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洛文的需求並無不同,都是為了吃飽飯而已。


    諾紋妲很清楚惡魔對於負麵情緒的貪婪,既然這個薇薇安不是來打算對自己信徒做什麽壞事,那她也不是不能退而求其次。


    “讓我從洛文身邊離開是不可能的了,但我可以允許你加入我們的隊伍,隻要你別動什麽歪心思,你吃你的負麵情緒,我吸收我的信仰,各取所需,如何?”


    神靈很少跟惡魔談條件,至少諾紋妲自己是很不待見惡魔的。


    但現在形勢比人強,她不確定這個惡魔為了一口吃的能幹出什麽事兒來,萬一真的動手打起來自己絕對撈不到便宜。


    薇薇安微微側目,看著諾紋妲伸出來的手,微微笑了一下,抬手一巴掌將諾紋妲的手甩到一邊去。


    “不,我沒打算跟你共享洛文大人。”


    “別不識抬舉,打起來對你沒好處。”


    諾紋妲的目光陰沉下來,她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給一頭惡魔讓步,卻沒想到這低劣的種族如此貪婪而無可救藥。


    “各取所需,對你們這種自私的劣等生命來說就這麽困難?”


    麵對諾紋妲的嘲諷,薇薇安懶懶地說道:“世界上不存在飽腹之神,你我心知肚明。可你依舊能夠汲取洛文因喂飽他人而誕生的信仰,這要麽就是你原有的神權和所謂的飽腹之神十分相似——要麽,就是你做到了聖光老女人都沒完成的事兒,用某種手段騙了洛文,盜取了這份無主的信仰。”


    薇薇安眯起眼睛:“前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更相信你是後者——洛文大人身邊可不該有你這種心思複雜的神靈。共享?他是個活生生的人,從你心安理得地說出來跟我一個惡魔共享他開始,你就非死不可了。”


    哇……


    哇哦。


    我幻聽了?


    我被一頭惡魔站在道德的高地批判了?


    確實有混沌邪惡陣營的神明道德水平還不如惡魔的說法,但諾文妲可不覺得一頭惡魔當真有資格在自己麵前如此咄咄逼人。


    “呼……”


    被蔑視的憤怒在諾文妲的胸腔燃燒,諾紋妲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她蹭地一下子站起來,當場站起來低頭道歉:


    “對不起。你說的沒錯,洛文是活生生的人,我沒資格像物品一樣去形容他。”


    沒辦法,真沒辦法。


    眼前這個惡魔敢盜用聖女的身份,在聖光陣營的眼皮子下麵晃悠這麽久,那必然有兩把刷子的。


    發火沒好處,那就不發。


    薇薇安做好了動手的打算,五根手指已經虛抓住空氣準備動手,忽然聽到諾文妲的道歉,愣了一下:“啊?”


    “哎呀,哎呀……誤會,都是誤會。”


    諾紋妲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滿是燦爛的笑容。


    她能當上魔王,靠的就是一手能屈能伸。


    她殷切地從一旁端來水壺,倒了一杯茶,雙手遞給薇薇安:“我這不是害怕你傷害我唯一的信徒,所以才被迫跟你妥協嘛。畢竟老實說我戰力也不強,沒有把握拿下你。看到你對他這麽在乎我就放心了。”


    諾紋妲笑嗬嗬地樣子讓薇薇安愣住了,她想不明白為什麽一個神明會跟自己這惡魔如此客氣。


    “你這家夥——”


    “我確實是神權和洛文信仰的飽腹之神十分相似啦,我是歡欣女神,很弱小的一個神祇。”


    “歡欣女神?存在過這種……”


    “你當然沒聽過啦,多虧了原本掌管複仇和歡愉的諾文妲偷偷下界,我這個差點被她合並神權的低等神才有喘息的機會,為了永絕後患,我想要下界偷偷幫人類幹掉魔王來著。正巧碰到了洛文這個對魔王有著強大執念的人類——哇,你是不知道,他恨不得把魔王活生生吃了誒。”


    撒謊這種東西,諾紋妲信手拈來。


    她可是頭腦派魔王。


    根本不給薇薇安這頭惡魔思考的機會,諾紋妲用友善的語氣一股腦地把謊往圓了編:“你隻知道諾文信仰的是飽腹之神,卻不知道他信仰的全稱叫【飽腹與快樂的女神】,因為沾邊了一點點,我才能從大家吃飽飯的快樂中汲取信仰,順便更正一下,飽腹之神隻是俗稱,人家洛文信仰的可是【穀飼之神】。”


    “……一個神明也會如此謊話連篇,莫非你是混沌陣營的?”


    “哇,怎麽可能。我要是混沌陣營的早就跟你結盟了,怎麽會因為信徒的安危差點跟你翻臉呢?”


    “……”


    薇薇安一時間也分不清楚真假來,諾紋妲的態度變的太突兀了,但她說出來的情報又的確是很了解洛文的人才會知道的東西。


    比如飽腹之神的正式名稱,以及祂所司掌的真正權能。


    這份混亂讓薇薇安有些猶豫,諾紋妲咳嗽了一下:“你別忘了,最後決定你能不能入隊的人是我。所以我想知道,你身為一個惡魔,為何會對洛文如此重視……你對他的態度可超過了對一般食材提供者的關心吧?”


    “這就不勞你關心了。”


    “包關心的,因為這決定了我今天要不要跟你同歸於盡。洛文作為最後一個還會信仰我這個歡欣之神的人,我願意用生命鏟除掉他身邊的所有威脅。就算我再弱,現在跟你爆了也是可以的。”


    諾紋妲皮笑肉不笑的說出了威脅。


    她篤定,這個惡魔對洛文相當關心,自己剛剛的謊言足夠賺這個白癡很大的好感。


    雖然要刷惡魔的好感這種事有點倒胃口,但自己都混成這樣了,還有什麽事是不好意思做的?


    嘻嘻,老娘要活下去呀!


    果不其然,這句話說出來,薇薇安臉色變了又變。


    她輕咬牙關,看向諾紋妲的眼神中浮現了淡淡的怨念和嫉妒,但她始終沒有動手,而是站起身來,做出了離開的姿勢。


    “我和他以前沒什麽交情,剛剛說的全都是逗你玩的,你竟然還真打算拚命——果然你們這幫秩序陣營的神腦子都很單純。”


    單純的是你啊!低等生命!


    諾紋妲壓住了嘴角,露出了關心的樣子繞到聖女跟前,伸開雙手攔住了貴客廳的大門。


    “不行,你怎麽這就走了,你不是想入隊嗎?告訴我你為什麽關心洛文,我才能決定要不要放你進隊!”


    薇薇安翻了個白眼:“我進隊隻會給他惹麻煩,我這次是偷偷跑出來的。你擅自撕了我的麵紗,聖光教廷那幫負責監視我的所謂親衛馬上就會感知到我的存在,潛入到埃爾文來——”


    桀桀,那可真是太好了。


    一頭到處亂竄的惡魔怎麽能讓我放心呢?


    諾紋妲眼睛一眯,她忽然推開門衝著門外大喊一聲:“洛文先生,這位修女小姐願意加入我們小隊了,快回來歡迎新成員呀!”


    “你!”


    “哇,你做什麽,你不會要對我動手,打我吧?”


    見到薇薇安抬手,諾紋妲可憐兮兮地縮在門跟前:“會被洛文先生看到你動粗的樣子的哦,真的好嗎?他可是現在把我當成姊妹看誒~”


    “賤人,你真的是秩序陣營的神嗎!?”


    “反正比不過會被氣的跳腳的惡魔咯~嘻嘻。”


    諾紋妲有個好習慣,就是能當天報的仇一定要當天報了。


    ——————————————————————————————


    在埃爾文之夢飯店,一切照舊如常。


    巴恩男爵中毒的案件撤換了一批仆從和侍者,就連大堂經理也被抓走審問。然而根本問不出任何有效線索來。


    當然,在埃爾文複雜的鬥爭之下,哪怕真的有什麽貓膩,一天過去了,該消滅幹淨的證據已經消滅了。


    區區一個平民貴族的中毒根本不能讓這間皇家的小金庫停運,消息被封鎖,服務人員新換了一批,該是歌舞升平照舊歌舞升平。


    一個胖乎乎的,身穿聖潔長袍的男人走到了飯店裏麵,隨意地將一袋沉甸甸的金幣拋到櫃台之後,便徑直走向了最裏側的包間。


    過了一會兒,一名穿著秘銀十字半身甲的騎士打扮的人也進入了酒店,在向櫃台詢問了一番之後,也走向了同一個包間去。


    包間的隔音很好,畢竟埃爾文之夢提供的從來不是餐飲服務,而是給那些有錢人們提供一個足夠安靜的場所,用以商談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


    等到騎士隨著一身甲胄碰撞聲進入房間時,那胖子聖職者已經大快朵頤地拿著一整根豬肘子,吃的滿麵油光了。


    騎士皺了皺眉頭,雖然稍有不滿,但依舊坐了下來。


    “聖女又跑到埃爾文來了?”


    “呼呼,應該跑來好幾天了吧?”


    那胖子是埃爾文聖光分教堂的副主教,滿臉肥肉,一點也不像個清貧的修道者。


    見他滿是不關心的神態,騎士有些焦慮地喊道:“那為什麽不快點通報?你不知道這一次的聖女身份特殊麽……”


    胖子微微抬了一下沉重的眼皮,發出了豬哼一般的吭哧聲:“那你就要看管好了,別讓她跑出來。”


    “……該死。當初就不該隨便從路邊抓個孩子去湊數……誰知道她會是惡魔。如果這件事暴露了,你,我,還有上麵那位都吃不了兜著走。”


    騎士焦慮的抱怨,但胖子卻哼哧哼哧笑得開心:“別太緊張,惡魔有什麽不好?能夠把那些信徒們迷的神魂顛倒,乖乖掏錢。這不就夠了嗎?我看數錢的時候,那幾個紅衣主教都挺開心的啊。”


    “這是對聖光的玷汙!這是對母神的不虔!”


    “哎呀,老弟,你的嗓門別總是那麽大,好吵的啊。”


    胖子對騎士的吼聲頗為不耐煩,他捂住了耳朵,膩歪的抽了一下鼻子。


    “我們教派最不缺的就是虔誠和信仰,多一個惡魔少一個惡魔有什麽關係?紅衣主教不關心,紫衣主教不關心,大主教不關心,祭宗不關心……你一個輝盾騎士團長瞎嚷嚷什麽?還是說你擔心她的事情敗露了,影響你明年晉升聖棺騎士團長了?”


    “……”


    騎士啞口無言,但臉上的焦慮依舊久久不散。


    胖子主教哼唧哼哧笑了兩聲,他終於啃完了那根油膩肥大的肘子,低下頭來,小眼睛眯縫成一條線,鬼鬼祟祟地說道:“反正那個聖女我看就是個低階惡魔,說真的,老兄……也是時候換個人了。”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反正她年齡已經到十八歲了,商業價值還有幾年呢?兩年?三年?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有的是,實在不行下次我們抓個魅魔,塞壬,反正這位聖女已經證明了長得夠騷氣,唱歌夠好聽,怎麽著都有人買賬的。”


    胖子縮了縮自己油光光的手指頭,笑得格外油膩:“不瞞你說,在她剛剛到達埃爾文的時候,我就已經寫了一封信遞交給總部了。眼下總部正在因為前陣子女神的神諭而頭疼不已,哪裏顧得上一個玻璃花瓶。我相信要不了明天或者後天,她就是任由你我處置的玩偶了。”


    騎士瞪大了眼睛:“你怎麽自作主張!”


    “誒,你不會真想讓她安安穩穩的退休,跟那些其他聖女一樣被送走,然後讓那些王公貴族們發現床上的女人皮下真容吧?”


    “這……”


    “聽我的,趁著這個機會打個申請,把她籠絡到我們手裏。是死是活,是玩是扔,都可以。從此之後再也不會有人知道我們曾經送了個惡魔去充當聖女,你我心裏頭的這根刺,也會徹底拔幹淨了。”


    騎士被說的有些心動,他壓低了聲音:“總部會同意嗎?”


    “當然會,我可是埃爾文聖光教堂的副主教,這次冒險者聯合軍的組織者之一。剿滅魔王的功績有我一份,早晚要晉升做主教的……這點小小的要求,聖女管教所的那幫低階聖職者敢不聽我?”


    “你這種人當上聖職者,簡直是母神瞎了眼。”


    “哈哈,老兄,既然母神從不願意睜開眼睛看你我,我們何必不順從母神的意思,在她視野之外盡情地享受呢?來,幹杯!”


    看著胖子舉來的杯子,騎士煩躁的內心稍微舒服了許多。


    他也舉起了杯子,正當兩人碰杯的時候,包廂的房門突然打開了。


    一個紮著丸子頭,身材纖細,穿著紅色旗袍,渾身滿是埃爾文對東方國家刻板偏見印象的小姑娘走了進來。


    騎士嚇了一跳,手裏的杯子打翻在地,他臉上立刻青筋暴漲:“誰讓你進來的!!!”


    那女仆被嚇了一跳,她的流海很長,遮住了臉,但抖動之間露出了右眼的一大片烏青。


    “我,我,廚師長,讓我,來,來加送一份果盤。”


    女孩兒嚇得都快哭出來了,她抬起頭,楚楚可憐地看著騎士,那份小羊羔一般的眼神倒是讓騎士啞了火。


    胖子主教卻笑嗬嗬地喝幹了杯子裏的酒,抬頭招了招手,讓這小姑娘走了過來。


    女孩兒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將果盤放在桌子上。


    胖主教卻在女孩兒抽手的時候一把抓住了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姑娘的身材,樣貌,最後抬手撩起姑娘的流海,看著女孩兒臉上的大片烏青。


    “真可憐,你長得這麽可愛,眼睛怎麽這樣了?”


    “被,被人打了,昨天工作不順利,失手了……”


    “哦,嗨,埃爾文之夢多了許多新麵孔,你應當是新來的,手腳不利索是很正常的,你們領班怎麽這麽狠心——”


    胖子副主教拿出了平日裏待人接物的那般慈祥溫和的笑容,他掌心孕育出薄薄的聖光,替女孩兒治愈著臉上的烏青,柔聲詢問道:“下手這麽狠,你的眼睛怕是會留下後遺症的……誒,要不你辭了這裏的工作吧?不瞞你說,我是副主教巴維爾,我看你資質不錯,要不要考慮成為聖女候選?”


    騎士瞪大眼睛,沒想到這個胖子這麽快就物色起來了新目標。


    女孩兒受寵若驚,她後退一步,抬手捂住了自己被打青的眼睛:“沒,沒必要的。”


    “哈哈,你的傷還沒有治好。放心吧,你這麽可愛,爺爺我不收錢的。”


    “不是這個意思……”


    女孩一步步退到房門邊上,用後背靠住了房門,抬頭輕輕吸了一口氣。


    低下頭,劉海垂落,擋住了她烏青的右眼。


    那黑洞洞的眸子倒映著騎士與主教的麵龐。


    她怯怯地說道:“那個,我說沒必要的意思是……巴維爾先生,麥克拉多先生,你們二位的名字不必向我再報一遍。”


    騎士聽到這個初次見麵的東方小姑娘喊出了自己的名字,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他低聲厲斥:“你是誰?”


    “別,別那麽大嗓門。”


    她抱緊了懷裏的盤子:“那什麽,我,我有點社恐——不太擅長,跟死人廢話。所以……你們先別吵啊。放,放心。待,待會兒,有的是你們慘叫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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