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辦的事不好做吧?嗬嗬嗬——”


    徐斯年見李學武回來,笑著打趣道:“你以前怎麽說我來著?”


    “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我看算幸災樂禍才對——”


    李學武瞅了他一眼,道:“就因為你以前的工作沒做好,我們現在才是要受累。”


    “嘿嘿嘿——!”


    徐斯年好氣又好笑地說道:“你可真是臭無賴啊,什麽鍋都能甩我身上來!”


    他示意了對麵的主辦公樓說道:“我都調走多長時間了,你也不怕抻著胳膊。”


    “不怨你怨誰?敢鬧事的那些個,哪個不是你帶進來的?”


    李學武坐在了椅子上,端起茶杯看著辦公桌對麵的徐斯年抱怨道:“要沒有你慣著他們,能有今天這脾氣?”


    “那你這話可是說錯了,在我負責辦公室的那段時間,可沒有這樣的刺頭。”


    徐斯年堅決不接這個鍋,玩味地看著李學武說道:“要怪你隻能去怪領導了,要是沒有領導給撐腰,這些人也不敢來勁。”


    “哦?是嘛,我還真不知道——”


    李學武故作茫然地看著他問道:“那是哪個領導給他們撐腰的呢?”


    “你可真是——”


    徐斯年頗為無語地看著李學武,道:“我這是給你出謀劃策呢,你倒是挖坑給我跳!”


    “看你這話說的,咱們是朋友,我還能坑你啊?”


    李學武放下茶杯,故作認真地保證道:“你說,沒關係,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嗬嗬嗬,我忘了——”


    徐斯年才不會信他這個呢,吃虧上當有一次兩次三次還不夠?


    這玩意兒又不是飯,吃那麽多幹什麽。


    所以李學武挖坑,他是看也不會看的,信也不會信的,對無賴最好的辦法就是跟對方一樣無賴。


    “閑蛋就不扯了,這一次回來除了要向廠領導匯報工作,我最大的任務就是來見你。”


    徐斯年看著李學武說道:“造船廠發展的步子太快了,我的壓力很大,很希望能從你這裏得到一些支持。”


    “幫我把把脈,不然我這心裏老是不太踏實。”


    “你有什麽不踏實的?”


    李學武打量著表情突然困頓的徐斯年說道:“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你是營城造船廠的掌舵人。”


    “你要是迷茫了,不踏實了,如何讓領導放心,讓船廠的職工專心啊。”


    “話是這麽說啊,但實際的……”


    徐斯年嘴裏遲疑著,頓了頓才看向李學武,認真地問道:“你覺得現在廠裏……不,就說造船廠,這種發展速度健康嗎?”


    “什麽意思,你受啥刺激了?”


    李學武瞅了他一眼,問道:“懷疑和自我懷疑,是一個人最不自信的表現,這種表現可不應該出現在幹部身上啊。”


    “說不好聽點,就算是做錯了,你也得自信的,挺直了腰板去做檢討。”


    “嗬嗬嗬,真叫你這麽說,我們就都成了吃幹飯的了!”


    徐斯年無奈的笑了笑,說道:“我是覺得這車速太快了,手裏的方向盤有點飄,真膽突了。”


    “不要胡思亂想,我跟你說,廠裏的發展速遞就是不健康的。”


    李學武這句話一說出來,可把徐斯年弄懵了,我特麽剛剛不是這麽說的嘛,那你跟我整啥曲子呢!


    “三年的工作一年幹,十年的工作量三年完成,你說有個健康的嘛?”


    他很認真地講道:“但不健康並不意味著廠裏的決策和部署是錯誤的,這一點你必須高度自信!”


    “跟著組織走,堅決服從管委會的領導,堅決執行管委會的工作安排,是你在營城造船廠一把手的位置上,必須做到的事。”


    “是,這一點我明白,我從未懷疑過廠裏的管理和方針。”


    徐斯年見李學武如此說,知道自己剛剛說錯話了,認真講道:“我隻是對目前的發展速度有疑惑,這樣急於求成,會不會給未來的發展和管理造成負擔啊?”


    “會,一定會——”


    李學武的回答再一次出乎徐斯年的意料,搞的他都開始懷疑自己這保守派是不是太激進了。


    “一味地追求通過貿易手段和刺激經濟發展,必然在未來產生一些管理上的難題。”


    “但是,怕有難題就不幹工作了嗎?聽龍叫就不過年了?”


    他點了點桌子,道:“工業發展,尤其是追趕第二次工業革命的腳步,咱們已經落後太多了!”


    “人家都開始準備第三次工業革命了,咱們連第二次還沒有完成,你說應不應該著急?”


    “第三次工業革命?“


    徐斯年一皺眉頭,疑惑地看著李學武,問道:“我怎麽沒聽說過這個定義,是新下發的指示精神?”


    “等下發的時候你再知道就晚了——”


    李學武給他講道:“幹部可不能看報紙學習政策和精神,這你比我清楚。”


    “我給你提個醒,第二次工業革命的特征是什麽?”


    也不等徐斯年思考,更不等他回答,他直接說道:“是電力的廣泛應用、科學技術成果迅速轉化為生產力、同時在多個資本主義國家開展,以及科學知識與生產技術相結合,對不對?”


    “你想想,不說其他,隻說咱們廠,你覺得咱們已經全麵完成第二次工業革命了嗎?”


    李學武攤開手說道:“其實沒有吧,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有更多的課要補。”


    “那我再問你,你應該知道咱們廠要在奉城收購改組一機廠,建設遼東工業最先進的機加工產業吧?”


    他敲了敲桌子,問道:“你知道機加工企業的核心是什麽嗎?”


    “機床,數控機床,擁有精確電子控製和管理的加工設備。”


    徐斯年點點頭說道:“我聽說了廠裏在奉城和鋼城的動靜後,還真就主動了解了一下,什麽是數控機床。”


    “這就說明你是有追求的”李學武笑著點了點他,又繼續講道:“其實在我看來,數控機床就已經算是第三次工業革命了。”


    “這麽早?”


    徐斯年驚訝地看著李學武說道:“不是才剛剛開始研究和應用的嘛?”


    “我給你講,井底之蛙,頭頂隻有碗那麽大的天。”


    李學武指了指對方,又指了指自己,道:“不主動了解世界的經濟和工業發展,你我都是井底之蛙。”


    “醜國早在十年前、二十年前就已經開始了工業革命。”


    看著徐斯年懷疑和茫然的目光,他輕笑著問道:“你不信是吧?我告訴你第三次工業革命的特征你就知道了。”


    “在第二次工業革命的基礎上,多技術領域的融合創新,包括空間技術、原子能技術、計算機信息技術等等,這個不用說你知道吧?”


    李學武指了指北邊,又指了指東邊,道:”全球性的科技競爭你知不知道?兩級鍕事競賽的本質就是科技競賽。”


    “理論與實踐的緊密結合是第三個顯著特征,就是你剛剛提到的數控機床,不就是電子技術與工業生產相結合嘛。”


    “第四個顯著的特征是對生活的影響,咱們這你感受不到,但在國外已經造成了資本主義國家的發展不平衡,全世界社會關係發生改變,人們的生活方式更為自主等等。”


    “不要覺得第三次工業革命距離咱們還很遠,其實是咱們太落後了,看不到終點和起點,所以才會覺得遙遠。”


    李學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給正在思考的徐斯年反應的時間,頓了好一會兒,他才繼續說道:“相比於未來的管理難題,當前緊要的是解決落後的生產力在工業發展中的不平衡,迫切解決進入第三次工業革命的機遇。”


    “你得知道,人家率先完成第三次工業革命,是要回手把門關上的,然後用先進的技術攻破落後國家的城門。”


    他指了指腳下,道:“20世紀了,槍炮早就不是蠻橫和霸權的第一手段了,人家已經開始玩更高級的東西了。”


    “咱們在原子能、電子信息技術上是有所突破的,但發展畸形,是國力的體現,也是咱們工業人的責任啊。”


    “我還真是——還真是沒想到這一層。”


    徐斯年滿眼的震驚,他隻想到了李學武會從廠領導的角度來給他解惑,沒想到這一杆子直接上升到了國際科技競爭和大勢上。


    隻能說太高端,羚羊掛角,高屋建瓴,此前的種種困惑在這一刻通透異常。


    他羨慕的問道:“這是你上大學學來的?”


    “我學的是老馬那一套,得出最終的結論還是依靠理論結合實踐才行。”


    李學武笑著說道:“要不我幫你聯係聯係,你也讀一個大學,給自己加加油?”


    “哈哈哈,我還是算了吧——”


    徐斯年笑著擺擺手,說道:“聽你說了這麽多,我總算是有信心了。”


    “不然在李主任那……”


    他稍稍探著身子,輕聲解釋道:“我不是說別的,這核心思想抓不住,幹什麽都是歪的,你能理解我。“


    李學武當然理解他,無非是想在領導麵前表表功,吹吹牛嗶,害怕表錯了,吹大了,來他這求個尺度罷了。


    機關裏的事,擺在明麵上說起來之乎者也的,好像很玄妙,很晦澀難懂,其實本質上不就是人跟人之間的關係嘛,歸根結底還是人心。


    ——


    “給你說個事啊,你自己考慮。”


    李學武示意了彭曉力把門關上,隨後給徐斯年輕聲講道:“琢磨琢磨,搞艘遊艇.“


    “幹什麽?自己賣?”


    徐斯年詫異的看著李學武問道:“不是有協議的嗎?”


    安德魯的吉利星船舶跟紅星廠簽署了船舶貿易協議,也就是說遊艇項目生產的產品隻能以他們為主,算是一種貿易保護。


    “不是賣的,是給廠裏用來接待的。”


    李學武眨了眨眼睛,道:“你看看人家安德魯都有遊艇,李主任還沒有呢。”


    “安德魯還說他有飛機呢——”


    徐斯年好笑地說道:“我多虧是管船廠的,你也是這麽跟董主任說的?”


    “再說了,以前不是你反對搞這種形而上的東西嘛,不是你說的……”


    說到這裏,他突然探著身子,小聲地問道:“不是說不給領導搞這玩意嘛。”


    “你呀,你呀,思路要打開啊——”


    李學武手指在腦子旁轉了轉,提醒道:“此一時彼一時,能一樣嘛。”


    “前幾天去津門,安德魯提醒我,咱們的職工越來越多了,交通通勤是個問題,建議咱們廠生產客船來運營。”


    “這完全是餿主意——”


    徐斯年不屑地說道:“自船舶下水那天起,使用壽命就開始了倒計時,少幹一分鍾都是損失。”


    “咱們廠的工人多,可流動性並沒有那麽大。”


    他點了點桌子,強調道:“交通不方便,職工也就不想著回家了,倒逼著他們在工廠安心上班,安家落戶。”


    “現在你要搞船,他們恨不得一周回來一次,多少船都不夠用的,造船搞運營純扯淡。”


    “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造客船不如搞一艘遊艇。”


    李學武點點頭,很是認同地說道:“還不要小遊艇,要比照安德魯那艘吉利星。”


    “嘶——”


    徐斯年目瞪口呆地看著李學武,問道:“你這是什麽思路啊?”


    “逆向思維,兼容並蓄啊——”


    李學武攤開手掌給他示意道:“首先,遊艇是一種交通工具,其本質上來說就是船舶。”


    “其次,遊艇代表了船舶工業的高技術、集成化的先進性,是紅星廠船舶工業發展的體現,更是紅星技術走在行業前列的證明。”


    “最後,有了這艘遊艇在,李主任的目光就在這艘遊艇上,不也就在你們營城船舶的身上了嘛。”


    他笑著給徐斯年說道:“再一個,李主任的朋友這麽多,招待這麽多,花樣已經用盡了。”


    “如果邀請朋友從亮馬河工業區出發,到津門看看貿易管理中心,到營城看看營城船舶製造廠,到鋼城看看工業基地,你說……啊?”


    李學武眨了眨眼睛,道:“就算用不到,停在津門港碼頭上,也不至於一家造船廠讓外商壓著氣勢。”


    “你現在看著,真像個奸臣——”


    徐斯年嘴角一撇,道:“你說的這些原因,別人信,我可不信。”


    “我也是為了你好啊——”


    李學武沒接他的話茬,而是繼續著自己的思路,說道:“營城離京城畢竟太遠了。”


    “你在外麵的工作時間會很久,位置又是這麽的重要,是吧?”


    他挑了挑眉毛,問道:“營城船舶的職工人數已經超了三千了吧?”


    “你就不怕他把你調整回來?”


    “造遊艇,你說的是輕巧,你知道安德魯那艘遊艇花了多少錢嗎?”


    徐斯年微微皺眉道:“就算是營城造船廠拿得出來,又應該以什麽名義支出呢?”


    “我都無所謂,有現成的參照物,有設計師團隊,隨時都能開工。”


    他攤開雙手,對著李學武說道:“隻要你給我錢,我就開始造。”


    “我沒有錢——”


    李學武跟他的手勢一樣,雙手一攤,道:“我要是有錢,還用跟你琢磨?”


    “嘶——”


    徐斯年真是被他的無恥打敗了,懷疑地看著李學武,這小子不是在拿他逗悶子吧?


    “合著你還有理了唄!”


    他眉毛一挑,道:“沒錢你跟我提什麽搞遊艇啊。”


    “沒錢就不能搞了?”


    李學武手指繞了繞太陽穴,示意他道:“思路打開啊。”


    “我把腦子給你劈開了吧,我是打不開了。”


    徐斯年手指敲了敲辦公桌說道:“你說,你要是能打開個思路,把遊艇搞來,算我服了你!”


    “而且我還要說一句,李主任他敢上船嗎?”


    ——


    三天後,也就是7月11日,星期五這天。


    李學武接待了來訪的京城二汽主要領導,洽談汽車製造廠客車項目的落地工作。


    京城二汽副主任古力同在李學武和夏中全的陪同下,參觀了剛剛改裝好的鴻途汽車。


    這台車已經交付給了紅星廠的小車隊,由管委辦管理和使用。


    按照李懷德的要求,這台車除了作為廠領導的調研辦公使用外,還可以用於接待。


    主要是管委辦的接待和國際飯店的接待。


    古力同看著眼前這台外形時尚,莊嚴大氣的小客車,實在是說不出什麽滋味。


    京城二汽以前不是沒搞過小客車,從國外進口來的客車不知道拆了多少。


    隻是每一次實驗和立項,結果都是無疾而終,白白浪費了人力和物力。


    但據他所知,紅星廠提出要搞客車的意向,到購進客車進行拆改裝,絕不會超過半年。


    也就是說,紅星廠用半年的時間就完成了他們過去十年的心願。


    這台車質量和優秀毋庸置疑,包括跟著來的工程師也在仔細地打量著。


    在這些車輛工程師的眼裏,車好不好,隻需要看一看,摸一摸,開一開就知道了。


    當然了,什麽車都是一樣,但這些人更具有權威性。


    二汽來的工程師開著這台客車在廠區轉了兩圈,回來後看著古力同不說話了。


    沉默就是對這台車最好的評價。


    “還是有所差距的——”


    古力同點點頭,對著跟來的同事們講道:“紅星廠對科研的投入是下得了本的。”


    “李副主任,上半年你們廠的科研投入是多少?”


    他轉過頭看向李學武問道:“不會少於一百萬吧?”


    “嗬嗬——”


    李學武並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謙虛地輕笑過後,解釋道:“李主任對科研是很重視的,我們廠的科研經費是沒有上限的。”


    “隻要項目通過立項,財務支出經過審核,就可以開展研究了。”


    “你看看,這不就是差距嘛——”


    古力同看向李學武問道:“你知道我們廠上半年的科研投入是多少嗎?”


    他豎起一根食指,抿著嘴角無奈地說道:“一萬剛剛出點頭,那是我們二汽啊。”


    “上半年的形勢比較特殊吧?”


    李學武沒大信他的話,就算確實如此,那也是形勢造成的。


    按照正常的科研投入,以二汽的經濟實力,每年十萬塊還是可以的。


    要是把精力都用在搞變革上麵了,那就沒啥說的了,就算是有錢誰花啊?


    “大環境是如此,可紅星廠不也在大環境之中嘛——”


    古力同很是心焦地說道:“我們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了。”


    “你看看,紅星廠已經有了大學的支持,建造了汽車研究所,這是我們專業廠都沒有的實力。”


    他對著身後的同事們說道:“為什麽要跟紅星廠合作,這就是答案了。”


    “也不用說的這麽嚴重,專業廠的底蘊和技術儲備不是我們能比較的。”


    李學武沒必要在京城二汽的職工麵前裝什麽嗶,所以一直保持著謙虛的態度。


    二汽的人不會在心裏罵古力同,這是他們的領導,但會把火撒紅星廠身上。


    所以招人恨的事不要做。


    “如果按照科研投資對比經濟收益,其實我們廠現在是虧損的。”


    他介紹道:“目前我們廠的汽車研究所也好,食品研究所也罷,都還在路上。”


    “這個過程要持續多久,我們都不知道,隻能是賭博似的,不斷往裏麵扔錢。”


    “我們就算是想扔,還沒有地方可扔呢——”


    古力同有些感慨地說了一句,抬步踏上了鴻途汽車。


    在李學武不是很專業的介紹下,他已經體會到廠裏工程師的心態了。


    這特麽怎麽比,心態崩了啊。


    我們還在搞客車基礎研究,你們現在已經搞上高級考察車了。


    雖然很小眾,但這種車在未來絕對不愁賣,又不是上線生產。


    無論是哪個單位訂購,都會對這種車提出改裝要求。


    所以最簡單的,也是最合適的,就是生產外殼。


    不加任何軟裝的那種,帶到改裝廠來,按照模塊化進行組裝裝修。


    就像京城最近很流行的一種組裝家具,各種拚接模塊,一股腦地拉回家,一把錘子,一把螺絲刀,誰都能當木匠。


    誰知道呢,反正這種家具就火爆了起來,比整裝家具還要熱賣。


    桌椅板凳,書桌衣櫃,床鋪聯三,隻要家裏用的木質家具,都能買得到。


    而且尺寸也比較多樣,按照區間有不同的樣式可供選擇。


    其實大家都知道,自己組裝的這種家具並沒有老木匠打的那種卯榫結構結實。


    但誰讓這玩意便宜呢,而且方便運輸,一輛三輪車就都能拉家來。


    而且親自動手的體驗,讓很多當家做主的男人在整裝和分裝家具之間做出了選擇。


    雖然有傳聞說,這些家具是茶澱勞改農場出的東西。


    可是家具就是家具,跟在哪出的沒關係。


    勞改農場造的家具你不用,種的西瓜你吃不吃啊?


    汽車也是一樣的,外殼統一做好,選什麽座椅和工具,到時候按步驟組裝就是了。


    當然了,汽車跟家具還是兩碼事,無論是改裝還是組裝,都得專業人員來。


    不然準鬧出鞋帶攢汽車的笑話來。


    “宏運什麽時候能下線?”


    古力同看著李學武問道:“我聽說鴻海的項目就是基於這台車開始的?”


    “確實是這樣的,咱們所在的這台車其實是鴻海版本的定製版。”


    李學武解釋道:“從國外購買的達夫汽車在外觀和內部布局是有局限性的。”


    “mb200的底盤更適合大型客車使用,也就是鴻海現在用到的45人座客車。”


    他走下客車,給古力同介紹道:“180馬力,11.1升,直列6缸的柴油發動機。”


    “鴻海的設計總重量是十噸,載重十七噸。”


    “其實我更希望看到鴻海早點下線。”


    古力同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你們在這條路上奮起直追,我們專業廠……”


    “唉——”


    其實什麽話都不用說了,一聲歎息算是把他的無奈表現的淋漓盡致。


    ——


    “哎,你今天就要回去嗎?”


    李學武送走了京城二汽的一行人,正看見徐斯年同郎鎮南從工程指揮部過來。


    他招了招手,道:“我剛剛看見營城船舶的人在收拾行李了。”


    “下午三點的火車”徐斯年笑著解釋道:“這不嘛,找郎處長說說工程的事。”


    “營城船舶的船塢工程進度是符合要求的,可徐主任還是嫌慢了。”


    郎鎮南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正好,李副主任也在,有問題您可以跟領導說說。”


    “怎麽回事?”


    李學武一挑眉毛,看著徐斯年問道:“你們大型船舶的項目不是已經立項開工了嘛。”


    “是輕型貨船的項目。”


    徐斯年有點不好意思了,他沒想到郎鎮南這麽的油鹽不進。


    當著李學武的麵還把這件事捅開了,讓他都不好解釋了。


    “我這不是想著法商支援咱們一批工程機械嘛……”


    “法商那邊找你了?”


    李學武眉毛一皺,問道:“還是有什麽人給你壓力了?”


    “沒有沒有,是我心急了——”


    徐斯年擺了擺手,道:“我是想跟郎處長說說,能不能再調運一些機械過去。”


    “你什麽意見?”


    李學武看向了郎鎮南問道:“工程機械的協調工作方案不是已經敲定了嗎?”


    “是,我們項目管理處是把所有的工程項目都計算了一遍的。”


    郎鎮南很是認真地回答道:“哪些工程在哪個階段需要這些機械,又考慮運輸成本,以及工期氣候等問題。”


    “這個方案應該是最合適的,各工程項目安排的工程機械數量也是最為科學的。”


    “你聽見了嗎?”


    李學武點了點徐斯年,道:“你特麽又不是專業的,咋能瞎指揮呢。”


    他笑著用玩鬧的語氣說了他一句,都是同級別的,又是在私下裏,這種說話的方式更親近一些。


    “我可跟你說啊,三年的工期,能否按計劃完成建設,就在這些機械上了。”


    李學武對徐斯年,也是對郎鎮南提醒道:“千萬要把握住這次的機遇。”


    “原本五年的建設期,咱們要用幾萬人的工程隊壓縮到三年。”


    他手指點了點腳下,示意道:“現在有了法商的支援,有了成熟的技術,有了工程機械,咱們在保證工期的基礎上,就不需要投入那麽的大人力了。”


    “那些外商說咱們的人力資源便宜,可在我看來,這絕不是那麽回事啊。”


    “是,這個我很能理解。”


    郎鎮南說道:“關於工程建築隊的管理和發展,我們私下裏還討論過的。”


    “主要是借這三年的時間,來完善和鍛煉隊伍,磨練隊伍的意誌,提升隊伍的技術。”


    “哎——”


    李學武點了點他,道:“我得跟你說,今年汽車廠要賺錢,摩托車廠要賺錢,但未來十年、二十年,還得是工程賺錢。”


    “我還就把話放在這了,咱們十年後見,二十年後見。”


    “哈哈哈——”


    他這個話說的很得人喜歡,誰不想十年後,二十年後還能在廠裏工作。


    他們這個歲數,再過二十年,如果還在廠裏,那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這是一種祝願,就像人家說祝你長命百歲似的,隻要你的歲數不是九十九歲,誰聽著都會在心裏樂嗬。


    ——


    “京城這邊的工程機械多是正常的,你不要把眼睛盯在這。”


    送走了要忙的郎鎮南,李學武拉著徐斯年來到了保衛樓。


    他解釋道:“法商很在意生態工業區的建設,從第一期來支援的工程和技術團隊工作態度上就能看出一二。”


    “你看看現在的郎鎮南還有前段時間的憔悴感嗎?”


    “還不是有了專業的支持,他也不用像沒頭蒼蠅似的亂轉了。”


    李學武點了點他,道:“你現在就像一隻眉頭的蒼蠅,在廠裏亂轉。”


    “還是一隻特大號的綠豆蠅!”


    “你這個形容真惡心——”


    徐斯年瞥了他一眼,道:“找我來幹啥?不會隻說船務建設的事吧?”


    “跟領導談的怎麽樣?”


    李學武沒著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示意了辦公室的方向,讓他跟著自己走。


    “這幾天我看你跟陀螺似的,也沒好意思打擾你。”


    他轉過頭看了徐斯年一眼,道:“聽說晚上還在應酬,小心後院起火啊。”


    “男人在外麵無論有多大的事業,到最後還是要退休,還是要回歸家庭的。”


    “你才二十出頭吧?”


    徐斯年好笑地說道:“真當我是毛頭小子教訓了,我還不懂這個?”


    “關心你一句罷了,別在女人的身上吃了虧。”


    李學武話裏有話地提醒了他一句,看徐斯年的臉上閃過幾絲尷尬,這才轉過頭往辦公室走去。


    有了錢就想權,有了權就想錢。


    這兩樣但凡有了一樣,不等第二樣奔到手,都先要想色,男女都一個德行。


    “跟你說別盯著京城的工地,是讓你盯一盯鋼城。”


    進了辦公室,李學武給站在屋裏整理材料的彭曉力擺了擺手,示意他泡茶。


    走到辦公桌後麵坐下,一邊翻找著文件,一邊對徐斯年說道:“跟法商的合作,咱們廠是要生產工程機械的你知道嗎?”


    “知道啊,可不是說明年嗎?”


    徐斯年坐在了辦公桌的對麵,看著李學武說道:“隻聽說了立項,什麽時候生產還不知道呢,我這邊著急用啊。”


    “著急有什麽用,得動腦子啊。”


    李學武提醒他道:“工程機械明年才能生產,你們的船塢工程明年之前就全都完工了?”


    “營城批給你們那麽多地,一年的時間你們就能都用完?”


    “你的意思是……”


    徐斯年想了想,好像開了竅似的,驚訝地看著李學武問道:“分段施工?先建先用?”


    “自己想去,叫你來不是這個事。”


    李學武將手裏的文件扔到了他的麵前,手指點點,示意他打開看看。


    徐斯年看了李學武一眼,這才打開了手裏的文件。


    當幹部的,無論是看書還是看報紙,都會因為瀏覽文件的習慣,特別快速。


    隻掃一眼,基本上,內容的提綱就抓住了,再看看關鍵點,就全都清楚了。


    李學武的這份文件沒那麽厚,沒那麽複雜,他幾乎是拿在手裏,就看得差不多了。


    “你還真搞來了!”


    徐斯年震驚地看著李學武,道:“不過你這個算作弊啊!”


    “而且遊艇租賃的生意很好做嗎?你就不擔心這些投資打水漂?”


    “投資有風險,可如果都看風險,那就甭想著投資了。”


    李學武喝了一口熱茶,道:“你回去想一想,這件事還得是你來牽頭。”


    “投資怎麽算?這東城信用社都可以了,港城的東方時代銀行算外資了吧?”


    徐斯年看著手裏的項目方案,皺眉道:“而且這個項目的實施主體是……太子港務是哪的單位?”


    “港城的,自己人。”


    李學武看了他一眼,道:“東方時代銀行投資的是管理,東城信用社投資的是製造。”


    “股份製聯營企業,中間通過東方商貿來架設橋梁。”


    “我還真是頭一回聽說遊艇還能租賃的,尤其是這麽大、這麽豪華的船舶。”


    徐斯年抬起頭,看著李學武問道:“你就不怕這些船去了港城回不來嗎?”


    “所以要安排第三方運營啊,不然吉利星船舶那邊也不會願意的。”


    李學武歪了歪腦袋,道:“行了,就是給你個方案,怎麽做是你的事。”


    “你要是願意做,那就聯係上麵的單位,聯係方式都有,你要是不願意做就拉倒。”


    “不通過廠裏?”徐斯年猶豫著問道:“畢竟是涉及到對外的項目了。”


    “無所謂,你要是願意請廠裏來主導和負責,就打申請報告。”


    李學武攤了攤手,道:“但你也得有點自信,營城船舶是紅星廠完整收購的第二家分廠,你們是有一定自主權的。”


    “現在你們都不敢用,未來紅星廠晉級,實現集團化以後,怎麽成立分公司?”


    他意味深長地瞅了一眼徐斯年道:“這對營城造船廠是個考驗,對你就不是了?”


    ——


    “嗷呦,這不是何主任嘛——”


    臨近下班時間,李學武正跟彭曉力交代著下周的工作,雨水進屋了。


    “我還以為你失蹤了呢!”


    “出去玩了幾天,散散心,心情不好。”


    雨水沒看李學武,而是打量著書櫃上的書,很是隨意地問道:“你有時間看書嗎?”


    “我用你管我啊?”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看著精神狀態恢複正常的雨水說道:“你要請假怎麽不說一聲?”


    “人事給我打電話,我還是一頭霧水呢,找你哥也說不知道,差點貼尋人啟事。”


    “有你給我撐腰,我一年不來不也沒事,怕什麽——”


    雨水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經濟學原理翻看了起來,好像真對經濟感興趣似的。


    “你牛大了吧?”


    李學武打量著何雨水,越瞅這姑娘越不正常了呢,“你就是這麽跟我說話呢?”


    “少拿話來壓我——”


    雨水突然轉身,挺著脖子瞪著李學武說道:“你不是不要我嘛,我還就跟你耗上了!你不要也得要!”


    “我管你是主任還是副主任呢!”


    說完一拍手裏的書,轉過身便離開了,好像是來借書的,順便氣李學武一頓。


    站在辦公桌對麵的彭曉力驚呆了,這大妞也太颯了。


    “瘋了瘋了——”


    李學武指著門口罵道:“趕緊給精神病院打電話,抓走她!”


    嗬嗬,抓誰啊,聽見這兩人的對話,彭曉力可不敢打電話。


    何雨水是誰,他隻知道對方跟領導有點關係,是李學武安排來紅星廠任職的。


    當然了,對方並不是紅星廠的人,跟其他三產車間主任或者技術人員一樣,都是借調。


    公事是這樣,私事他是聽到過一些說法,這個何雨水跟李學武是發小。


    兩個人在一個院長大的,李學武跟何雨水的哥哥,也就是食堂何師傅是朋友。


    這關係就很複雜了,說鄰居是,說朋友也是,說幹姐姐也有可能了。


    反正在廠裏少有招惹她的,怕何雨柱的莽,也怕李學武的影響。


    隻是今天才意識到,這姑娘好像是奔著李學武來的。


    他可沒見過領導罵人,這還是第一次,還是對個姑娘。


    “她是不是拿我書了?”


    罵了一句的李學武突然消了火氣,轉過頭問了彭曉力這麽一句。


    彭曉力懵了,他光顧著吃瓜看熱鬧了,哪還記得書的事了。


    “額——好像是——”


    今天晚上到家的,火車上寫了7千字,回家又寫了7千字,出去四五天,總算是沒斷更。現在頭都是暈的。不說了,睡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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