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蘇瑤沒有應,顫抖的指向西側的茅草屋,“我住那間就好。”


    男人收拾床被的動作頓住,淡淡提醒:“那是柴房!”


    “無礙!”


    “隨你!”


    男人沒有多說,繞過礙事的女子,去往廚棚。王蘇瑤看著他的背影,默默將那支他沒有收下的金釵放到門內,去往柴房。


    果然是柴房。


    房間裏橫七豎八的放著柴火,還有一些雜物,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還隱隱泛著黴潮味。


    王蘇瑤免起衣袖,收拾出一塊空地,靠著柴火坐下去。


    柴房有一張狹小的破窗,很矮。透過窗子,能清楚的看到廚棚裏的景象。一大口鐵鍋咕咕的冒著熱氣。


    男人將兔子拎上菜板,兔子嘶鳴的尖叫聲異常慘烈。


    王蘇瑤聽著,不由的悲從中來。


    “等,等一下!”


    她忍不住跑出柴房,喊了出來。


    落在脖頸的刀頓住,兔子從刀下溜走,咕嚕嚕的摔到地上。潔白的兔毛,因為流出的血,染了滿身的泥汙。


    許是意識到誰在救自己,兔子朝王蘇瑤爬去,可它傷的太重,沒走兩步就蔫蔫的趴了下去。隻一雙紅彤彤的眼睛,噙滿淚水,望著一身素衣的女子。


    衣裙拂過小白兔染血的毛發,王蘇瑤摘下一支花鈿放到灶櫥邊上,輕聲詢問:“你能不能把這隻兔子賣給我?”


    男人提醒:“活不成了。”


    這一句話像根刺紮在心底,良久,王蘇瑤抬頭,倔強的咬唇:“求你!”


    “隨你。”


    “多謝!”


    王蘇瑤俯身抱起奄奄一息的小白兔回柴房。


    小白兔是箭矢橫穿整個腹部,此刻又拔了箭,失血過多,當真是活不成了。可王蘇瑤仍是倔強的撕下裙擺下的褲腳,給小白兔包紮。


    隻是,自小錦衣玉食,連紮破手指都有人伺候上藥的千金小姐,哪裏會包紮。她手忙腳亂的纏好小白兔的傷口,鮮血仍是向外冒。


    她又走了出去。


    男人已經做好了飯菜,坐在院中一張半人高的四方木桌上吃飯。


    王蘇瑤沒走過去,站在遠處問:“我能用點草木灰嗎?”


    她沒有聽見聲音,隻看見男人微微點了下頭,她便走到灶櫥下,從燒盡的柴火裏,捧起一捧草木灰。


    她曾在一本醫書上看到過,草木灰可以止血,可並沒有真的試驗過。


    給小白兔敷上草木灰後,果然不流血了,可小白兔還是奄奄一息的樣子,不知道能不能撐過這個夜裏。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王蘇瑤開門,沒有看見人,隻見地上放著一碗粥,上麵放著一雙筷子,筷子上放著一塊圓餅子。


    粥是灰褐色的,像是中毒了一樣,王蘇瑤試著喝了一口,微微皺眉。她又看向那塊圓餅子。


    圓餅子黃黃的,又幹又硬,上麵還有燒焦的黑色。她舔了舔唇,沒敢下嘴。


    倒是小白兔可憐巴巴的盯著她手裏的吃食。


    “你要吃嗎?”


    王蘇瑤將粗陶碗放到小白兔麵前,小白兔站不起來,一歪脖子趴進碗裏,伸出紅紅的舌頭,一下一下的往嘴裏抿。


    王蘇瑤看著,含淚的眼眸笑了。


    ……


    山裏的夜不比京城,雖是暮春,也冷的刺骨,偏巧這一日又下起了雨,風卷著刮進柴房,密密麻麻似針。


    不多時,上麵僅有的幾片茅草刮飛。


    久久不能入睡的男人聽著,點亮落灰的煤油燈,一手拎燈,一手打傘,走了出去。


    柴房沒有鎖,窗子也是破敗的,沒有窗紙。


    燈一抬,昏暗的燈光照進裏麵。


    女子縮卷著身子躺在柴枝上,凍的發抖。一旁的柴枝上趴窩著小白兔,用衣衫包裹著,那是女子身上最暖和的外衫。


    “爹爹,婠婠想舉高高……”


    女子囈語般的聲音傳出。風刮雨下,男人沒有聽清,湊近窗子。突然間,女子驚醒,看見窗外陌生男子的側臉,嚇的舉起了藏在柴火下的菜刀。


    驟然被人發現,男子有些尷尬,可好像立刻走又坐實了自己欲行不軌的企圖。他走到門口,抬手推開。


    嘩啦啦的,靠在門後的木柴倒地。


    “你想幹什麽?”


    王蘇瑤雙手顫抖的握緊明晃晃的菜刀。


    菜刀是她入睡前,去廚棚尋來防身的,沒想到真的會用到,滿眼都是恐懼。


    男人站在門口沒進去,輕咳道:“漏雨,木柴容易受潮,我過來看看漏雨沒有。”


    滴滴答答的雨滴落在地上,打濕衣裙。


    王蘇瑤有些無措的看著眼前的男人,男人道:“去堂屋睡吧,我得收拾一下柴房。”


    說著,將傘遞給她。


    隻是,收拾總不能收拾一晚上,王蘇瑤不知道怎麽拒絕,摘下一隻白玉耳環遞向男人,問:“夠嗎?”


    她沒有買過柴火,並不知這一屋的柴火值多少銀錢。


    男人看著女子含淚卻又倔強的春眸,沒由來的一陣煩躁,抓過耳環轉身離去。王蘇瑤長舒一口氣,剛把菜刀放下,門又開了。


    男人將一床棉被扔到女子身上,女子錯愕間,一粒紅色的藥丸扔到了棉被上。


    “床被,新的,藥給它吃了,或許能好。”


    說著,指向王蘇瑤右耳的耳環。


    “給我!”


    王蘇瑤愣住了。她是被家裏人拉出來殺的,身上本就沒有多少首飾,她不想給,可想到他說吃了藥,小白兔或許會好,還是乖乖的去摘耳環。


    她將耳環遞出去,身子挪動間,啪嗒一聲,菜刀從棉被下露出來,掉在水坑裏。


    男人收起耳環,目光落在菜刀上,笑問:“這個,你打算用什麽換?”


    那菜刀本就是男人的,她卻用來防他,著實有些滑稽。剛剛還不覺得有什麽,此刻被他提及,王蘇瑤尷尬的低頭,默默的拿起菜刀還給他。


    “拿著吧,防身,夜裏有狼。”


    也不知他說的狼,是山裏真正的狼,還是他自己。王蘇瑤看著他離開,看向身側的小白兔。


    小白兔的眼神已經渙散,望著她,仿佛在做最後的告別。


    王蘇瑤半信半疑的將紅色的藥丸喂給小白兔,而後扯過棉被蓋在它的身上,摟著它一同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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