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這裏已經沒有家了。


    她從前的院子棲眠院,如今住著的人卻是魏姝。


    推開門時,魏姝目光驚恐,委屈的咬著唇瓣,“阿昭,我不是故意搬進來的,你別生氣,我、我這就走……”


    “我會把所有的都還給你的……”


    魏月昭麵露不耐煩,她明明什麽都沒說也沒做,可卻像是她的錯一樣。


    就像現在,秦毓到來時看到這一幕,也隻會認定是自己的錯。


    “月昭!你在做什麽?!”


    她擋在魏姝麵前,以敵對的姿態麵向自己的親身女兒。


    魏月昭譏笑一聲,轉身就走。


    她的院子,如今在偏院。


    秦毓給她準備了些物什,雖然有些不合身,但好歹也能禦寒。


    剛入前廳,才踏入一隻腳,迎麵便有一道杯盞朝她砸了過來。


    魏月昭隻覺額間猛地一疼,杯盞應聲而落,感覺有溫熱的東西流了下來。


    秦毓當即驚呼一聲,按住魏學淞的手,“老爺!您這是幹什麽?”


    魏瑾也頓了身形,欲言又止。


    青桃驚呼一聲,急的連忙將帕子覆了上去。


    魏月昭看著帕子上的血,輕笑了一聲,血混入眼裏,就著一片模糊的紅色,她看清了上座的人。


    她的父親,魏學淞。


    “見過爹爹,女兒回來了。”


    心中的鈍痛似乎減輕了些。


    她想過無數次再次相見的模樣,可阿兄半路丟棄,爹爹持杯怒砸。


    這樣也好,他們越傷害她,她便越能將心剝離。


    “咳咳……”丫鬟鬆雪扶著魏姝走進來,她雙腕被厚厚包紮起來,眉眼低垂,惹人憐惜。


    魏魏學淞連忙起身,目露心疼,“姝兒,不是讓你躺著養傷嘛,你又何苦起來?”


    他看向一旁的丫鬟,“還不快扶你家姑娘坐下!”


    魏姝虛弱一笑,眼眶先紅了起來,“女兒是怕爹爹氣壞了身子,這件事本就是女兒的錯,阿昭所做也無可厚非。”


    “還請爹不要計較,若是氣壞了身子……”


    這番話說的魏學淞頓時氣消了一大半。


    他冷哼一聲,這才看向魏月昭,“姐妹之間,互幫互助才對!若做不到,索性就別回來了!”


    魏瑾下意識看向魏月昭,可她卻是始終毫無波瀾。


    就算額間血流如注,她還是如此。


    魏姝又咳了起來,麵色慘白,頓時全家人都圍住了她。


    就算是給她包紮傷口的醫官,也被叫去查看魏姝了。


    魏月昭此時就如同一個透明人,無人在意。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魏瑾看她要走,頓時大喝一聲:“魏月昭,若你以後再耍這些把戲就滾出魏府!”


    魏月昭停下身形,抹了把額間的血,“我不明白,我耍了什麽把戲。”


    他向她走來,眸中帶著厭惡。


    “那院子對阿姝心疾有助,你逼她走到底安的什麽心?”


    “真是蛇蠍心腸!一點都不像我魏家人!”


    魏瑾麵上的肉仿佛都在抖動,似乎真的對她深惡痛絕。


    可魏月昭卻滿臉平淡,連眼神都毫無波瀾。


    他心中哽著一口氣,咽不下去,發泄不出來。


    心中積攢的怒意一瞬爆發,他一腳就踹了過去。


    正中心口。


    一片驚呼。


    魏月昭撐著身子起來,額上血流如注染滿半張臉。


    她喉間翻湧,噴出一口血,被染紅的唇妖冶至極。


    “你怎麽不死在大獄?早知如此,我情願從未有你這個妹妹!”


    話說出口,周間一靜,魏瑾張了張口,咽中啞聲。


    聽此言,她突然笑了出來。


    從未有過她這個妹妹?


    魏月昭咽下血沫,笑容愈盛。


    快了,婚約上的時間,就快到了。


    他很快,就會實現這個願望了。


    不顧秦毓的勸說,魏瑾將月昭禁足房中整整七日。


    魏月昭可以出門那日是個陰天,下了一夜的大雪化去,寒風刺骨。


    她要回她的院子去取回屬於她的東西,那裏有很重要的東西。


    她走的極慢,魏瑾那一腳太狠,此刻心口處還隱隱發疼。


    月拱橋上魏姝和丫鬟在戲魚撒雪,她走至橋邊時,一捧雪砸呼在她的臉上。


    冰冷的雪水順著脖子流下去,魏月昭冷得一激靈。


    可她此刻卻顧不得冷,因為此刻魏姝腕上戴的血鐲,是祖母當年專門為她求來的。


    祖母說:“願佛佑我昭昭,安穩順遂,一世無憂。”


    那樣好的祖母……


    慈祥的麵龐浮現眼前,魏月昭眼神一刺,這是祖母送給她的,怎可被魏姝沾染?


    她伸手就去奪,而魏姝卻眨眨眼,抬手搖了搖。


    “阿昭,你想要嗎?”


    她看向不遠處的兩人,笑了起來,“你猜,是我重要,還是你那稀薄的血緣重要?”


    魏姝明目張膽的挑釁,可魏月昭顧不得許多。


    一推一搡間,二人雙雙落湖。


    魏姝撲騰了幾下,喊救命的聲音越來越弱,手卻死死的抓著魏月昭的衣擺,將她拽的更深。


    而魏月昭也不會水,早已凍僵的身體無法自救。


    耳邊響起異口同聲的兩道聲音,


    “先救阿姝!”


    她用盡胸腔內最後的空氣。


    是阿兄和娘親。


    朦朧間,她咳嗽個不停,魏姝身旁圍滿了人。


    魏瑾將她裹緊絨毯,秦毓小口喂著她薑茶,府醫細細把脈看診,下人們麵容焦急……


    而自己身上,卻隻隨意蓋著張披風。


    魏姝捂著心口,輕顫著唇瓣,“娘親,是我踩滑了,不怪阿昭……”


    “阿兄,你別生氣。”


    魏瑾冷笑一聲,胸腔起伏,“魏月昭,你又在發什麽瘋?”


    “我告訴你,你做的再多我們也不想多看你一眼!怎麽沒淹死你?”


    “到底為何?你被養成了這樣!”


    他說的惡毒極了,下人們都低著頭不看說話。


    而秦毓,也滿臉失望的看著她。


    魏月昭握緊著拳,掀開披風,凍得唇色全無。


    她走過去鉗住魏書的手將血鐲褪下,擦幹淨輕輕放入懷中,抬眸時眼含諷刺,


    “小偷,盜賊,惡鬼!”


    “阿兄,該淹死的是她!她不是有心疾嗎?若沒有我的血可能早死了吧?”


    “她這條命,是欠我的!”


    “該死的是她!不得好死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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