣雲瀑之威勢,隻怕一旦開口,便要受那萬劍穿心之苦。


    “不回答,本座就當你們允了。”


    “天色已晚……”


    “不送。”


    話音剛落,玄元宗眾人便消失無蹤,再度眨眼,已至山門外。


    “……”


    那恐怖的劍壓逐漸消解,玄元宗眾人緊繃的神經才緩緩舒張。


    直麵金丹……


    莫說那些洞淵宗弟子,就是他們這些築基境的修士,此前也從未有過這種“機會”。


    “……”


    沈隅麵色陰沉,沉默不語。


    玄元宗眾人的氣氛,一片死寂。


    那名叫做常子意的長老看上去意氣風發,頗為年輕,許是從未遭受過如此欺辱,頓時冷哼一聲,朗聲喝道:


    “今日洞淵宗宗主之威勢,我等領教了!”


    “不過,今日之事尚且沒有定論!日後再來討……”


    嗡——


    一道劍氣快過閃電,從天幕中激射而來,未及他反應,不偏不倚,落入常子意的口中,盤旋不息。


    “啊!嗚……”


    暴亂的劍氣在他口中肆虐,將他的舌頭攪爛,可劍氣的強度又剛剛好,能夠讓他築基境的靈力自動修補恢複。


    這劍氣就這樣不斷的斬碎著常子意的舌頭和口腔,鮮血噴湧如注。


    “今日本座心情極佳,不願多造殺孽……”


    “不過,從現在開始,直至你等回到玄元宗護山大陣之內,若敢再說一個字,便不必再回去了。”


    他真敢動手!?


    常子意瀕臨昏迷,才斷去體內靈力運轉,任由劍氣將口舌斬成一灘爛肉。


    沈隅哪裏還敢再久留,大袖一揮,便帶著玄元宗眾人飛遁而去。


    竟是連個“走”字,也不敢說出口。


    ……


    洞淵宗中。


    宋宴忽覺渾身一冷,似是有一道無形的目光將自己看了個通透。


    “這天下修士沒有誰無辜,誰惡徒的說法……”


    “廝殺爭鬥,隻要不違背本心,不無端沾染業力,殺了便殺了,何須遮掩。”


    “此事已了。”


    “諸位長老,本座閉關期間的諸多事端,來淩霄殿一敘罷。”


    諸位長老朝著龍首峰的方向,遙遙一禮:“我等領命。”


    周遭弟子逐漸散去,宋宴卻仍舊呆立原地,遙望著遠空之中的那道劍痕……


    這就是洞淵宗掌門,離君上人。


    洞淵宗與其餘大宗門有些不同,可以說很是不同。


    若有心之人,翻閱楚國修真界的曆史,會發現,如今的另外五大宗門,開宗立派者大多僅有築基期修為。


    後世弟子苦心經營,曆經漫長歲月,山門鍾靈毓秀,才有了金丹境大修士。


    論開宗立派的年歲,六大宗門之中時間最長的,要數地處陳州的化渡寺,開寺已經八千年。


    各大宗門的祖師爺,大多都已經仙逝。


    但洞淵宗不同,離君上人約莫三百年之前才來到此處,建立山門,開宗立派。


    宗門上下,總共沒過幾代。


    他是一位活著的祖師爺……


    楚國大大小小的宗門,其實一直都盯著洞淵宗這塊風水寶地。


    一來洞淵宗明麵上隻有這一位金丹境修士,近些年來也未曾聽聞洞淵宗中曾有修士突破金丹境的異相。


    二來,修士突破金丹境,增壽三百,約莫能活五百餘歲。


    當年離君上人遊曆至此,已然至少是金丹境中期以上的實力。


    修煉至金丹境有多難?


    在楚國這等偏僻貧瘠的地界,最年輕突破到金丹境的記載,來自一個叫做青岩真人的修士。


    其人一百二十六歲閉關突破,曆經三年,一百二十九歲成就金丹大道。


    可惜,後來他離開楚國遊曆,不知所蹤,他原本所在的那個叫做紫源宗的小宗門,也早已覆滅了。


    即便離君上人與他一般天資卓絕,如今,也應當已經約莫四百三十餘歲了。


    所有人都在猜,離君上人的壽元所剩無幾。


    可今日這一劍,恐怕要讓周遭虎視眈眈的宗門,暫且打消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


    “……”


    宋宴低下頭。


    他不確定宗主的那幾句話,是不是對他說的,但無論是不是,他說的沒有錯。


    沒有誰是無辜的。


    “在這個強者大能真正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世界,弱小無力本就是一種罪過,何來無辜。”


    “若沒有實力,便如同宗主所說,不過是芻狗螻蟻……”


    “不過是被各方宗門勢力、各個強者大能的盤上棋子,掌中玩物!”


    終有一日……


    宋宴抬起頭,眼中沒有怨恨和戾氣,隻有平靜和堅毅。


    終有一日……


    終有一日要修成大道,不再假借他人庇佑,成為自己命運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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