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有點色,你發現了嗎?”周小白小聲給李學武嘀咕道:“你瞧他看服務員的眼神,怯——”


    “就你眼睛好使了?”


    李學武瞅了她一眼,嘴角不由得扯了扯。


    晚上張長明約他,聽見他來了津門,非要請客不可。


    “咱們三個人,要多了吃不完,我叫他們量少樣多。”


    張長明跟飯店的主管溝通完走了回來,示意了手裏的煙盒問道:“你真戒煙了?”


    “挺長時間了——”


    李學武亮了亮手裏的金屬盒,眼神示意了身邊的周小白道:“這是我戒煙的功臣。”


    “嘻嘻——”


    周小白成長的速度不慢,在人前已經有了大姑娘的矜持。


    但在李學武的麵前,永遠是那藏不住心事的姑娘。


    隻得了他一句誇,明知道他是誇張,可還是忍不住的驕傲和竊喜。


    李學武戒煙完全是他的意誌力強,她送口香糖鐵盒都是戒煙以後了,隻是怕他嘴裏無聊罷了。


    “我可沒有幫什麽忙——”


    周小白含情脈脈地看了李學武說道:“如果口香糖能戒煙,那煙草工業早就消亡了。”


    “小白的觀點我非常讚同,我就戒不掉這一口。”


    張長明嘴裏雖然這麽說著,但手裏的煙盒並沒有打開。


    煙癮大的人都沒臉的,即便是重要場合也總想著抽煙。


    這是一種習慣性的動作,有的時候不受大腦的控製。


    可今天是私人宴請,餐廳裏也有人在吸煙,可他就是沒吸。


    可見他的意誌力並非他話裏所說的那般薄弱,而在周小白看來,這又是一個滿嘴跑火車的家夥。


    看著周小白翻白眼,張長明輕笑著說道:“你和李主任都是強者,不受外物擺布,我是比不了的。”


    “你抽你的,我沒什麽在意的”李學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打量著餐廳裏的環境說道:“是李主任不抽煙了,我淘不著免費煙了才戒的。”


    “嗬嗬嗬——”


    張長明輕笑著看了他一眼,他才不會信李學武的鬼話呢。


    他們一起合作的【津門順風商貿聯營公司】好大的利潤,就這麽給了身邊的小姑娘,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覺得他會相信李學武缺抽煙的錢?開玩笑呢嘛。


    見李學武很鬆弛的樣子,他也沒在意,轉頭看向了周小白。


    這姑娘他接觸過幾次,據說給李學武生了孩子的吳老師他也見過。


    都是業務上的往來,順風商貿創建初期,難免的需要他來協調。


    好在是李學武安排來的人真的很得力,隻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津門水產跟京城這條線就鋪開了。


    最近他見吳淑萍的次數少了,反倒是周小白經常來公司轉悠。


    “小白是高中畢業?”


    見周小白看過來,他笑著說道:“還得是有文化,學東西就是快。”


    “現在都是她來公司負責業務對接,很有樣的。”


    張長明給李學武笑著介紹道:“我們那的人都叫她周總。”


    “笑話我呢是吧?”


    周小白跟他混熟了,並未在意身份上的差距,其實也沒差距。


    要說出身,她絕對要高於對方,要說職務,她是總經理,張長明還是個副的呢,誰瞧不起誰啊!


    “別以為我不知道啊,你們就喜歡在背後講究人。”


    周小白哼了一聲,道:“是財務的老張吧?他就喜歡編排人。”


    “下次再去水產公司,看我不找他去算賬!”


    “你可不就得找他算賬嘛。”


    張長明笑著點了她說道:“不找財務算賬,難道找總務啊?”


    “咋那麽煩人呢——”


    周小白翻了個白眼,拿起桌上的汽水喝了一口,看向李學武告狀道:“他總欺負我——”


    李學武沒搭理她,收回打量飯店環境的目光,看向張長明問道:“聽說總務老白調走了?”


    “出了點事情,也是他自己倒黴,怨不得別人。”


    張長明不願意多解釋,家醜不可外揚,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柳林去了總務處,業務上的事他能拿得起來。”


    這是給李學武交代呢,就算是總務處處長白西元出了事,他們的小公司也不會受影響的。


    “我就看不上他——”


    周小白一撇嘴角,衝著張長明抱怨道:“肥頭大耳的,就盯著女人屁股看,好像……”


    她一咧嘴,嫌棄地扭過頭去,嘀咕道:“出了事也是活該!”


    “你管的這麽寬呢?”


    李學武桌底下輕輕踢了她一腳,聽吳淑萍說,平日裏可會隱忍了。


    有一次受了委屈都沒說話,跟著自己出來玩倒是放飛自我了。


    “小白說的也沒錯,他是活該,尤其在這種事上。”


    張長明搞不明白李學武跟吳淑萍的關係,更搞不懂周小白在李學武這算是個什麽關係。


    所以對於白西元的錯誤,他沒有往深了說,容易誤傷李學武。


    職場第一大忌便是私生子,看李學武年紀輕輕的也不是好色之徒啊,怎麽會犯這種錯誤呢。


    他去過李懷德在津門的家,自然也去過隔壁李學武在津門的家。


    看李學武跟那位吳老師的關係,越是正常,越覺得不正常。


    真要是有這麽個人,又怎麽會輕易暴露在他們的麵前呢。


    至少在張長明看來,自己跟李學武的關係可沒到登堂入室的階段。


    尤其跟李學武相處的時間長了,對方的心眼子有多多,他太清楚了。


    所以,狗屁情人和私生子,這就是個魚餌炸彈,誰信誰傻嗶。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他是不會信的。


    不過他也是聰明人,心裏越是不信,表麵上越是相信的。


    既然李學武已經擺出來了,那就是有目的的,隻看誰上鉤就是了。


    再一個,那位吳老師是有真才實學的,來談業務的時候,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氣質不凡。


    如果關於她的介紹,曾經的大學老師這個身份是真的,那她的家庭背景絕對非同一般。


    所以,一個出身優秀,才華橫溢的女人會不明不白地給李學武生孩子?


    唯有白西元那種蠢貨才會讓腦子燒掉了的女人給他生兒子。


    現在好了,兒子生了,他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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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說窮人乍富,這麽形容忒不恰當了。”


    張長明看向李學武,好笑地問道:“不過你們是不是有錢燒的啊?”


    “還是對房產有什麽特殊的收藏喜好啊,賺的錢都用來買不動產?”


    “正常的投資罷了,算是保值的一種手段。”


    李學武喝了一口茶水,道:“我們不是成立了聯合儲蓄銀行嘛,那些錢放在賬戶上純虧。”


    “倒不如投資不動產,以固定資產租賃的形式介入到聯營公司中。”


    他倒是沒防備著張長明,這玩意兒就是一層窗戶紙,誰捅誰明白。


    “既能減輕聯營公司的運營成本,又能合理利用賬戶資金,同時還能給企業創造更多的合作空間。”


    “怪不得你們要搞銀行呢!”


    張長明卻是並未表現出多少驚訝來,隻是有些羨慕地看著李學武。


    津門水產的規模不小,但業務單一,可比不了紅星廠能折騰。


    再一個,水產行業也不如鋼鐵行業的上下遊工業範圍廣泛。


    沒有業務和財務縱深,他們是萬萬不敢想搞銀行這種事的。


    鋼老大自然不必說,紅星廠北方工業係統中,軋鋼不是第一,煉鋼也不是第一,但軋鋼加煉鋼能排前五。


    如果再加上目前已經完成建設的工業體係,那跟前幾名比,誰的工業潛力更高,真就不好說了。


    所以你看水產公司的韓慶偉也好,張長明也好,跟李懷德都是坦誠相交,以朋友論之。


    現在是朋友,五年後見麵了,說不得要叫一聲領導的。


    跟李學武的相處自然如此,大樹下麵好乘涼。


    李學武在紅星廠這棵大樹下麵,未來的成長空間廣闊。


    所以無論是公事還是私事,最好能搭上關係。


    也就有了今天的私人宴請。


    “要不我幫你們搞塊地得了”張長明笑著說道:“反正你們廠正在搞基建,一把齊得了。”


    “晚幾年吧,至少今年是不成了看”李學武搖了搖頭,婉拒道:“財政預算已經超出赤字太多了。”


    “今年搞的這些項目,未來三年都是還債的過程。”


    他看著服務員開始傳菜,便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扯起了別的。


    不能怪他小心,紅星廠這些事給張長明知道無所謂,又不是機密。


    但也沒到普通人都需要知道的地步,所以還是謹慎一點好。


    病從口入,禍從口出,公眾場合少扯工作是正經的。


    好在是他們選了個靠窗邊的角落,這個時候來飯館吃飯的人不多。


    等菜都上來了,三人也是邊吃邊聊,李學武和張長明都端了酒杯。


    君子之交淡如水,其實在酒桌上也適用,真心交往的,絕沒有吆五喝六吹牛皮,咋咋呼呼的稱兄道弟。


    就是慢飲、細品、微醺,喝酒講究的是意境和友誼,不是酒。


    真奔著酒去的,你少喝了我急眼,他多了我拍手,這不是冤家嘛。


    周小白不似以前那般謹慎膽小了,他們在聊到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時也會開口說話,張長明也照顧她。


    其實酒桌上兩男一女的搭配最合適,尤其是年輕女孩兒。


    “月中公司工會組織去島上療養,小白去不去?”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張長明臉色微微紅,笑著對周小白邀請道:“你要是願意去,我跟老劉說一聲。”


    “不去,我哪有時間啊,忙都忙不過來呢——”


    周小白吃了一口嫩雞,看向他問道:“正是旺季的時候,你們還要放假出去療養?”


    “這是職工的福利和權利”張長明沒在意她的拒絕,而是強調道:“如果真按淡季和旺季管理療養,那我們這公司早晚得黃攤子了。”


    “所以每年都有,每個季度都有,竄換著來。”


    張長明示意了李學武問道:“聽李主任說,你們也要搞療養院?”


    “在鋼城,主打滑雪和溫泉”李學武解釋道:“我們想在那邊建醫院,主要服務於在鋼城工作的職工。”


    “單位大就是好啊,怎麽都會能撲騰得開,哪裏像我們。”


    張長明搖了搖頭,道:“就算是療養,也隻能用別人的。”


    “不是北帶河,就是門口的島上,其實沒啥可玩的。”


    說起這個,其實不僅僅是津門水產公司,華北的工業體係,基本上都是這個療養套路。


    “回頭我們那建成了,歡迎津門水產公司的兄弟姐妹來玩。”


    李學武笑著邀請道:“我們建療養院,也不僅僅為自己服務的。”


    他端起酒杯跟張長明碰了一下,道:“隻要是兄弟單位,我們都歡迎呢。”


    “那敢情好了——”


    張長明笑著跟李學武碰了酒杯,一飲而盡。


    三人說說笑笑的,氛圍很是融洽。


    說什麽歡迎來玩,還不是得花錢,真當紅星廠無私奉獻啊。


    這療養也是一門生意,做好服務和醫療養護工作,搞好環境,提供優秀的放鬆空間,絕對能賺錢。


    後世是自己出去玩,叫旅遊,現在是單位組織出去玩,叫療養。


    療養可比旅遊的標準高多了,全套的體檢和標準的放鬆體驗……


    其實是對標北毛的工人療養體係,但絕對沒有人家的水平高。


    這個時期,北毛真是地球上最牛嗶的存在,就連醜國都害怕的那種。


    後世你有聽醜國害怕哪個國家嗎?


    就算是世界工廠的內地,人家也沒像對待北毛那樣無所不用其極。


    酒宴散去,張長明送了李學武兩人出門,三人就在門口分開。


    在回去的路上,周小白靠在了李學武的肩膀上,感受著他的心跳,有一種莫名的幸福感。


    隻是這種幸福感太短暫了,轉瞬即逝,明天他就要回京了。


    之所以滯留一晚,就是為了見張長明的,以及談酒桌上的那些事。


    周小白聽了很多,對李學武的工作也算是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


    他啥都管,啥都負責,其實已經是對標津門水產公司副總的崗位了。


    就連紅星廠要在津門購置辦公場地,都是他來協調溝通。


    這本應該是工程處和辦公室協調,廠副主任主管和負責的業務。


    車內兩人都沒有說話,周小白抬起明亮的眼眸,借著不時閃過的路燈的光,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


    淡淡的酒香味,證明他並沒有喝醉,微微閉合的眼睛,卻好像一頭懶惰的獅子,氣場內斂,又忍不住讓人敬畏和感歎。


    她是多麽希望時間永恒,就依靠在他的懷裏,慢慢地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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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產的事盡快辦,我已經跟水產公司的張副總溝通好了。”


    火車站台上,李學武對著來送他的莊蒼舒交代道:“他在市裏有一些關係,對你來說也是個機會。”


    “無論在哪工作,地方關係都是很重要的。”


    他眼見就要到時間了,拍了拍對方的胳膊,道:“就這樣,等你回京的時候,把申請帶過來。”


    “回去吧,工作都忙——”


    踏上車廂,李學武給他擺了擺手,便往裏麵走了。


    莊蒼舒也是很客氣,同彭曉力握手過後,目送他們上了火車。


    直到火車移動,離開,他這才下了站台往回走。


    都特麽送到火車站來了,他還會差這麽一點時間?


    領導說讓你回去你就回去?


    是,領導確實是這麽想的,希望你把更多的心思和精力放在工作上。


    但他又不是沒坐過火車,也不是沒有津門貿易管理中心的人來送。


    當火車移動離開的時候,人總是要往下麵看的。


    如果有送站的人揮手道別,內心總是會高興,見不到難免要失落。


    即便是領導,領導也是人。


    就算他不記恨你,可也不會想起你,這是人心。


    李學武是經曆過這種心態變化的,也了解這些人的想法。


    所以管理中心用高級轎車接他,在門口擺歡迎儀式這些,他都沒有苛責和怪罪,而是選擇了理解和婉拒。


    解決這種心態,是一名幹部在成長過程中必須經受的考驗。


    沒有轉變好心態,就會出現病態過度追求麵子的習慣。


    隻要出現這種苗條,就會滋生腐敗和墮落,無一例外。


    想要走的更好,更遠,就必須時刻提醒自己,你還是個小趴菜。


    有些東西不用過度的追求,該有的時候自然會有,你追求的在外人看來有可能是沐猴而冠,嘩眾取寵。


    火車上,彭曉力拿著筆記本,在鄰座帶著孩子的婦女驚訝和異樣的目光中,輕聲給李學武匯報工作日程。


    李學武在回程同樣選擇了軟座,再一次得到了列車長的禮貌和感激。


    相比於其他旅客,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小桌板上還有白瓷茶杯。


    這種差異化的服務和待遇,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兩個年輕人不簡單。


    而看文件做批示的李學武,以及輕聲恭敬匯報的彭曉力,兩人的狀態無不是透露著不一樣的狀態。


    這節車廂以他們為圓心,周圍人說話的聲音都小了很多。


    並非是怕他們,而是對認真工作的一種尊重。


    列車穿梭山河,兩個半小時後抵達了京城火車站。


    李學武帶著彭曉力,在一同出站旅客的果然如此的表情中上了汽車。


    其實沒什麽意外的,腳步匆匆,表情認真,就算不是高級幹部,那也是重要崗位上的骨幹。


    指揮車飛快行駛回了紅星廠,真可謂過家門而不入了。


    從京城火車站到紅星廠,中間正是海運倉的位置。


    如果按照出差的補償,以及工作時間的協調性,周六這天李學武完全可以直接回家的。


    可他負責的工作太多,尤其是這一周的最後一天,很多事都等著他來參與和組織意見的。


    他不來,李懷德理解,不會說什麽,但工作耽誤了,總要不滿意的。


    李學武也不是偷閑躲懶的人,所以回到辦公室給家裏打了個電話,便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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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好鋼筆啊——”


    李學武正忙著,一抬頭,卻見夏中全站在桌子邊上。


    他歪著頭瞅了瞅,彭曉力不在,應該是去忙了。


    “你怎麽神出鬼沒的?坐,坐,喝茶自己泡啊。”


    沒在意這老家夥羨慕的目光,他繼續忙著手裏的工作。


    隻是因為夏中全的話,他的目光輕輕掃過手裏的鋼筆。


    金尖派克,還是大班款的,這個年代的人都用鋼筆,所以隻要一打眼就能看出好賴來。


    這是周小白送他的禮物,沒有理由,就是覺得好看,他正需要。


    這完全是扯淡,他需要鋼筆辦公,自然有廠裏提供。


    他是管委辦副主任,想要用好鋼筆還用得著她給張羅。


    隻是這丫頭一門心思想要關心他罷了,找了個他能用的禮物。


    可能是張長明多看了幾眼那鐵盒口香糖,讓她覺得不算正式。


    李學武口袋裏要是別一支她送的鋼筆,那自然比鐵盒要精致的多。


    “赴日考察團的組建工作進展怎麽樣?”


    處理了手裏的文件,李學武抬起頭,看了一眼對麵坐下的夏中全問道:“701那邊選出參團人員了嗎?”


    “我們技術辦公室組織保密科和保衛科一起調查審查的。”


    夏中全靠坐在了椅子上,點頭回答道:“人已經上山參加集訓了,月底前考察團絕對能成行。”


    “不要再出現差錯了——”


    李學武點了點墨水,提醒他道:“李主任對這件事很不滿意,上麵對咱們的處理方式也頗有微詞。”


    “不滿意還能咋樣,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夏中全沒甚在意地說道:“該緊就得緊,該鬆就得鬆,臨近出國,是能亂念緊箍咒的時候?”


    他看了看李學武,問道:“上麵是個什麽意思?”


    “兩個意思,得了便宜別賣乖”李學武低下頭繼續寫著意見,嘴裏則是繼續說道:“下次吃相別這麽難看。”


    “嗬嗬嗬——”


    夏中全完全是看熱鬧的不嫌事大,這個項目從始至終都是李學武負責的,上麵怪罪的也是李學武。


    要說跟他一毛錢關係都沒有,這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無欲則剛啊,技術崗位,懂管理和協調,你能把我怎麽樣?


    “估計三機部來部裏打官司了,上麵的領導也好沒麵子了。”


    夏中全胳膊擔在了辦公桌上,笑著提醒道:“小心領導對你有意見啊,我都無所謂。”


    “我就說幕後黑手是你!”


    李學武瞥了他一眼,手裏不停,嘴裏也是一心二用,“反正你也無所謂,回頭我拉你出去擋槍子。”


    “嘿嘿——不是咱妄自菲薄,我還真沒有這個體格子。”


    夏中全滋嘍一口熱茶,道:“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我算哪門子高個,還得是你李副主任啊。”


    “你要有扯閑蛋這個勁頭,把飛行器的事盯一盯,能出事?”


    李學武撇了撇嘴角,甩鍋道:“這個項目我算是在工業口臭了大街了,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你要說讓我背鍋,其實也用不著拐彎抹角的”夏中全好氣又好笑地說道:“什麽呀,就交給我了。”


    “合著一大幫子人送國外去學習大半年,我在家裏扛雷啊?”


    “這叫什麽話,組織信任你懂不懂?”


    李學武故意打官腔道:“這本來就是你們技術辦的工作,我算是打短工的,我才是冤枉的那一個。”


    “你說完這話仔細想想,你自己信了嗎?”


    夏中全撇嘴道:“從三機部手裏搶項目,讓對方心甘情願奉上,啊?”


    “什麽兩個意見啊,這不就是罰酒一杯,下不為例嘛!”


    他眼珠子都要翻成白眼邪了,嘴裏不忿道:“誰看不出來啊,一機部的領導是偷著樂呢!”


    “你臭大街?我要說你在領導那掛了號了,你信不信!”


    “嗯,回頭我也幫你掛號去——”


    李學武沒接他的下茬,而是點了點桌子,問道:“上官琪那邊怎麽樣?”


    “幹勁很足,是有真本事的,就是不知道後勁足不足。”


    夏中全現在基本上不參與具體的科研和技術工作了,更偏向於管理。


    就是技術辦的工作他都忙不過來呢,哪裏有時間盯在研究崗位上。


    但他對手裏的各個項目熟悉的很,來他這裏審批項目和預算是研究所必須過的一關。


    就像李懷德沒有李學武的意見不簽字一樣,李學武對專業意見的態度也很中肯。


    他不了解的業務申請,必須有專業技術管理崗位負責人審核意見,否則打回去重審。


    “盯著點,她需要什麽人盡管給她協調,這個項目……”


    李學武長出了一口氣,靠在椅子上,擰了手裏的鋼筆說道:“隻要十年內有所突破,我就心滿意足了。”


    “這個項目絕對是史無前例的技術革新,思想革新,更是飛行器發展的革新和未來。”


    “這個投資太大了,你有跟李主任做過匯報嗎?”


    夏中全頗為意外地談及了兩人從未有過的區域。


    交淺言深,以前兩人是純粹的工作關係,雖然相處默契,但完全沒到聊的這麽直接的地步。


    但有了私人關係以後,這種壁壘自然就消散了。


    李學武在紅星廠越成功,他們之間的關係越金貴。


    同時,他的外甥女和外甥女婿也更為受利,就是這麽直白。


    “李主任的心態你是最了解的,是有點急功近利的。”


    夏中全提醒他道:“這個項目我跟上官琪討論過了,周期長,投資高,回報預期未知。”


    “你確定李主任願意等上十年?十年後他等得到嗎?”


    “誰都有急功近利的心態,你我都有吧?”


    李學武很坦然地坐直了身子,放下手裏的鋼筆,看著他解釋道:“況且李主任對技術投資的態度是很明確的,沒有限製。”


    “如果說無人機項目是一個無底洞,這隻是在研究成果出來前,出來後呢?”


    他探著身子,敲了敲桌子說道:“全世界都得沿著咱們這條路往下走,你有想過這種影響嗎?李主任是願意等的。”


    “無論十年後,十五年後,他在哪,這份榮耀他都能分享到,這是他應得的。”


    這倒是實話,無人機技術投入高,收益未知,可一旦成功,必然舉世矚目,到時候絕對要深挖掘的,李懷德這麽喜歡現眼的人又怎麽會甘心低調呢。


    “你有沒有想過,要投入多少?她的預算是一百萬元。”


    夏中全攤開手說道:“上官琪的家人已經來了,正在跟她一起籌備這個項目,我已經把全廠技術人員的材料給了她。”


    “全廠範圍不夠,跟她說,需要什麽類型的人才打申請。”


    李學武認真地說道:“小家子氣,廠裏有幾個懂飛行器的,讓她去全國的大學和工廠裏麵選,選出來讓穀副主任去挖。”


    “一百萬元?做夢呢?”


    他一撇嘴,道:“五百萬元以內,她要是能拿下來,我保她一個院士的頭銜。”


    這真不是李學武在忽悠,更不是在吹牛。


    真要是攻克了無人機的控製技術和操控係統,絕對是國之重器,是行業的鼎峰了。


    醜國一台無人機墜落在咱們家,後來才知道售價500萬。


    美元!是500萬美元一架!


    八幾年,咱們從以澀咧購買了幾架無人機,寶貴的不行。


    為什麽?


    因為咱們沒有,不懂,更不能生產,壞掉就完蛋了。


    買來的時候多少錢就不知道了,但付出的絕對不止金錢。


    李學武很清楚目前國內技術落後的現狀,想要率先攻克個項目有些困難。


    但是,就算不能領先攻克,隻要咱們手裏有了,就知足了。


    時代是在發展的,隻要不落後太多,就有機會實現超越。


    這才六七年,給上官琪的團隊二十年,也才八七年,三十年,也才九七年。


    後世的九七年,咱們的無人機技術才剛剛起步啊。


    紅星廠想要在未來波瀾壯闊,風起雲湧的時代浪潮中屹立不倒,必須有拿得出手的硬家夥。


    有聽說大學合並的,咋沒聽說有大學合並冰工大呢?


    能造荷包蛋的學校,你合並它?


    紅星廠也是一樣,基礎工業要發展,尖端科技要掌握。


    既然有這個機會了,又擁有了合適的領軍人才,那必然是要搏一搏的,哪怕是用kh-4的銷售利潤養著他們,也得搞出來。


    李懷德在聽李學武提及這個項目的時候,也是有猶豫的。


    就像夏中全所說的,他含糊的關鍵點在於他能不能等得到。


    李學武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他告訴李懷德,就算他死了,這個項目成功了,也得把他挖出來掛在榮譽牆上展示起來。


    李懷德被他的話給氣笑了,問李學武,他到死了的那一天都看不到項目的成功?


    李學武卻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回答他,這個項目成功了,您想死都不一定能死的成了。


    這一句才是打動李懷德認同這個項目,痛快審批的原因。


    什麽意思?


    很簡單,真的主持開發了這個項目,並且還成功了,這哪裏是獎牌啊,這是特麽免死金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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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李學武的辦公室,兩個人聊了聊此去津門的業務工作。


    提到了客船製造、飛行器零部件供應鏈以及其他項目。


    談到最後,又提起了701項目分拆以後的安置方案。


    李學武給出了個意見,701項目組全體人員,除了赴日考察團成員和無人機項目成員外,全拉紅星訓練場集訓一個月。


    這些人剛剛從冰城來,那邊的形勢和狀況跟京城的大不一樣。


    而且冰飛廠正處於變革的過程中,勢必會有人心不穩的狀況。


    正合適,上山體能訓練,思想學習,淨化心靈,安撫情緒。


    再下來的時候,看紅星廠哪哪就都好了。


    至於說考察團和無人機項目組的技術人員,李學武是準備另行集訓的,要交給專業的人員來考察和培訓。


    這種要害部門的技術人員,絕對是保密的重點。


    現在還沒什麽,紅星廠的技術也沒多少需要保密的。


    但在未來,對外貿易項目日益增大,增量的紅星廠,必然會成為與外界接觸的典型企業。


    守住安全關,是一個企業維護穩定運營的最後一道防線。


    別特麽技術搞出來了,給別人做了嫁衣,這事李學武不幹。


    而且,去蕪存菁,二五仔他是不會要的,無論他的技術有多好,要是把這裏的技術傳遞給了其他企業,李學武也不願意。


    別以為冰飛廠幹不出這種事情來,紅星廠都能擺人家一道,人家憑什麽不能反過來擺你一道?


    夏中全跟李學武相處時間久了,也不覺得他這種“總有刁民想害朕”的被迫害妄想症是病了。


    謹慎無大錯,至少他還沒看見李學武因為疏忽和失誤對工作造成過什麽損失呢。


    這也是李學武平步青雲的基礎,能幹事不出錯,絕對是本事,一般人真的做不到。


    離開前,夏中全給李學武說,趙雅芳來廠裏看了王露。


    兩人談了什麽不知道,但聽王露的意思是滿意的,不然也不能邀請她去見見趙雅軍了。


    趙雅軍正隨著赴日考察團一起在訓練場集訓呢。


    原本應該是趙雅軍來見她的,這樣才禮貌些,可情況特殊,集訓出不來,隻能是她主動一些,趙雅芳說的很客氣。


    王露有一個方便,她是保衛處的工作人員,可以去紅星訓練場做服務工作,也就有了兩人接觸的機會。


    趙雅芳既然來邀請王露,就說明跟家裏,跟趙雅軍已經通過電話了,征得了一家人的同意。


    夏中全算是媒人,自然也是願意的,昨天就把外甥女安排過去了,算是一種假公濟私了。


    王露相中了趙雅軍,趙雅軍也同意相看王露,這就是好的開始。


    在李學武看來,王露比周小鈴更適合趙雅軍。


    沒有資本的,就找個本分一點的,傻一點的都無所謂。


    真要是貪大求全,要那麽一個不省心的,早晚要出事。


    嘿嘿,話別說的太早了!


    李學武真就被自己這個思想給打了臉,本分的姑娘也惹禍。


    周日這天下午,李學武剛從俱樂部回來,便見趙雅芳哭笑不得地抱著孩子在跟母親說著什麽。


    等他進屋聽了一會,這才知道,王露把她娘家房子點了。


    是的,王露周五去的訓練場,當天就見到了趙雅軍。


    兩人是在李學武辦公室見過麵的,不算是陌生。


    雖然沒有媒人跟著,但都是青年男女,也知道彼此見麵的目的,所以就坦誠地聊開了。


    這世上最打動人心的便是真誠,如果這姑娘再漂亮的話……


    說實在的,趙雅軍追求周小玲失敗後,是深受打擊的。


    尤其是請了二哥出麵幫忙,還要麵對那種現實的問話。


    他一度懷疑城裏的姑娘都像周小玲一樣,要求特別高。


    而當見到王露這樣天真爛漫,心直口快,滿眼真誠的姑娘,趙雅軍知道自己淪陷了。


    他不怕吃辛苦,就怕沒有人懂他的苦,跟著他一起進步。


    就在他坦然地講道,自己是長子,未來會有責任和負擔的時候,王露的回答深深地打動了他。


    王露說你要不孝順你爹媽,我就真不敢跟你處對象了。


    這話也傳到了一直等待消息的趙家人耳朵裏,結果自然是皆大歡喜,兩人就這麽確定了關係。


    組織介紹,親戚保媒,沒有比這個更安全的情侶關係了。


    所以周日這天,趙雅軍欣喜地請了假,帶著王璐回家看爸媽。


    兒子的對象第一次上門,趙家必然是要隆重接待的。


    尤其還是城裏的對象,這十裏八村的,隻聽說往城裏嫁姑娘的,還沒聽說往回娶姑娘的。


    趙雅軍算是十裏八鄉頭一號了,說光宗耀祖也不為過。


    尤其是看著嬌滴滴的城裏姑娘,一點不嫌棄家裏,還滿眼的好奇,甚至主動幫忙燒火做飯。


    趙家眾人這份滿意就甭提了,趙雅軍他爸的嘴丫子都要咧耳朵上去了。


    這一高興就壞菜了,第一次幫忙燒火做飯的王露沒經驗,哢哢填柴火,結果就是……


    趙根當時站在院門口,村裏人有來看新媳婦的,都在熱鬧。


    有人說新媳婦上門就讓人家幫忙燒火啊?


    趙根說了,燒著玩唄,又不會燒了房子。


    有人逗笑出來取柴火的王露太積極,早晚有吃苦的時候。


    結果就是,房子真燒著了,好像趙根不大願意呢……


    再一個,說王露早晚吃苦的那個鄰居立馬變了口風,嘀咕說娶了這個媳婦,早晚有你婆婆吃苦的時候。


    更有人從後麵趕來,還沒聽明白前麵出啥事呢,邊往裏擠邊嚷嚷說:姑娘家家的,要矜持一點,不能一上門就燒……燒……燒人家房子吧?


    好家夥啊,全家總動員,救火的救火,救人的救人。


    鄰居們也幫忙,總算是把人和屋裏的東西救出來了。


    房子?不說了嘛,燒了。


    王露整個人都嚇傻了,拎著燒火棍站在那一個勁地掉眼淚。


    東西都救出來了,火也撲不滅了,鄰居們隻能站邊上看火。


    有打趣趙根的,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是第一把。


    也有說本來就是農耕家庭,現在好了,成山頂洞人了。


    還有鄰居見王露哭了的,安慰趙根說,這姑娘一看就旺夫!


    趙雅軍看著自己對象小花貓似的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趙根家的更是坐在地上,看著家裏的房子被火焰吞噬。


    老頭老太太也是有些迷茫。


    唯獨趙根,走到兒子的對象麵前,很是開心地笑了。


    一看這兒媳婦兒就淳樸善良,性格跟小孩子似的。


    他哪裏會讓未來的兒媳婦受委屈,一擺手,大聲喊道:“正琢磨蓋新房呢,都省得扒了!”


    “沒事的,閨女,不怨你,是咱家這房子不結實。”


    趙根安慰她道:“等你下次來,咱家就蓋磚瓦房了。”


    王露早就嚇傻了,還以為趙叔叔是來罵自己的呢。


    對象是甭想著處了,能賠人家錢,出這個村就行了啊。


    萬萬沒想道,趙叔叔竟然如此說,也讓她破涕為笑。


    “趙叔叔,下次我一定好好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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