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鳳兮凰兮


    (鳳凰一把將我大力拎開丟在一旁,冷冷地從唇角吐出一口氣息,料峭凜冽,“未必猛虎才傷人,兔子咬人才叫人心寒,不是嗎?”


    我坐在床 邊揉腳底心,想來是昨夜被那些鎮靈的鬼魂咬傷了腳,現在腳麵上還留著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傷痕。我看著這些傷痕有些愁苦,小仙魚倌那裏倒是有一種去傷的靈藥,上一次我鬼使神差跳入忘川之中落下一身傷痕回來後,他便請藥去東海之極去來鮫人之淚做成了療傷鎮痛的妙藥。隻....若向他拿藥,他必定會知道我去了魔界,知道我去了魔界便定然不會高興的.....


    幸得我昨夜趁間隙化成水汽溜出冥界回到天界,沒有驚動一神一鬼,現在腳上這些不過是皮肉傷,咬咬牙忍忍便過去了。我正做如此打算時,卻冷不防看見眼角白光一閃。


    “覓兒。”沉甸甸一聲呼喚,我一驚,慌亂地扯了絲被一角胡 亂蓋住自己的腳麵。


    “你這腳上怎麽了?”小魚仙倌輕飄飄地落在床 畔的胡 楊木凳上,聲音不高不低,又問”你昨夜去哪裏了?“


    我心中一怯,”沒有去哪裏,哪裏都沒去....就是....就是....”


    他捏了捏皺緊的眉心,不言不語地掀開那欲蓋彌彰的絲被,我一雙斑駁的腳麵便完全暴露在他的眼下。我縮了縮腳尖,聽得他道:“覓兒,你知道的,不論你做什麽事我都不怪你,你無須對我隱瞞。但是,我獨獨不能容許你傷害自己,昨夜,你是不是又入了忘川?”


    我不答言,做賊心虛般緊繃的心弦卻一時鬆了一些,原來他隻是以為我又去踏忘川了。他歎了一口氣,自懷中取出傷藥,親手給我敷上,不知為何,我突然有些惶惑,縮了縮腳尖,“還是我自己來塗吧。”


    他卻不鬆手,眉也不抬,平靜地道:“你我之間還須介懷這些嗎?”我一時不響,他握著我的腳踝緊了緊,“覓兒,你何時願意與我成婚?”


    我不由自主繃緊了腳麵,喃喃道:“你曉得的,我中了降頭,莫要傳染給你才好。”


    他手上一頓,許久方才繼續抹藥,溫 和地低垂著眉眼,仿佛專注著手中動作,口中不經意地重複,:“降頭....降頭嗎?”末了,他抬起頭對我笑了笑,“你知道我不會介意的。況且,我恐怕比你更早便中了這降頭術。”


    我愣了愣,心中一窒,不知如何回答。他卻又重新低下頭輕柔地給我上藥,似乎並不在意,也未等我答言,我提起的心才穩妥的放了放。兩人默默相對無語,直到我的兩隻腳被他翻翻複複抹了七八遍傷藥,他才放下我的腳站起身,撫了撫一點折痕也沒有的袖口,道:“我去與諸仙論事了,你這兩日便在這院中好好兒休養。”


    我應了一聲,便見他轉身往門外去。門邊,昨夜肚子吃的圓溜的魘獸往後退了退,怯怯的貼首伏在地上,待小魚仙倌行遠後方才抬頭向他遠去的方向瞥了瞥。離珠端了早膳進來,一看見我便開始絮絮叨叨,末了自是以一句“仙上這般不愛惜自己,又要讓天帝陛下心傷憂慮了”結尾。


    我自是不明白了,好端端一個做了天帝風光無邊的小魚仙倌,入了離珠口中怎麽就成了一個多愁善感的落魄書生形象,實在令人費解。


    本來以為這腳上的皮肉之傷頂多兩日便能痊愈,卻不想整整半年方才好全。這半年之中,但凡我一起身走路便覺著腳下如履荊棘般刺痛,雖然心中總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反複叫嚷著催著我去看看那個對我施了降頭術的人,然而任憑我做再多的掙紮,也隻能在離珠的攙扶下摸著牆氣喘如牛地勉強挨到璿璣宮大門邊上而已。隻有躺著或坐著方才不覺得疼痛,根本無法騰雲駕霧,因此這大半年我竟連璿璣宮的大門也出不得。


    雖不得出門,然而隻要一想起那個人在六界的那一頭活了過來,心中便生出一種莫名的慰藉,糖也吃的少了,偶爾能吃一些正常的飯食,有次我便更加斷定這降頭術是鳳凰在我身上施下的。隻是這降頭術是好是壞,若哪日我一並想起穗禾和鳳凰兩人,便又覺得胸口不是那麽舒服了。想來是還未好全。


    今日長芳主得空上天界太白金星,抽空過來瞧了瞧我,恰逢我腳傷大好,便興致勃勃親自沏了茶給長芳主。花界與天界之所以關係緊張,皆因上任天帝天後緣由所起,如今小魚仙倌做了天帝,花界便也廢了與天界的斷交 令,兩界仙神精靈據說來往日益頻繁。過去十二年裏,二四十芳主來天界時亦常來探我,隻是那降頭術在我體內日益根深蒂固,倒有吸食心頭血致我病入膏肓的趨勢,便是他們來了,我也不過默默坐著,問一句答一句還常常答非所問,有時小魚仙倌見我精神不好便索性替我婉拒了訪客。


    因而,今日長芳主瞧見我替她斟茶,一時間吃驚不小,“錦覓,你近日身體如何?”


    我抿了一口茶,偏頭想了想,終於還是按奈不住向長芳主討教,“長芳主可知凡間有種巫蠱之術喚作降頭術?”


    長芳主點了點頭,“留有所聞,聽聞中了降頭術之人便如同失了心一般,言行舉止皆為他人所控,不能自己。”


    “如此一說便對了。”我輕輕扣了扣茶杯邊沿,“我怕是中了這降頭術。”


    長芳主手上茶杯啪的一聲放在了桌上,神色古怪的看著我。我隻她定然不解,便將自己這些年的症狀說給她聽。長芳主越聽麵色越往下沉,最後索性皺著眉滿麵凝重似乎陷入深思。半晌後,她認真的端看了一下我的麵龐,吐出一句驚人之語,“錦覓,你莫不是愛上那火神了?”


    我手上一鬆,整個杯子掀翻在地,落地清脆,“不是的,絕對不是!怎麽可能?荒天下之大謬!”我一下豁然起身,堅定的否決了長芳主離奇的揣測,“我隻是中了他給我設下的降頭術!那日,我還在血泊裏見過一顆檀色的珠子,那珠子一定有問題!”我攢緊了手心。


    “珠子?你說什麽珠子?”長芳主一下麵色風雲驚變。


    “我記不大清了,隻記得是一顆佛珠般的木頭珠。”果然,我就說這珠子一定有貓膩,這降頭術一定與它有關!至此,長芳主徹底慘白了一張麵孔。


    “說什麽珠子?我也來聽聽。”外麵,小魚仙倌恰好回來,接過離珠遞過的手巾一邊擦著手一邊小吟吟地往裏走,拾了我下首位的凳子挨著我坐下,並不在乎天帝無論何處皆須居尊位的規定。


    因為長芳主的一番離譜推斷,我尚在憤慨之中,想也不想便應道:“在說中降頭術之事。”小魚仙倌幾不可查的沉了沉麵色,“哦。”有看向我的腳,和聲問道:“今日可還疼?”


    “正要告訴你呢好多了呢?”著腳傷若非他的傷藥靈驗,怕是一年半載也好不了,如今好了自是他的功勞,我站起來走了兩步給他看。


    他微微頷首,便轉頭與長芳主寒暄起來。長芳主自從聽我說了那橝珠之事後便似乎有些心緒不寧,麵色隱晦的與小魚仙倌說了幾句話後便起身告辭了。


    長芳主走後,我與小魚仙倌默默相對喝了一盞茶後,正準備起身去上藥,卻聽小魚仙倌在我身後不濃不淡說了一句“他複生了?”


    我腳下一頓,猛然回頭,


    小魚仙倌垂眼認真看著茶盞裏的葉片,茶水蒸騰而起的霧氣熏得他麵孔氤氳,看得並不真切,忽而見他淡淡一笑,許久後,又道:“雖複生,卻墮入魔藉。”他抬頭仔細的看著我,“他複生以半年,半年之久,卻隱藏的如此隻好,時至今日,天界才收到消息.....”


    我不知為何心底舒出一口氣。


    “如今,幽冥之中人人皆稱他一句——尊上。”他抿了抿唇角,仿佛事不關己般繼續道,“僅半年,十殿閻羅皆為他收複所用。”


    他手中青瓷茶蓋沿著杯蓋緩緩掠了半圈,細細的聲音在大廳之中繚繞不去,話鋒亦隨著那茶盞慢慢轉了過了:“覓兒,你的腳是如何傷到的?”


    我背上一僵,道:“你知道的,為忘川魂水所傷。”


    “哦”他看著我,眼中有碎裂的光暈一閃而過。


    我轉過身,忽然間覺得有些難過,急忙道:“我去上藥了。”


    “覓兒,須記得三分藥七分養,你的腳尚未好全,還須靜養。”他在身後溫 和的叮囑我我腳下頓了頓,臨出廳門一望,對上他澄澈如昔的雙目,突然生出一絲感覺:看不見沙石的潭水,並非因為這潭水既清且淺,亦有可能是這潭水很深很深,根本沒有底……看不見底又如何知道裏麵石否有沙石?


    第二日,我趁著小魚仙倌與翊聖君論法之時混出天界,魘獸蹦蹦跳跳跟在我身邊,任憑我如何誘哄威脅,他隻是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的瞧著我,待我一轉身,它便有歡快的跟上來,無法,隻好隨它。


    剛出南天門不出一裏路,我便被路上突然多出的一坨綠油油的東西驚到了,定睛一看,竟是一尾盤成坨狀的竹葉青,我不由的閉眼默念:險些沒有踩到,險些沒踩到。


    那蛇抖了抖尾巴一陣變化,看著那化作人形揚眉敞僸通身翠綠的模樣,我忽然記起一樁事,早上出門的時候我似乎忘了翻黃曆,果然誤人又誤己,可歎可歎。


    “美人,可算讓我逮到你了。”撲哧君雖不似老胡 那般滾圓似球,然則也算是一個高大的男妖,這麽往路中間一站,我的氣勢便挨了一節,生生被堵在路上過不去了。


    我鎮定的好後退兩步,又聽撲哧君繼續嘮叨:“幾年不見,美人怎地又苗條了這許多?嘖嘖,真真是個風中弱柳我見猶憐,盡得花神與水神皮象真傳!我決定將那《六界美人賞析寶典》重新編纂,當今世上,覓兒這美相貌決計冠蓋六界,獨領風騷!”


    我抬抬手謙讓道“一般一般,一般風騷而已。其實撲哧君你也很風騷。”


    撲哧君很受用的抬了抬眉毛,對我道“風騷,是一種美德。”


    我鄭重的點了點頭敷衍附和,再抬頭看了看日頭,道,“其實,言簡意賅也是一種美德,撲哧君可還有事?”


    撲哧君突然低下頭,清純的道,“沒什麽,我就是想看看美人你喪父大創之後科海安好?”忽而又滿麵猙獰的憤慨道,“隻可恨那些把門的天兵硬是不放我進去,說是要有天帝的手諭方可通行,我知道了.....”撲哧君做恍然大悟狀點了點下巴看向我,“定是那潤玉小龍嫉妒我風騷銷魂的相貌蓋過他,與我一比相形見絀,唯恐我一出現,你便傾心於我!一定是這樣的!”他握了握拳。


    我不由的佩服撲哧君跑題的功夫,無論說什麽最終都能跑到情啊愛啊的上麵。


    撲哧君忽然伸出爪子抓住我的手,鄭重其實的道“擇日不如撞日,美人,我們今日便私奔吧!”


    我再次抬頭看了看已越到頭頂的日頭,揮了揮手“改天吧,改天再奔,今日我有事。”


    我好不容易避開撲哧君這攔路石,正待往前,忽然聽見撲哧君在我身後道“聽說那鳥兒複活了,墮入魔界成了一個大魔尊,呼風喚雨稱王稱霸,美人你不會在這曖昧 時刻湊熱鬧去瞧他吧?”我腳步一滯,有種被赤裸裸的戳穿心思的感覺。


    “美人啊!我勸你還是不要去為好,那鳥兒亦非當年的鳥兒,當然,當年他也未必見得多好,傲氣得恨不得讓人一把捏死他,但如今已絕非傲氣的可以形容...十殿閻羅豈是輕易肯臣服於人?為登魔尊之位,那鳥兒無所不用其極,近日裏又血洗幽冥,將所有異己徹底鏟除,寸草不留。現在,幽冥之中無一人敢和他叫板,十殿閻羅見得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呼他一聲”尊上“,更何況,當年他是死在你的刀下,若叫他瞧見你。。


    我要了咬唇,“我就想看看他,遠遠的看一看……”


    撲哧君忽然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我,麵上升起一絲同情之色,“美人,你不會是被牽錯紅線愛上他了吧?”


    我麵上一陣冰涼,心中隱隱作痛起來,怕是那降頭術又要發作了,我轉身丟開胡 言亂語的撲哧君,架了朵雲彩便自行一路飛去。


    直抵忘川岸邊將船資交 給爺爺,我一步邁上船,那魘獸也一蹦一跳地跟上來,忽地船身一晃,有人笑嘻嘻地道”老官,也順便將我一並渡過去吧."


    我這才發覺,原來撲哧君在我身後跟了一路,麵色難免一沉。那老爺爺眼睛何等銳利,眼角一瞥見我的臉色便曉得我不願撲哧君跟著,遂和氣的對撲哧君道“這位公子,老身船小,多載一個人怕是船身吃水太深有些危險。”


    撲哧君麵色一沉,嚴肅的道“老倌這是拐著彎說我太胖嗎?”說著,一臉憤慨的衝著老爺爺舉臂腆肚,“你捏捏這強健的手臂,你摸摸這結實的腹部,我哪裏胖了?老倌你分明是羞辱了我作為一個美男子易受傷的自尊心。當然,美男子不會與你計較,隻要你渡我過去,渡資我也不向你要了。”


    我忽然想起天蓬元帥有一招拿手的必殺技,好像喚作“倒打一耙”,怎麽傳給撲哧君了?


    老爺爺被唬的一愣,竟真的將他,我,魘獸一船給渡到了對麵的幽冥渡口。我哀歎,原本一條尾巴已經很麻煩了,如今又多了一條尾巴,可如何是好?況且還是兩條顯眼的尾巴。魘獸一身清雅梅花斑,一眼望去便知是天界所出,那撲哧君就更不用說了,天上地下怕是尋不出第二人品味獨特到從頭巾到鞋麵皆是綠色打扮。


    我正犯愁,撲哧君卻晃身一變變成了一個柔媚的女妖,將那魘獸變成一條賴頭土狗,魘獸借著地上一灘水照見自己的模樣,一時大受驚嚇,十分幽怨。


    我摸了摸出來時揣在袖兜裏的一雙兔兒,這兔兒本是魔界之物,帶著妖氣,可掩蓋我白日裏這不住的仙氣,我將兔兒戴上後變化成一隻兔子的模樣,魘獸瞧見我變成一隻兔子,想來一時便平衡了,複又水汪汪了一雙大眼。


    我不管他倆了,自己招來一團 滾滾烏雲向前飛去,隻聽得撲哧君在身後疾呼“美人,你且慢些,況且你知道他住何處嗎?”


    鳳凰,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非清泉不飲。


    他很挑剔,做了他百年來的貼身書童,我自然曉得,哪裏的水最清冽,哪裏的梧桐最旺盛,哪裏隻載最單調乏味的鳳仙花,哪裏便是他的住處。


    分辨了這附近的水源花木氣息,我尋到一處恢宏的府邸,門上懸掛了一塊偌大的牌匾,遙遙望去竟是隻字未題。


    我站在行道上看著那無字牌匾,周圍形形色色奇形怪狀的妖魔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忽地有個小妖蹦躂著大聲嚷了一句“午時到了,尊上要出府了!”


    一時間,行道上的妖魔皆停了腳步,自覺的避讓到一旁,個個滿麵敬畏傾慕的表情。我一愣,行動慢了一步,一條原本人滿為患的大道上僅剩我一隻兔子孤零零的蹲於路中央。


    正在此時,撲哧君氣喘籲籲的扭著腰從後麵追上來俯身從地上將我抄起揣入懷中,然後一頭紮入兩旁的妖魔群中。


    剛紮入擁擠的妖魔群中,便聽得那府邸大門霍然打開,撲哧君連道“好險好險,虧得快了一步!”


    我從撲哧君的衣襟中探出頭向外望去,隻見那無字匾額的大門下,連列身段豐滿腰身玲瓏的女妖手持金盞魚貫而出,左右各一十四名,四周妖魔皆偷偷垂涎吸氣。接著出來了兩列男妖,與之前的女妖對比鮮明,真真是牛鬼蛇神奇形怪狀,醜的令人不敢看第二眼。


    這一番對比我認出來了,魔界有雲:羅刹,乃暴惡之鬼,男極醜,女甚姝美。並皆食啖於人。這些開道的不想竟皆為羅刹惡鬼。


    忽然眼前一暗,天空那個降下一片黑色鑲金邊的烏雲,囂張的遮住了正午的日光,有車攆的隆隆轟鳴聲自府邸中傳來。我忽然覺得心跳加快,快的像要頂到我的喉頭般讓我無法承受。


    很快,四隻青麵獠牙的龐然巨獸銜著黑色的巨大車攆出現在羅刹惡鬼之後,烏木的軲轆碾過地麵,帶著雷霆電掣的殺伐之音,所過之處,墨雲飄散,地動山搖。


    血晶石簾輕輕擺動,影影綽綽隻間,一個麵容卓絕眼神清冷的人半臥半坐,一身玄衣無點飾a,卻刺目的讓人無法逼視,攆車上,卞城六殿恭敬的伏跪在他身旁似乎在稟報什麽事情。周遭之人皆敬畏的垂下頭,滿目皆是臣服的恭敬之色,似乎羅刹開道,魑魅魍魎拉車,卞城六殿俯首匯報,這一切皆是理所當然。


    我看著他,劇烈的心跳突兀的戛然而止,仿若生恐連細小的跳動都會讓他聽見,讓他發現。我仔細盯著那狹長的鳳眼,忽然又生出一種怪異離譜的企盼,盼望他能看見我,一眼便好。


    我突然憶起眾人說他的麵貌冠絕六界無人能出其右,過去從不覺得,今日卻突然驚覺他竟真的長的匪夷所思的俊逸至極。


    但是,我應該恨他,深深的恨他,覺得他是這世界上長的最醜陋的人才對,不是嗎?他的父母殺害了我的母親,他殺了我的爹爹,臨死前還不忘在我身上種巫蠱。是的,我應該要恨他,咬牙切齒,捶胸頓足的恨他。


    “美人,你做的太對了!他該殺!實在該殺!”頭頂上撲哧君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將我從深思中帶回,“比我長得好看的美男子通通都該殺!這家夥複生後益發長的天理難容,人神共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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