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葉居中,迷澈翻手從乾坤袋中取出枚傳音玉符,傳音玉符躺在他掌心,沒有任何聲音傳出。


    三天了,符離還不認錯。


    綿風陣從外麵看起來是一片鬆林,但隻要外部有一陣微風吹來,鬆林搖晃,枝上鬆針便會激射出淩厲風針。


    身處陣中,風針無處不在,被封了修為,符離隻能生生承受。


    明月如玉盤,清輝灑落鬆林中。


    她盤坐在林間巨大石塊上,手緊緊捏著傳音玉符,捏得指節泛白。


    她好師尊不會主動放她出去,她本就被一記術法所傷,再在這綿風陣待下去,怕會留下暗傷。


    她還要修行,找到回家的辦法呢。


    穿越之初,她覺得自己隻是普通人,難以穿回去。


    可隨著修為漸深,她可輕易飛天遁地,這個想法便難以打消。


    她心有願望,從未對迷澈表明心意。


    看到駱清瑤與迷澈日益親近,她心中酸澀不假,卻不想與駱清瑤爭。


    迷澈傷她罰她,便算抵消部分救命之恩,而駱清瑤憑什麽這麽算計她!


    她根基不能毀在這裏!


    迷澈一擊與綿風陣三日,權當為這段感情的最後一次任性。


    符離的目光幽幽,對駱清瑤下手,迷澈大約不會袖手旁觀。


    如此,是不是會有一日恩仇相抵?


    到時……


    她深吸一口氣:“我……”


    剛說一個字,手中的傳音玉符便化作齏粉,她一鬆手,粉末便簌簌落下。


    清淺的腳步聲出現在身後,她回頭的同時,一把傘蓋在她頭頂。


    那傘傘骨質感細膩如玉,執傘的手美觀卻不輸傘骨。


    玉骨傘的邊緣垂落柔白靈光凝成薄紗,遮擋四麵襲來的風針。


    她抬頭看見如綢的長發飛舞和如雲的衣袂,來人微微彎身為她撐傘。


    來人背對月光,可本身似也自帶光芒,以至於讓被封了修為的她亦能看清楚他的模樣。


    她看清楚他無瑕的麵容和星辰一樣的眼眸,看清他氣質清俊疏朗,猶如雲宮謫落的仙君。


    “有沒有興趣換個地方賞月。”


    符離望著他,蘊含仇恨與殺意的眼眸,也似乎因為月光或傘上的光顯出幾分透亮。


    她沉默片刻,點頭:“嗯。”


    傳音玉符碎了,沒有修為的她,難以走出綿風陣。


    不管來人有什麽目的,她想出去唯有依靠這人。


    “拿好。”來人見她同意,將玉骨傘朝她手裏一塞。


    符離焉能拒絕這能阻擋綿風陣威力的法寶?


    見符離握住了傘柄,來人發出一聲愉悅的輕笑,忽然俯身伸手將符離抱了起來。


    符離驚得身軀一抖,玉骨傘險些脫手而出。


    而這時,一陣風吹來,綿風陣中鬆葉搖晃,法陣的威力又大了幾分,法寶玉骨傘著實重,如今隻有凡人實力的她竟有些拿不動。


    “你……我自己能走。”符離的喉頭帶著分滯澀,以至於聲音略沉。


    符離被他抱著,看不大清楚對方麵上神情,隻能看到他出聲時喉結滾動:“你身上有傷,不可。”


    符離略急:“我……”


    不巧又一陣風吹來,眼看手中玉骨傘要被吹跑,情急之下,她伸手環住這人肩膀雙手撐傘。


    溫熱之感透過衣料傳遞至她心口,暖香縈繞於她鼻尖。


    身上痛楚消散大半,可一股熱意升騰。


    這人垂眸盯著她,符離撞入他眼眸裏,雜念消散,心神安寧。


    符離迷蒙中坐起身,一角輕紗飄入視線,她頓時清醒。


    她睡著了,那種情況下,她根本不可能睡著!


    那人對她用了術法。


    符離抬眸環顧四周。


    床榻邊,九枝白鶴燈的托盤上放著記載在《乾坤寶錄》上的發光奇石星精晶,另一角的托台上金色香爐飄出縷縷香氣。


    空曠寬敞的室內地麵飄蕩著靈氣凝聚成的薄霧。


    她光腳穿過一道木質月洞門來到一處平台,手扶著欄杆俯瞰下去。


    如棉絮堆疊的雲朵縫隙間,可見一座皚皚雪峰;雪峰腳下有濤濤綠浪的風林;她還看見烏雲籠罩,時時有雷霆劈於金頂之上的雷殿;位於風林旁浩浩水澤上的雨樓。


    這裏可以看到雲間仙門的全貌,她還在雲間仙門。


    “醒了?”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符離回身,發現來人一襲白衣,與她近在咫尺。


    符離想要後退,卻被欄杆擋住。


    來人稍稍低頭注視著她,雙眸含笑:“我叫陸無歧。”


    符離稍稍回憶了下,麵露愕然。


    雲間仙門風雨雪雷四脈之上有單獨掌門一脈,掌門師尊為聞名修仙界的白衣仙尊,渡劫境修為。


    《落雲間》中,上古大妖現世為禍人間,白衣仙尊斬妖並將上古妖魂鎮壓於雲間仙門慢慢消磨。


    然白衣仙尊飛升失敗身死道殞,鎮壓上古妖魂的禁製鬆動,上古妖魂出逃。


    因此她被上古妖魂附身,才有了被迷澈滅於七煞滅魂陣之中的結局。


    入仙門三年,聽說過白衣仙尊的名諱,正是陸無歧。


    先前被這人抱起的畫麵浮現在腦海,符離隻覺手腳無處安放。


    “你覺得我這裏如何?”陸無歧繼續說。


    符離摸不準這人的目的。


    “這裏……甚好。”符離拱手,“多謝無歧師祖帶弟子出綿風陣。”


    “不知師祖為何將弟子帶來此地?”符離不是話多的人,她很少說話這麽快和這麽多。


    陸無歧笑容溫和:“我見你便覺得歡喜,遂將你帶來,你既說此處好,不如留下來。”


    符離後退奈何被欄杆擋住,她歪了下頭,極力想理解陸無歧這話的意思。


    陸無歧渡劫修為,年齡肯定不小,莫非她長得像陸無歧哪位作古的故友?


    “師祖可是常年居於此,感到有些冷清?”


    陸無歧搖頭:“我住在這雲隙閣不覺得冷清。”


    “你信不信一見鍾情?”


    符離當然相信,但他不信陸無歧說的話,堂堂渡劫仙尊,什麽沒見過?


    莫非發現了她是穿越之人?生出了好奇心?


    不然她實在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何特殊之處。


    她此時顧不得尊敬,直視眼前人,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陸無歧笑:“我說真的,人生於天地與萬物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可稱為緣分。”


    “也許你我之間早就存在了某種緣分,我一見你,福至心靈,生出觸動。”


    符離望著這人,看到這人薄唇張合,吐出的字單個聽得明白,可合在一起如聽天音,實在不理解。


    她腦子空白,在陸無歧眼中看到一片誠摯,見到他目光灼灼。


    陸無歧抬手輕繞符離被風吹過來的發絲:“留在此處修行,雲隙閣靈氣充盈,修行起來事半功倍。”


    “有足夠的修為,便不會有人能封了你的修為罰你。”


    這話表意實在太多,不管是先前的尷尬,或是驟然聽到表白的震驚,都瞬間消失,符離心緒反倒前所未有的平靜。


    一句仿佛不帶任何情感的話由她說出:“無歧師祖怎知我受罰不是罪有應得?莫要再消遣弟子了,弟子告退。”


    符離說罷,轉身就走。


    “我信你。”陸無歧聲音傳來。


    符離腳步頓住,呆立在原地。


    陸無歧看著她,沒有出聲。


    符離回身,眸光淡淡:“為何?在此之前無歧師祖應該未曾見過弟子。”


    陸無歧道:“因為我想。”


    所以她好師尊,其實打心眼裏是不想相信她,他隻想無條件相信駱清瑤。


    方才消失的情感忽然出現,蜂擁上她心頭,幾乎擊潰她的理智,她聲音染上喑啞:“如果弟子真的做錯了事呢?”


    “你既然選擇做這件事,自然有你的緣由。”陸無歧就站在那裏,“世間對錯無非立場。”


    符離失蹤了。


    迷澈駱清瑤等人尋遍了雲間仙門各處都沒有發現符離的蹤跡。


    雨師月和駱清瑤聚到了一起,另外還有迷澈的大弟子宋淮。


    幽寂的夜裏,黑暗濃稠得像墨水,唯有屋裏月夜石的光芒才能給人帶來些許安全感。


    月夜石放在桌麵上,光芒從下往上照著三人的臉,以至於每個人臉上都有大片陰翳。


    雨師月最先出聲,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問。


    “現在似乎不是故事開篇,你們兩個是不是來到這裏待了有些時間?”


    她之前和宋淮沒見過,故她問話的時候看向駱清瑤。


    這位可是能和妖詭師尊以及人皮小師妹開展劇情而不色變的存在,真正的猛士。


    駱清瑤點頭:“是,雨師月在你之前是另一個人。”


    “但是她死了,被妖詭吞噬,而後雨師月就成了你。”


    “據我觀察,駱清瑤之前也有過幾個人,但她們在麵對迷澈時露出了破綻,被懷疑遭人奪舍而被殺。”


    雨師月皺眉:“妖詭師尊既已察覺異樣,為何發現不了燼域的真相?”


    駱清瑤繼續說:“一旦有人被燼域吞噬,整個燼域會完全靜止,事件甚至會倒退,妖詭認知會被修複,它們發現不了。”


    “直到故事結尾,然後又重新開始,無窮無盡。”


    “我們脫離的機會,隻在故事結束到未開始那時候的小段間隙。”


    雨師月又問:“若替代的角色本身就會在故事中死去呢?”


    宋淮接話:“這樣隻能自認倒黴。”


    雨師月倒吸了口涼氣:“現在這個燼域中隻有我們三人?”


    宋淮繼續回答:“不止,有些人替代了故事中的邊緣人物,甚至有人成為故事中完全沒有提到的人。”


    “那些人除卻開始見過,不願再與我等多接觸,恐受到牽連。”


    “此外雲間仙門的白衣仙尊陸無歧也是人。”


    “他倒是自由,在這燼域中沒有人與妖詭敢冒犯他,不會被懷疑身份,我們先前與他接觸多些。”


    雨師月愣了下:“可他……”


    駱清瑤點頭:“必死,但我們現在也好不了多少。”


    眾人好一陣沉默,缺少了符離,情節進展不下去了,她們都會被困死燼域。


    “符離可能離開了雲間仙門。”駱清瑤說,“這個燼域比大乾國土還廣袤,單靠我們出去找,猶如大海撈針。”


    “我們或可以求助陸無歧,憑他的身份可調動雲間仙門的所有妖詭,找起人來會容易許多。”


    雨師月皺眉:“他既然必死,會願意幫我們嗎?”


    宋淮揉了揉額角:“總得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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