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中統免不得一陣教訓,葉局長為了沈林的麵子封鎖了消息,不過也不想他繼續這樣下去惹了事端,幹脆給他放了長假,要他回家去休息。


    不過這事情自然還是瞞不過沈伯年,深宅的晚上,是父子兩個的談心時間。


    “最近工作上不順心?”


    沈伯年示意沈林坐下,蘇靜婉帶了人進來後便退出去將門合上了,屋裏是沉寂的,沈林有些不敢看沈伯年:“還好,工作總有些麻煩,難免的。您不必為這些事情煩心,我會處理好的。”


    沈柏年臉色有些不滿:“別拐彎抹角、牽東扯西的,我已經知道了,你跟你弟弟一直在鬥,而且越來越厲害,這是何必呢?”


    沈林知道這事情會流出來,不過卻沒想到會這麽快。他收了收臉上的驚奇,忙故作淡定:“外麵的傳言不必當真。”


    “無風不起浪,何況還傳到我這閑人的耳朵裏了。”


    沈伯年勢在必得瞧著沈林,沈林沒敢說話。過了良久之後才忍不住開口:“他的變化實在太多了,不搞清楚,我心裏過不去。”


    麵前的沈伯年麵無表情,緊接著又問道:“如果楓兒真有問題,你會怎麽樣。”


    這要再早些,他不會問這種問題,隻會是和沈林都默認了一種結果。可既然說了出來,那也就證明他已經不再堅定。


    “這是我的職責所在,真到了那天我才知道該怎麽做,不過現在您大可不必擔心,我已經被局裏放了長假,我現在什麽也做不了。”


    沈林語氣裏有無奈,不過也沒有了那股子堅定,說完後他起身離開。


    說是那麽一說,可沈林怎麽會是那種半途而廢的人,隔天他就上了一趟老虎橋監獄,對秦月明一案的肇事司機進行了提審。


    威逼利誘之下,對方猶豫,說三天後給他答案,可哪裏不是眾多眼線,沈林沒有注意,果然等三天後再來的時候人已經沒了。


    監獄管理員臉色尷尬:“那個犯人昨晚上吊自殺了。”


    沈林意外而震驚,到停屍房檢查了屍體,胸口的疑雲愈發濃重起來。


    這司機是被人謀殺的,秦參謀的死也一定是謀殺,加上之前沈林調查遇到重重阻力,這是有人在掩蓋什麽。


    掩蓋著什麽呢?這樣沈林更加好奇。


    他轉而又約了秦參謀生前的同事。


    對方小心翼翼,卻真的扯出了金陵會的事情來。


    “這個金陵會由來已久,是軍隊裏各個派係有頭有臉的人組成的,一般人想入會可沒那麽容易。一直以來他們都利用職權與商界勾結賺取錢財,當然他們都是軍界高官,不方便拋頭露麵,秦參謀就是給他們走賬做賬的。”


    沈林盡量鎮靜下來:“你有證據麽?”


    對麵的人瞧了瞧門口,轉而回頭接著說:“秦參謀是軍需處的,他手裏應該會有個賬本,秦參謀死後他的辦公室和家都被人查抄了,就是有人在找這個賬本。”


    天大的發現。


    從秦參謀死後那些人的動靜來看,這個賬本應該還沒有被找到,可是這個賬本會在哪裏呢?


    回去的路上,為了避免被發現,沈林用公用電話亭給李向輝打了電話,要他想辦法找秦參謀死亡的現場報告和驗屍報告,以及秦參謀所有的背景資料。


    隔天晚上,李向輝就將東西悄悄送到了沈宅。


    沈林現在做的事情看起來是對誰都沒有好處的,李向輝雖然按他的話做了,但還是不免想要勸一勸:“要不,就這麽算了吧,不能再查下去了,最近發生的事兒我越想越擔心,這裏麵牽扯的人太多了。”


    他幫沈林調查這事情就已經擔著風險了,若是事情繼續發展下去究竟會怎麽樣誰都不知道。


    沈林麵色不好,看了他一陣子,等他臉上的神色稍作平靜才補了一句:“如果就這麽算了,這個國家就徹底完蛋了。”


    “可是……”


    “別勸我了,這是我的選擇,我也不想讓你介入,你我情況不一樣,我這麽做,並不意味著你也要這樣。”


    他有他的大誌,不需要別人懂,也不需要別人來告訴他該怎麽做。


    李向輝隻好閉嘴:“好,那您多小心。”


    沈林點了點頭,目送他的背影離去,接著仔細看了看資料,隻是可惜,什麽都沒有發現。


    回到書房,他煩躁地將資料丟在了一邊。


    風從窗戶穿了進來,將窗簾吹得掀了起來,資料被吹散落在地上,


    過了一會兒,他無奈的起身將窗戶關上,隨後把地上的資料文件撿了起來,第一張就是秦參謀死亡的現場照片。


    看著那照片,沈林突然察覺到了什麽。


    那黑白照片裏秦參謀的手勢奇怪,再仔細一看,秦參謀似乎在地上劃了幾個歪歪斜斜的血道。


    沈家兄弟的關係鬧得越老越僵之後,沈放越發不能回他的那個所謂的家了,就連老胡親自來請他回家過中秋也都被他以公務的緣由拒絕了。


    可下午他約著姚碧


    君去看姚父,這個沈伯年的好友十分為沈伯年著想,沒幾句話就將話題引了回來:“馬上就是中秋節了,你們該回去過個節,別老來看我。”


    沈放隻笑著:“再說吧,我不一定有時間。”


    姚父清楚他心上到底還是有疙瘩,便支著姚碧君去買湯包,開始開導起來沈放。


    他問沈放:“你知道我和你父親為什麽會成為這麽多年的朋友嗎?”


    沈放懵然搖頭:“隻知道你們一起留過洋,一起進過同盟會。”


    姚父一笑,接著說道:“當年我們倆剛剛留學回來,都是剛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我們敬仰孫文先生,隨後就加入革命黨。那時你父親是個溫文爾雅的書生,脾氣好的很。”


    他總是不經意誇獎沈伯年,沈放不禁冷笑了一聲。而且姚父好像意料到沈放會如此反應,語氣並沒有什麽不同:“別不信,慢慢聽我說。”


    “辛亥那年在武漢,我們配合新軍起義要去炸掉一處彈藥庫,原本那是我的任務,可我膽子小,行動前害怕了,是你父親替我去的。事後,很多人罵我是膽小鬼,隻有你父親依然拿我當兄弟看,就是那一次,你父親被炸傷了,當時倒沒覺得什麽,到後來,才發現越來越嚴重。”


    到這兒沈放才有些意外:“他受過傷?”


    “彈片打在他腿裏取不出來,那疼痛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當時你父親還年輕一直就是自己忍著扛著,後來你父親娶了你母親,有了你哥和你,但他的病是越來越重了。所以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而且越來越無法控製,嚴重的時候神智都會有些迷糊,所以才會那樣對自己的家人。不過你父親一直很愛你的母親,結婚前他們就非常相愛,即使上戰場,他也會把你母親的照片放在胸口,他說,隻要你母親的照片在,他就堅信自己一定能活著回去。”


    姚父語重心長,這些話叫人無法不去相信。


    沈放臉色有些不對:“可家裏人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些。”


    在他心裏,沈伯年一直都是那樣一個惡魔,沒有任何借口可以辯解。


    “你父親是個性格極強的人,不想自己的脆弱一麵被人看到,中國的父親往往都是這樣,而且他病痛嚴重的時候也的確難以忍耐,那情景我是見過的,有時候他不得不依賴嗎啡。”


    沈放難以相信:“可,他為什麽不說呢?”


    姚父歎息:“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問題,但如果我們連家人都不能理解,那在世上還能理解什麽呢?”


    這樣說來還倒是自己的不對了,聽了這些沈放內心不禁難以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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