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跟卜處長定好的,您得協調一下西洋樂器的事。”


    彭曉力站在辦公桌旁,提醒道:“吉利星船舶的安德魯先生想跟您說一下船廠的事,是安排在國際飯店,還是在招待所?”


    “程副主任那天有安排嗎?”


    李學武頭也不抬地問道:“問問,請他出麵吧,我就不去了。”


    “吉利星那邊的意思,好像是非正式的”彭曉力輕聲解釋道:“目的應該就是想見您,您看……”


    “那就往後挪,正式的不談,私下裏他想談什麽?”


    李學武淡淡地說道:“營城船舶那邊周四不是要開工嗎?”


    他抬起頭掃了彭曉力一眼,安排道:“就在津門吧,周四。”


    “好的,領導,那我安排周三往後的行程。”


    彭曉力認真做著筆記,嘴裏剛想繼續匯報,桌上的電話響了。


    他隻等了李學武兩秒,見領導沒有接的意思,便拿了起來。


    “您好,保衛處……哦,稍等啊。”


    他應了電話,握住話筒輕聲匯報道:“三產管理處打來的,是紡織車間何主任。”


    “嗯——”


    李學武並沒有太在意,隨手接過了彭曉力遞過來的話筒。


    “嗯,我是李學武。”


    “幫我跟人事請一周的假吧,我有點事……”


    雨水的聲音有些低沉,李學武心裏想著工作,卻也沒在意。


    周日那天在廠裏處理完緊急事務,便去李懷德那邊做了匯報。


    而後下午又去了俱樂部,處理回收站的業務,所以就耽誤了。


    就連那娘幾個回家來,都是韓建昆去車接的,他都沒空回去。


    大院裏雖然消息傳得快,但也得有人聽不是。


    李家人少有主動打聽這個的,所以也沒人在意。


    李學武接到雨水的電話,隻當是他跟傻柱約好的那樣。


    要是雨水需要時間處理結婚的事,他就幫忙跟廠裏協調一下。


    所以,也沒等雨水說清楚,他便點頭應道:“嗯嗯,我知道了,一周的時間夠嗎?”


    電話那頭正想著心事的雨水不由得一愣,都忘了回答了。


    啥意思?


    合著看我憂鬱的時間太短了?讓我多鬧心幾天?


    李學武沒聽到雨水的回複,還以為她是在猶豫呢。


    畢竟她是車間主任,很多工作是需要她主持的,一旦撒手時間長了,再想拿起來就費勁了。


    不過他也是照顧傻柱,照顧雨水,便主動提議道:“十天吧,人生大事,總得仔細準備。”


    他手裏處理著文件,嘴裏隨意地交代道:“結婚用的東西你先問問國棟,看他有沒有合適的渠道,能省點是點,過日子嘛……”


    “李學武——”


    何雨水終於是聽明白了,敢情這人對自己的事一點都不關心呢!


    “你混蛋!”


    “哐——!”


    李學武耳朵被震了一下,趕緊拿開了聽筒。


    “什麽毛病這是?瘋了?”


    他意外又困惑地看了彭曉力一眼,彭曉力也是莫名其妙。


    自己是秘書,是有責任幫領導關注廠裏的情況。


    但是,車間主任結婚的事就沒有必要知道了吧?


    李學武當然不是問他,隻是覺得這通電話有點蹊蹺。


    “給她跟人事請個假,就說腦子壞掉了,要去補一補。”


    “額……明白了,領導。”


    彭曉力撓了撓眉毛,好笑地應了,一句,繼續匯報起了工作。


    這種事李學武很少會安排他,但也不是沒有。


    當然了,領導說的這個理由,他當然不能用,真要是用了,那不成傻子了嘛。


    換成特殊事假就行了,沒有考勤,去掉對應的工資,再跟管理處那邊說一聲,安排副主任頂一下。


    至於說領導剛剛提到的婚假,那是不能用的,因為能請婚假,對方也就不用往這來電話了。


    “701團隊那邊,冰飛廠來電話,說是已經在組織專班負責,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嗯,來的時候慢悠悠,回去的時候倒是快嗖嗖。”


    李學武抿著嘴角說道:“安排一下,讓701的管理團隊來見我。”


    “哦,對了——”


    他又補充道:“上官琪,也叫上她,還有夏主任。”


    “好的,領導,下午吧。”


    彭曉力看了一下筆記本上的工作日程表,提議道:“下午一點鍾,半個小時,下午還得去聯合儲蓄銀行,是跟那邊約好的。”


    “嗯,可以,就這樣吧。”


    李學武點點頭,頭也不抬地交代道:“西洋樂器的事……你叫一下文藝宣傳隊的王亞娟來。”


    “好的,領導,那我下去安排”彭曉力應了一聲,見領導點頭,便擰了鋼筆,轉身出去了。


    有好事者私下裏給紅星廠機關的領導排了個順序,看給誰當秘書最不容易,李學武排前三。


    而另一個榜單,最希望服務的領導,李學武的排名依然是前三。


    口碑如此奇葩,也就隻有他一個人了,就連管委會主任李懷德都隻是排在了第一個榜單的前麵。


    因為私下裏都說,栗海洋年紀輕輕的就快活成啞巴了。


    都知道,給領導當秘書,知道的事情越多,嘴越嚴。


    隻看栗海洋那個狀態,這得知道了多少李主任不能說的秘密啊。


    這世上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這股子風氣還帶著一點燒氣。


    那得了,流言蜚語傳播最快的,便是帶上一點桃色。


    況且這還不是一個人說,地球人都快知道了。


    當初劉嵐是個什麽情況,現在的周苗苗就是什麽情況。


    相比於劉嵐,周苗苗被議論的更多,更帶色彩。


    因為劉嵐已經結婚了,目的其實大家也都清楚。


    但周苗苗不同,文藝宣傳隊本來就在台上吸引了觀眾的目光。


    那是萬眾矚目的台柱子,光彩奪目,再加上舞台效果,妥妥的多少男青年心目中的女神。


    結果女神跌落凡塵,現實的讓他們心都碎了。


    台上是女神,台下是……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


    得不到的就毀掉,周苗苗如此優秀的條件,卻自甘墮落。


    女同誌說的反倒是很少,那些忿忿不平的男青年傳的卻是多。


    王亞娟老早就想找她談話了,提醒她注意影響。


    幹什麽,追求什麽,沒人管她,但總得讓麵子過得去吧。


    叫她這麽一搞,隊裏的風氣都不好了,別人怎麽看他們啊。


    她不要臉,其他人還要臉呢。


    ——


    咚咚——


    王亞娟站在門口,敲響了李學武的辦公室房門。


    “領導,您找我。”


    “嗯嗯,來——”


    李學武是沒直接稱呼她的,也實在是不知道該稱呼什麽。


    一般人來他這裏,他要麽稱呼職務,要麽稱呼同誌。


    到了王亞娟這裏,稱呼職務太刻意了,稱呼同誌又太疏遠了。


    索性,啥也不叫,該說什麽說什麽就是了。


    他點了點辦公桌的對麵,示意對方坐下說話。


    彭曉力沒在,也沒人給她泡茶,李學武更沒想到這一茬。


    反正就幾句話的事,她也用不著李學武客氣招待。


    “樂器的事,卜處長跟你們交代了吧。”


    李學武正在寫思想報告,抬起頭瞅了她一眼,又繼續邊寫邊說道:“有沒有什麽想法,說說。”


    “領導,我是沒明白——”


    王亞娟有些困惑地問道:“好端端的,為啥要組建西洋樂團啊?咱們廠沒有類似的表演任務吧?”


    “嗯,你繼續——”


    李學武點點頭,不置可否,手裏忙活著,示意她繼續說。


    王亞娟在李學武這裏還算是敢說的,她抱怨道:“本來宣傳隊裏的樂器組人就少,如果要組建樂團,就得再招人,可人事那邊。”


    她抿著嘴角頓了頓,語氣放緩了一下解釋道:“人事已經說過幾次了,我們單位人數超標了。”


    “如果還要招人的話,就得占用其他單位的指標。”


    “再一個——”


    王亞娟看著李學武問道:“這樂團非組建不可嗎?”


    “哪怕是雜技和黃梅戲啥的,我們都能拚湊出來……”


    “雜技也能拚湊?”


    李學武好笑地抬起頭瞥了她一眼,問道:“我不記得你們宣傳隊招過雜技演員啊?”


    “京劇演員也有一點功底的,不就是翻跟頭跳桌子嘛——”


    王亞娟語氣有些抱怨地說道:“大雜燴,樣樣有,樣樣無,這文藝匯演還是應該以歌舞為主的。”


    “嗯,如果按照以往的文藝宣傳模式,是你說的這樣。”


    李學武點點頭,先是認同了她的觀點,隨後又點了點桌子,提醒她道:“但未來是需要應對多種表演形式、場合和目標的。”


    “李主任提出的要求,希望你們發展多種多樣的藝術形式,未來能夠走出去,展示紅星廠的良好形象和優秀的精神麵貌。”


    “不還是宣傳那點事嘛——”


    王亞娟看著他,問道:“就算有了西洋樂團,還能抬著那些笨重的樂器四處跑啊?”


    “要說其他戲曲和雜技也就算了,畢竟輕省些,用不到多少人力,可要是西洋樂器,就是鋼琴,沒七八個人絕對是抬不起來的。”


    她提醒李學武道:“跟咱們中式樂器不同,西洋樂團裏的樂器都金貴著呢,每挪動一次,就要重新校對,有顛簸的運輸路況,那樂器就糟踐了,根本用不了了。”


    這些難道李學武不知道嗎?


    重要的是,李學武知道有啥用,李懷德特麽不知道啊。


    在老李看來,怎麽準備怎麽演奏那不是他的工作,他管你?


    “如果是在固定的室內場館裏演奏呢?”


    李學武看著她問道:“你們文藝宣傳隊有沒有能力和信心,組建並撐起一個長期擔任主題宣傳表演任務的班子?”


    “你是說……大型場館?”


    王亞娟驚訝地問道:“咱們廠要建設大型的表演場館?”


    李學武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看著她的眼睛問道:“能做到嗎?”


    “這……”


    王亞娟遲疑了一下,試探著問道:“演出的頻率是……”


    “你問我這個?”


    李學武暼了她一眼,低眉垂首,看著手裏的文件說道:“我也不是專業的,怎麽回答你。”


    “我隻能說,宣傳任務需要,沒有固定的表演頻次限製。”


    “你這麽說,天天表演都是有可能的了?”


    王亞娟苦笑道:“別說我們隊撐不來,你滿京城的找,哪個文藝宣傳隊、文工團能撐得起來。”


    “就是話劇社也是有休息頻次的,不然演員的嗓子就廢了。”


    “所以你還問專業場館?”


    李學武輕笑道:“就算給你們建設大型表演場館,你們撐不起來又有啥用,當擺設啊。”


    “又不是我們提出來的——”


    王亞娟蹙眉道:“我是提醒你,別買回來用不上還糟踐了。”


    “會用到的——”


    李學武扔下手裏的文件,靠在了椅子上,看著她說道:“李主任的意思,戲曲、歌舞、雜技這些,適合戶外場地的就在外麵演。”


    “似是西洋樂團這一類嬌氣的,就在大禮堂小範圍地表演。”


    他敲了敲椅子的副手,一邊想著,一邊問道:“你說,如果對外賣票的話,能不能盈利?”


    “當然啊,我的意思是按照你們正常的表演規律安排場次。”


    李學武強調了一句,道:“對內給予優惠票,對外全價票。”


    “趕周末還行,不然上哪吸引那麽多人去——”


    王亞娟是沒想到,李學武叫自己來談的是這個問題。


    她還從未想過,廠裏的文藝宣傳隊要搞營利型演出。


    “也可以在城裏收購一家劇院,用於對外演出。”


    李學武琢磨著,眼睛不由得眯了起來,嘴裏輕聲嘀咕道:“就是不知道政策上如何。”


    “條件倒是有,就是演出的節目得過關。”


    王亞娟提醒道:“你應該知道現在對文藝表演的管束政策吧?”


    “嗯嗯——”李學武點頭應道:“這是當然,節目要過關。”


    他看著王亞娟,道:“要緊扣工業發展主題,要緊抓時代特色,要掌握精神脈搏,重要的是紅。”


    “為什麽呀?”王亞娟疑惑地問道:“費這麽大的事,又是收購劇院,又是組織節目,還要長期表演、賣票,就為了宣傳咱們廠?”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這個道理還用我教給你嗎?”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領導的心思,紅星廠今年做出了這麽多的成績,明年要提級,三年內要實現集團化的宏偉目標。”


    “不僅僅是核心價值的宣傳,還要樹立優秀的企業形象。”


    昨天去李懷德家裏,在匯報保溫車間的問題時,李懷德特意講到了這一點,必須保證紅星廠的形象是積極向上的,是優秀先進的。


    所以,麵對形勢上的嚴峻考驗,李學武也不得不認同了他燒錢的觀點,那就是這樣不行,得那樣行,要是樣樣都不行,啥也不行。


    如果廠職工在紀律上的無法保證絕對的安全守序,那就在其他方麵積極表現企業的優秀形象。


    一飲一啄,總不能看著事故頻發,一點作為都沒有。


    李學武昨晚上回到家也是在想這個事,跟顧寧還討論了一下。


    就連顧寧都覺得,文藝表演是最直接,也是提升單位形象最快速的手段和措施了,如果不怕花錢的話,紅星廠絕對能穩住這一波。


    就像早先的大戶人家,無論是紅白喜事,都要唱堂會,擺宴席。


    為啥?無非就是如此嘛。


    但李學武這個人小氣啊,幹點啥都想著利益最大化。


    如果能兼具盈利和宣傳,那這西洋樂團也不是不能組建。


    雜技啥的,該招人招人,什麽黃梅戲、綠梅戲、花梅戲都攢上。


    “鼓吹唄——”


    王亞娟已經理解李學武話裏的意思了,但就是表達的有些……


    看著李學武的眼神,她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說道:“我回去就跟張團匯報。”


    “這種話出了這道門就不要再說了,都是當幹部的人了。”


    李學武稍加批評了一句,挪開麵前的文件,打量了她一眼,問道:“怎麽樣啊,在文藝宣傳隊的工作還順利嗎?”


    “就那……挺好的,挺順利的。”


    她剛想說就那樣唄,又想起剛剛李學武的提醒,把話收回去了。


    隻是再回答就有點不走心了。


    “嗬嗬——”


    李學武輕笑道:“咋地?是對誰有意見啊?跟我說說?”


    “我能說嗎?”


    王亞娟瞅了他一眼,見他隻是笑著,撇了撇嘴角,道:“那我可就真說了啊——”


    她劈裏啪啦地把周苗苗的那點事,以及外界對他們文藝宣傳隊的議論,和她想要的談話說了出來。


    李學武聽了以後也是點點頭,說道:“文藝宣傳隊,更應該注意形象,個人問題尤其要注意。”


    “這件事你就要不說了,容易影響團結。”


    他想了想,說道:“回頭我來提點她一下吧,找個機會的。”


    “那敢情好,我正猶豫呢。”


    王亞娟微笑著說道:“你也知道,我們都是隊裏的幹部,以前的關係還……是有些不方便說的。”


    李學武打量著她,隻等她把話說完了,這才問道:“你呢,你的個人問題怎麽想的,到現在還單著呢,打算就這麽一輩子了?”


    “你想跟我談這個?”


    剛剛還微笑著的王亞娟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盯著李學武的眼睛問道:“還是沒話說了。”


    “我又不是你領導,我管你?你要喜歡一個人,就單著吧。”


    李學武沒搭理她的翻臉,一邊翻看著手裏的文件,一邊解釋道:“我想跟你說說王亞梅的事。”


    “亞梅?她怎麽了?”


    王亞娟審視地打量著李學武,好像這壞蛋動了自己妹妹似的。


    “我準備給她介紹個對象。”


    李學武抬起頭,看著對麵異樣的目光,問道:“你家裏現在還沒有安排呢吧?我說的是你妹妹。”


    “沒有——”


    王亞娟看得出來,他是想說自己妹妹的事,但也在逗自己呢。


    一扭臉,看向了辦公桌的花盆,不想正麵他的眼睛。


    那雙眼睛就像探照燈一樣,隻要對視就會讓她的心事無處躲藏。


    “你怎麽還幹起媒婆的業務了,閑的你——”


    “這是什麽話——”


    李學武瞪了她,嘴角動了動,介紹道:“帕孜勒知道吧,迪麗雅的哥哥,從邊疆跟我回來的。”


    “他?”


    王亞娟當然認識帕孜勒,她經常去回收站接王亞梅,有的時候趕上了,還會在那邊吃飯。


    就算兩人的生活軌跡不搭邊,可還是有碰上的時候。


    沒說過話,但互相還算是了解的,尤其是對方跟李學武的關係。


    當初李學武去了一趟邊疆,帶回來好幾個人,隻是現在院裏就剩下何雨柱的媳婦兒迪麗雅了。


    帕孜勒在哪上班她倒是知道,原先跟著李學武在治安大隊,現在轉職入伍進了衛三團。


    隻是沒想到,早就熟悉了的人,竟然被李學武介紹給了妹妹。


    “怎麽?很驚訝?”


    李學武看了她一眼,問道:“還是你覺得他哪裏不合適。”


    “哪裏……他家不是京城的……跟我妹妹……”


    王亞娟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麽說,但臉上拒絕的表情還是很明顯的,就是沒相中帕孜勒的條件。


    倒不是說工作條件,是家庭條件,這個年代的人對父母雙全的家庭還是比較認同的,如果是孤兒。


    反正就是對比下來要差一些,尤其是王亞梅這樣的條件。


    他們家雖然不能說富貴吧,但也不困難,看姐妹倆穿著打扮就知道了,父母也舍得給她們花錢。


    現在一家四口人上班,又沒有其他壓力,如何能不富庶。


    “你得全麵考慮,不能單看著他無父無母。”


    李學武勸了她道:“他的戶口已經遷過來了,沒有父母不正適合王亞梅嘛。”


    “你瞪什麽眼睛?”


    他看王亞娟對她妹妹比對她自己都要在意,這個姐姐當的可以。


    李學武耐心地解釋道:“你們姐妹倆早晚都要成家的,不得有一個照顧爹媽的啊?指著你啊?”


    “你要一輩子不成家,你爹媽咋辦,我看還得指著王亞梅。”


    “你——”


    王亞娟氣呼呼地看著李學武,見他說正經的,便也想了起來。


    “帕孜勒這個人的性格我了解,我敢保這個媒,就有把握。”


    李學武坦誠地給她講:“在京城舉目無親,就一個妹子嫁到我們大院了,你也知道,何雨柱。”


    “要是能跟王亞梅處到一塊,我看房子都甭買了,就住到你們家去,給你爹媽養老。”


    “你倒是替他們都想好了!”


    王亞娟撇了撇嘴角,道:“我妹妹能相中他嘛,亞梅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跟毛兔子似的。”


    “帕孜勒我倒是也見過,沉默寡言的,說話倒是爽朗,為人也很成熟穩重,就是倆人……”


    “性格差距有點大是吧?”


    李學武輕笑著說道:“有的時候啊,緣分到了,擋都擋不住。”


    “啥意思?”


    王亞娟太了解李學武了,隻他一笑就知道事情沒這麽簡單。


    “他們已經處在一起了?”


    “沒那麽快,昨兒才介紹的,王亞梅回家都沒提吧?”


    李學武笑著解釋道:“這就說明兩個人都在熟悉的階段呢。”


    “你真是會亂點鴛鴦譜!”


    王亞娟嗔了他一句,又抱怨道:“我們家就那麽大,要是他們結婚,我……我去哪啊?”


    “要不我也給你介紹一個?”


    李學武玩笑似地問道:“你說說,你喜歡啥樣的。”


    “你是故意的吧?”


    王亞娟瞪著李學武問道:“你找吧,隻要你敢找我就敢嫁!”


    ——


    “夠吃嗎?再填份菜?”


    傻柱看見李學武過來打餐,主動問了一句。


    也不等李學武回答,便又是一勺子菜打在了他的飯盒裏。


    “雨水什麽情況?”


    李學武挪了飯盒,站在一邊看著滿腦門子官司的傻柱問道:“早晨給我打電話要請假,幹啥去?”


    “唉——”


    傻柱歎了一口氣,招呼了自己徒弟過來替他打菜,給李學武示意了座位那邊,自己繞了出來。


    李學武端著飯盒剛坐下,他便跟了過來,滿臉愁苦地坐在了對麵。


    “這事兒啊,我也就能跟你叨咕叨咕了——”


    傻柱輕歎道:“雨水這孩子實在是太不讓人省心了。”


    “是鬧別扭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一邊吃著飯,一邊問道:“你沒勸勸?”


    “我?我就差給她跪下了。”


    傻柱無奈地說道:“人家男方催著要定親,她這邊含含糊糊的,不說行,也不說不行,我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咋想的了。”


    “要說找個應當的,代向陽這個人脾氣家世,都是沒的說。”


    他擺著手指頭數著說道:“你就說,除了他媽刁了一點,對生孩子這件事固執了一點,還有什麽?”


    “況且他媽是很相中雨水的,見著了說的都是好的。”


    李學武聽著他絮絮叨叨的說著,並沒有再接下茬。


    隻等著傻柱說的差不多了,這才提醒他道:“沒跟雨水談一談啊,你是她哥,開導開導唄。”


    要說一點不知情,李學武那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雨水是啥心思他是懂那麽一點的,但沒敢多懂。


    畢竟上次都明確地拒絕了,兩人也說好了,萬一這一次是雨水相中了別人,或者別的原因呢。


    他要上趕著說,不成了自討苦吃,自找麻煩,自作多情了嘛。


    所以不接傻柱的下茬,隻勸他寬心,多做工作。


    “我倒是想啊,可她也得跟我談啊,我說話她都不理我。”


    傻柱也是氣苦,搓了搓臉,看著李學武說道:“要不你去跟雨水談談?你說的話她應該會聽。”


    要說傻柱心裏一點沒有了解,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他也是沒敢確定,畢竟李學武跟雨水的交集他都看在眼裏。


    李學武就算是回院裏,那也是一家子人回去的,跟雨水說話的次數都是有限的,隻在飯桌上,他都看得見。


    要說在廠裏,甭說雨水了,就是一般的幹部想要見李學武也是不可能的,他有多忙誰都知道。


    李學武吃飯倒是在這邊,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也沒見他跟雨水有接觸,那還懷疑人家啥?


    再一個,李學武一直都是促成這件事的,主動提幫忙的。


    就算是懷疑雨水,也不能懷疑人家李學武的,那成啥人了。


    所以,他也是大聰明,竟然想著請李學武去勸自己妹子。


    “嗬嗬——”


    李學武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早晨在電話裏還跟我發火呢,罵我大混蛋,你讓我去勸?”


    他吃著飯,看著滿臉荒謬的傻柱問道:“在大院裏,你有見哪一件事她是聽了我的了?”


    “我說一句,她能頂十句,句句戳我肺管子,你讓我去勸?”


    李學武喝了一口熱湯,無奈地說道:“找個年長的吧,問問一大爺一大媽,單打獨鬥不行就群毆嘛,看她招架得住不。”


    “還是你的主意……高明啊!”


    傻柱一聽他這麽說,也覺得自己病急亂投醫,找錯了人了。


    李學武要去談,隻能起反作用,還真是像他說的那樣,一大爺一大媽對兄妹兩個照顧頗多。


    “晚上的,這事晚上辦。”


    傻柱一邊念叨著,一邊站起身,等反應過來才想起還沒謝謝李學武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要不要再來點,我請客。”


    “想啥美事呢——”


    李學武不客氣地說道:“這事要是成了,你就用食堂打發我?”


    “嘿嘿嘿——”傻柱嘿笑著拍了拍李學武的肩膀道:“得了,等我把這事忙完的,我請客——”


    “穩妥點啊,把秦姐也叫上——”李學武叮囑道:“你要覺得能說得上話的,就別嫌麻煩。”


    “知道了,知道了——”


    傻柱一邊答應著,一邊回了後麵,臉上的陰霾散了許多。


    ——


    六月的最後一天,眼瞅著就七月份了,這天也越來越熱了。


    冬天其實還好,天頭短,中午即便不睡覺,也不會覺得很熱。


    夏天就不成了,李學武身體很好,頭腦也很好,但高速運轉下來,就是這種強度的腦力勞動,沒有充足的休息,早晚也得禿。


    程序員為什麽會禿頂?


    有很多因素是飲食休息不規範,缺少充足的睡眠和娛樂。


    別說他們打遊戲就是休息了,其實精神快樂,但身體很累。


    李學武是準備活一百歲的,所以工作上很認真,但該休息還是要休息的,中午這一覺必不可少。


    從小食堂回來十二點十分,喝了一口熱水便在休息室躺下了。


    直到彭曉力進來叫他,這才醒了過來。


    李順的要求,睡醒後不能立即起身,先平躺著搓搓臉,平心靜氣,等心髒的劇烈跳動舒緩了,頭腦清醒了,再起身。


    其實就像汽車啟動一樣,睡覺就是熄火,打火後你不能立即就踩油門開出去,得原地哼哼一會兒。


    等他躺在床上“哼哼”了幾分鍾出來的時候,辦公室裏已經有人在了,還不止一個。


    “坐你們的,等我洗把臉。”


    孔曉博等人也是剛剛進來,見李學武剛睡醒的模樣,不知道該怎麽打招呼才好,正猶豫著呢。


    李學武卻是沒在意,就著門口洗臉盆裏的溫乎水禿嚕禿嚕地洗了起來,一身的暑氣瞬間消散,人也精神了很多。


    等他從臉盆架子上拿了毛巾擦臉時,卻見這些人還站在那看著他,目光裏多了幾分驚訝和意外。


    孔曉博是萬萬沒想到啊,領導口中機智若妖的李副主任竟然是這麽洗臉的,有點像……


    李學武給他們的印象還是偏理性一些,雖然不能稱之為溫文爾雅,但也不至於太粗獷豪放。


    跟一般工廠裏的傳統幹部相比,李學武無論是談吐還是見識,亦或者是思想上的先進,都給他們一種成熟穩重,有涵養的印象。


    也正是有了這種刻板印象,在李學武如此特殊的洗臉狀態下,這些人好像是被石化了一般。


    “坐吧,喝杯熱茶涼快涼快。”


    李學武沒在意他們的眼神,擺擺手,第二次請了他們坐下。


    他自己也是搭好了毛巾,走到沙發這邊坐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消息了,無論是孔曉博還是先前很是傲嬌的副總工邱冠霖,今天再看李學武的眼神裏都充滿了異樣的敬畏。


    上次見麵時,對方還僅僅是紅星廠的領導,再見麵的時候,對方已經要成為他們的領導了。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讓人……艸蛋了,說不出的憋屈。


    “冰飛廠的魯副主任來過了,相信你們已經聽說了吧?”


    李學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才看向了孔曉博等人,道:“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關於701項目團隊,我們也是很意外,很棘手的。”


    他疊起右腿,表情認真地說道:“魯副主任把這個項目全都給了我們,我們一時也想不到該怎麽安排你們這個項目團隊了。”


    他當然要這麽說,初來乍到,這些人的內心難免要驕傲。


    這個時候不敲山震虎,給他們一個下馬威,還等什麽時候?


    “李副主任,我們這個項目……”


    孔曉博猶豫著問道:“既然要轉來紅星廠,那後續的研究……”


    “嗯,我們廠領導也在考慮,是否要裁撤重組。”


    李學武看著他,很是坦然地講道:“你應該也知道,我們廠是對外合作,民用經營的,你們的研究方向很多是我們不需要的。”


    “至少我們廠生產的直升飛機上,是不需要掛在彈藥的。”


    聽他這麽說,701項目組的四個負責人對視一眼,齊齊皺起了眉頭,這個項目命運多舛,生不逢時,真是一步一個坎兒啊。


    以前沒覺得如何,要是在紅星廠這邊裁撤重組,他們項目組很多人都要麵臨重新選課就業的困難。


    紅星廠才剛剛拿到直升飛機的生產線,後續也沒有那麽多的研究課題,他們空有屠龍技,沒有施展的機會和空間,怎麽辦?


    隻能改行幹別的,總不能再從紅星廠調回冰飛廠吧。


    魯大可從這離開的時候是跟701項目組管理團隊見了一麵的。


    話說的雖然很好聽,但實際的意思就很殘酷直白了。


    他們被賣了,還很廉價,還是在他們一無所知的情況下。


    如果說以前來紅星廠,就像參觀的那樣,他們對這裏還有幾分向往和喜歡,但真正地劃撥到了這裏,他們內心的惶恐不安又讓這份喜歡變了味道。


    尤其是魯大可提到的,家裏在冰飛廠的,要一起調過來,不在冰飛廠的,廠裏會幫忙協調。


    這是舉家搬遷,一鍋端啊。


    一般隻有重大項目,或者保密項目才會如此執行呢,可紅星廠一個造民用飛行器的工廠,用得著如此謹慎小心嘛。


    別看冰城不如京城,但打心眼裏,他們認定了冰城才是家呢。


    破家值萬貫,搬家哪裏是上嘴唇碰下嘴唇那麽簡單的。


    幾千裏地呢,啥玩意能運來京城啊,就算能運來,那運費也早就超出了那些家當本身的價值。


    現在他們什麽情況都不知道,隻知道他們暫時不用回去了。


    不,應該說就不用回去了,項目組剩下的人也會陸續過來。


    “領導那邊還在談著,這邊暫時先按兩個方向安排。”


    李學武等他們心裏有了準備以後,這才繼續介紹道:“在京這些人,先接受保密部門的審查,選出一部分人,準備參加考察團。”


    一聽到他這麽說,孔曉博等人心裏的那根弦便是一鬆,隻要能出國學習,那回來後總不至於失業。


    而且出去的這些人,基本上已經能確定,就是未來飛行器生產業務上的技術維護團隊了。


    畢竟是參與了拆改裝的過程,不用他們難道還要重新培訓?


    而剩下的那部分人就危險了,有可能會被紅星廠調劑到其他工業項目上去,級別應該還在,但職務安排上就沒有那麽盡如人意了。


    副總工邱冠霖一想到自己曾經對李學武的態度,心裏就咯噔一下。


    這麽重要的項目安排都是李學武來跟他們談,那自然表明,李學武在紅星廠的位置是很重要的。


    他一句話,自己這副總工也就成了昔日黃花了。


    果然,就在他們想到自己的職務時,李學武就開口安排道:“剩下的部分技術人員,廠裏會酌情安排,我們是有考慮飛行器科研的。”


    他示意了坐在一邊的上官琪講道:“年輕人也要肩負起重要的使命和責任,會有更多的機會給你們。”


    上官琪感受到了昔日領導們灼灼的目光,定了定心神,點頭應道:“謝謝李副主任,我會努力的。”


    果然!上官琪……有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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