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立在虹橋上,在眉骨處用手掌搭了個涼棚遙遙眺望暗林深處。


    璿璣宮白牆黛瓦,素來是一處清幽雅致的所在,自然從未設天兵天將把守,現在卻立了一排極不相稱的天兵,太巳仙人亦在其中。那些天兵天將們雖未穿鎧甲,卻個個目光炯炯如炬,警惕地四處張望,陸續有幾個神仙似有公務求見皆被婉言拒於門外,看太巳仙人的架勢,似乎連隻蚱蜢都不會放進去,真真是將這璿璣宮守得固若金湯。


    我心中疑竇更重,遂化為一絲水汽混入一朵隨風遊蕩的雲中,忽忽悠悠飄入璿璣宮內。小魚仙館的書房亦是門窗緊閉,我便借著這水汽之形趴在窗欞邊,稍稍潤濕了一角窗紙向內看去。


    隻見小魚仙館坐於上位正端著一個青瓷茶杯淺淺抿茶,一臉諱莫如深的樣子,而坐於下首客座的正是那鳥族首領穗禾。二人皆不言語,一副敵不動我便不動的架勢,不曉得是在唱哪一出。


    許久之後,穗禾終於按捺不住了,開口道:“明人不說暗話,穗禾今日為何而來想必天帝十分清楚。”


    小魚仙館淡淡一笑,“穗禾公主此言差矣,本神實不知曉你為何登門。”


    穗禾冷哼一聲,“你是否在老君的丹藥之中做了手腳?”


    我心中一跳,隻聽小魚仙觀慢悠悠地道:“原來是為了這樁小事,本神不過是去除了一味上火的草藥而已。


    “你!””穗禾一時氣急,隨即冷言冷語道,“外界皆傳天帝對水神一往情深,摯愛非常卻不知天帝連至愛之人也是利用欺騙的!你明知旭鳳為不死之鳥,極有可能並未徹底魂飛魄散,而水神得了老君金丹之後必定會去救旭鳳,你明知旭鳳體質屬火最畏寒涼,便故意去了丹丸火性,如今旭鳳屢遭丹丸之力反噬之苦,你……”話鋒一轉,語含譏諷,“那水神怕是還不知自己這顆棋子的作用發揮得如此淋漓盡致吧?若是有旁人提點提點……”


    我一時如同被雷電擊中,徹底愣住了。


    小魚仙觀將青瓷杯放在桌上,發出一聲輕響,挑了挑眉道:“穗禾公主說得這般坦蕩,是否已向那魔尊坦言,他能夠死而複生並非因你所救?”穗禾麵色應聲一變。


    “況且他的魔力蒸蒸日上,連他自己都不在意這區區反噬,穗禾公主此舉未免杞人憂天了。”他悠悠道來,一如既往地雲淡風輕。


    穗禾僵硬片刻後慢慢定下神來,道:“便是旭鳳知曉是那錦覓救了他又如何?若非她一刀致命,旭鳳又如何會魂飛魄散?倒是有一事……若是那錦覓知曉當年先水神之逝並非旭鳳所為,且她的未婚夫天帝陛下從一開始便知曉元凶並非旭鳳,卻一直隱瞞於她,誤導於她,你說她會有何反應?”


    晴天霹靂!天塌地陷!刹那之間,撐天的柱子斷了,天空塌陷下來……我卻動彈不得,跑不了,逃不開,眼睜睜看著自己被迎麵而來的巨石轟隆碾過,一寸一寸碾成粉末……


    “奉勸你莫做傻事!”小魚仙觀徹底沉下了臉,食指一叩桌,“你眼見便要如願以償地嫁給他了,若是公之於世,你就不怕黃粱一夢終成空?”


    “天帝陛下若將除去的那味藥告訴穗禾,穗禾定當隻字不透!若是天帝陛下一意孤行,穗禾也隻有孤注一擲,拚個魚死網破了!”


    “你真以為,本神僅僅隻是知曉旭鳳並非殺害水神之人,而不知元凶為何人嗎?你攀附天後隨了她萬餘年,紅蓮業火多少也學了個皮毛吧?你知水神神力僅餘不足半成,殺他為天後報仇隻是個借口,實則借此挑撥覓兒和旭鳳才是真吧?可惜,你錯算了一步,你怕是從未想過覓兒會一刀將他灰飛煙滅……畫虎不成反類犬!”他冷冷地拋出最後一個籌碼。


    “你……”穗禾駭得一驚而起,“你……你何時得知的……”


    “本神何時得知並不重要,單是你今日這般漏洞百出的言語便是不打自招。我奉勸你一句,三緘其口老實嫁給他方是正道,有他護著你,你還能暫且保全性命,若是哪日落到我手上……普天下皆知,我答應過覓兒要替她報殺父之仇……”


    穗禾滿麵慘白,驚懼至極,“你……原來你一直知道,你竟是利用我牽扯住旭鳳,以此徹底斷絕他二人的丁點兒可能……你……你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你知道便好。”他氣定神閑地伸手一揮,大門敞開,“慢走不送!”


    穗禾跌跌撞撞地自一片綿延的白牆黛瓦之中衝出,最後倉皇消失於斑斕明媚的虹橋勁頭……


    我一點一點從窗欞上滑落,跌落地麵的劇痛震得我再沒一絲氣力撐著這變化之術,原身畢現,我忍痛爬起來便往外疾走。


    “覓兒?”


    不能停!不能回頭!我拔足狂奔。


    “覓兒!”他攔腰將我從後麵一把抱住,我驚得瑟瑟發抖,拚命地踢打著這桎梏,妄想掙脫,拚盡了全身最後一絲氣力也換不來這牢籠分毫的破損或撼動。我用手指死命板著那鐵臂,摳得鮮血淋漓……直到使不出一分力氣,隻能看著那些血斑駁縱橫,分不清是誰的……


    我一直隻是一隻小小的螞蟻,再怎麽張牙舞爪也隻是可笑的徒勞。


    “覓兒……你聽我說……”多可笑,他的聲音竟是顫動的、不連續的,他怎麽可以演得如此逼真?


    “好,我聽你說······隻要你放開我,我還能做些什麽,你一並告訴我······我都做好,你就放了我·······好不好?”他是這樣高高在上地運籌帷幄,我已經曉得,我沒有跟他抵抗的丁點兒勝算,我隻能卑微地祈求,祈求他放過我。)


    他卻停在那裏什麽也不說,隻是手臂越收越緊,顫抖的雙唇擦過我的後頸,針一般紮著我,我好害怕······


    “覓兒,不要這麽和我說話······不要離開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我好害怕······”


    “可是我已經屍骨無存······每一寸每一分,都被用得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了呀,為什麽?為什麽你還不肯放開我呢?”我咬著唇,大惑不解地全身發抖,“我好怕,你放開我好不好?”我微弱地祈求著,聲音顫抖得越來越低。


    “覓兒,覓兒。”他扳過我薄弱卻僵硬的肩頭,麵對麵看著我,我嚇得恨不能縮成一團 ,“覓兒······你看看我好不好?我愛你······我是真的愛著你······你不要怕我······不要丟下我······”


    “不是的,你記錯了,你不愛我。你隻是騙我說你愛我,騙我爹爹說你愛我騙芳主們說你愛我,騙老胡說你愛我,騙連翹說你愛我,騙盡了天下人,騙得久了,連你自己都信以為真了。”


    “不是的,覓兒······你相信我,你聽聽我的心,我是愛你的······”他手足無措地將我抱入懷裏壓在他胸膛上,蒼白地解釋這,方寸大亂得近乎逼真。


    我緩緩搖著頭,“我雖然傻,但是即便我再傻,現在也全部清楚了······你一開始接近我隻是因為我是旭鳳身邊的人,你想一探敵情,之後你漸漸疑心我是水神之女,天後壽筵時,你設下的水結界被我破除,自此你便徹底確認了我的身份。”


    “那日,爹爹領我上天界。北天門外,你明明看見了爹爹立在撐天柱後,卻故意佯裝未看見,佯裝不知我是水神之女,誘我說出喜歡你的話來,讓爹爹以為我們二人兩心相悅情投意合。你還指天誓日說出為了我不惜要違逆天帝與爹爹立下的婚約,因為你知道,爹爹已知我母親之死乃是天帝與天後所為,恐爹爹因為天帝的緣由撤銷這門婚事,那樣的話,你便會徹底失去水神爹爹這一堅強的後盾。爹爹良善,若是見我傾心於你,必不忍拆散姻緣,還會全力支持於你。如此,你若與旭鳳相鬥,勝算便可添上一成。”


    “你任由我出入棲梧宮,,任由旭鳳頻頻見我,僅是為了用我托住他。你送我魘獸,為的隻是掌握我的行蹤。”


    “那一日,佛祖爺爺在西天大雷音寺開壇講禪,六界諸神眾仙皆赴,天後未去,你恐怕一下子便料到了端倪。你不慌不忙將天帝禾水神爹爹領了進來,看著我詐死卻隻字不透,你眼睜睜看著爹爹心痛疾首誤以為我已死,借著爹爹的手來殺天後,卻不想被旭鳳擋去。然而就算天後未死,旭鳳重傷,天後入獄,你的目的也算是達成了”


    “爹爹被那穗禾毒辣殘害,你明明知道真凶,明明知道我懷疑旭鳳,你明明知道······”


    “可是你對我說:‘水神為報弑女之仇欲取天後性命,火神代授三掌,重挫,其母入獄,火神懷怨於心,又恐水神不能釋懷再度殘害其母,遂滅水神,永絕後患!’”


    “三年,三年裏尼知曉旭鳳一直知道你在調兵遣將,知道你欲奪天位的野心,你料定旭鳳會在關鍵時刻拿住你的把柄發難。”


    “可是,你不僅是個布棋聖手,更是一個賭徒,不是嗎?”


    “大婚之時,一場豪賭。不賭別的,就賭旭鳳會闖入婚殿,就賭我會為父報仇!殿外的十萬大軍根本就是幌子,你的賭注其實僅僅押在了一個人身上,一個誰也想不到的人······”


    “而我,就是那枚籌碼。一招定輸贏。那次,你徹底大獲全勝,滿載而歸。”


    “可是,為什麽你還是不肯放過我呢?我找老君求丹藥,老君答應我考慮一夜 ,你第二日便佯裝替我遊說老君,實則阻撓我取丹。你明知我過去最珍視的便是靈力,將靈力看得比我的性命還重要,因而你便為老君支招,讓我以六成靈力換金丹。你以為我定會不舍,而老君也保住了丹藥,最後我會感激你的遊說之情,而老君亦會感激你的建議。豈料,我卻毫不猶豫地獻出靈力換來了金丹。”


    “可是,你又如何會漏算一步?你事先便防了萬一,在老君的丹藥中動了手腳,屆時,若是萬一我肯獻出靈力,換得的也不過是一枚有殘缺的丹藥。”


    “你怎麽可以這麽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你怎麽可以如此步步為營,算計得分毫不差?你怎麽可以讓所有人都淪為你的棋子、被你利用,卻還將你視為這世上最幹淨清澈、良善貼心的人呢?”


    “如今,你已經坐穩了天帝之位,整個天界除了月下仙人,無一人會與你叫板,而月下仙人根本威脅不到你高高在上的帝位。你的夙願已達成,為什麽還是不肯放過我呢?”


    真相暴露在烈日下,明晃晃的叫人無處可盾。


    他低垂著眼,對我所言不置一詞,煞白著臉不可辯駁。


    “你至今唯一漏了的一點,恐怕就是你從未料到那金丹雖然缺了一味藥,卻仍舊湊效,你未曾料到旭鳳這麽快便複生了,如此短的時間內便統領了魔界與你分庭抗禮。”


    一股冰意從頭頂心淋到腳底,我抖得牙關發顫,“你莫不是……莫不是還想用我去對付他?”


    我慌亂之間生出一股蠻力狠狠推開了他,他跌倒在地上,我嘶啞著聲音道:“沒用的,他已經對我沒有丁點兒情意了!他恨我入骨,恨不能親手將我碎屍萬段,他愛上了別人,愛上了我的殺父仇人……”我哽咽著後退,泣不成聲,“你放開我吧!我再也不會去傷他了!”


    “不是的,覓兒,不是的!”他半跪著身子將我攏進懷裏,任憑我拳打腳踢也不放開,“我錯了,過去皆是我錯了。可是,如今我是真的愛著你,愛得我痛不欲生,不能自拔……我看見了你的夢境,看見了夢境中你們的纏綿,你可知當時我是何等心情?我恨不能舉劍毀了自己的魂魄,若我從未存在,又如何會遇見你,不會遇見你,便沒有這樣的痛徹心扉……可是,我清楚地知曉,我必須忍,隻有忍到成為真正的強者,強到沒有人能對我不低頭,才能牢牢地捍衛住我的愛人,讓我的愛人心悅誠服地追隨著我……”


    “你三番兩次偷偷潛入幽冥去看他,我皆當不知,我隻當你是上癮,就像當年吃糖一樣,總要一點一點慢慢戒去,不能一僦而就。”


    “後來,果然你去看他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你不知道我有多歡喜。再後來,你在天河畔答應與我完婚,你可知曉,我那時有多麽不可置信?我高興得心都要飛起來了,我那時想,隻要你能與我順利完婚,再無節外生枝地與我平淡相守一生,便是要我拱手送出天帝之位,也未有不可……”


    我看著他慌亂得逼真的臉,聽著他說著天大的笑話,茫然地隻知道搖頭。


    “覓兒,你可以不信我,可以不愛我,可以恨我,但是你絕不可以離開我!”我頓時感到心被掏空了,孤立無援,隻能絕望地看著他,隻見他蒼白的麵頰上一行清淚滑落,落在我的額頭,“覓兒,我錯了,但我卻不悔!”


    錯了,我也錯了,我錯得離譜,錯得荒謬……可是,鳳凰他又如何聽得見呢?


    原來,這世上有一種傷,可以嗜心蛀骨。


    喚作--懺悔無門。


    “覓兒。”


    我繼續擺弄手上的花草,隻當什麽都沒聽見。他將我囚禁了三個月,任憑我如何哀求,皆是溫 和的一句話,“我不會放開你,亦不會告訴你金丹所缺之藥,春天一到我們便完婚。”一個月後我再也不求他,再也不說話,隻當他是一叢荊棘。他每日都來,總是溫 言軟語地和我說話,三餐過問,細致到連茶水的溫 涼都要把控得剛好,坐著怕我腰疼,躺著怕我背疼,一副恨不能捧在手心的樣子。仙侍仙姑們皆替他鳴不平,覺得我十分不識抬舉,總說天帝陛下這樣癡心的男子天下少有。


    是啊,世上哪有一個男子能對一個女子好到這般極致?若真有,那便必定是假的。所謂完美,皆是幻象。若非親身遭遇,誰又能相信這樣溫 和雅致的背後竟是如此的狠辣?


    “你們都下去吧,我想與水神單獨說說話。”他揮了揮手,將左右仙侍屏退,俯下身道,“覓兒,你這是在做農活嗎?”


    我手下一頓,是他的聲音,是他的樣貌氣息,隻是這口氣……


    “美……覓兒,本神來了,你怎麽還不起身相迎?你不能仗著本神如今正寵 著你便如此怠慢,你可曉得我為何要做天帝?天帝的一大好處便是除了天後以外還可以納許多許多的天妃。”


    我放下鏟子,道:“隨便。”許久不曾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哎呀呀,如此冥頑不靈,看來本神藥好好兒調教 調教 你才是。”他單手扶著下巴,頭疼得滿麵惆悵,“隻是,要怎麽調教 才好呢?”


    他忽然摸上我的手,驚得我一下便要舉起鏟子拍他,他卻捏了捏我的手心,鄭重地道:“讓本神關上房門好好兒調教 調教 你!”


    說話間便領了我一路火急火燎地往廂房中行去,一路上仙侍仙姑瞧著我們握得牢牢的手,再看看我們行去的方向,皆是如釋重負地曖昧 掩口一笑,我立刻黑了半邊臉。


    “你來做什麽?”一入廂房,我便甩開撲哧君的手。


    “美人,你太傷我的心了,我這次可是拚了身家性命來英雄救美的!”噗嗤君苦了苦臉,瞧見天帝的臉上扭出這樣的神情,我一時覺得渾身不適。


    “不多說了,好不容易等到今日佛祖開壇講法,他不在天界,事不宜遲,再晚恐怕他便要回來了。”撲哧君從袖兜中放出兩隻鷯哥,又掏出一張紙往桌上一壓。


    紙上潦草地寫了一行字:“借水神一用,探討雙修之真諦。”


    我看清字跡的片刻,隻聽那兩隻鷯哥立在床 頭一唱一和地哼哼起來。


    “嗯……啊!不要……討厭……”


    “嗯……哼……嗯……你好美!”


    接著便是一陣啾啾的水聲。


    我一愣,被撲哧君不由分說拽著從後窗飛出去的時候,方才醒悟過來,險些跌了下去。後院外結界開了一道幾不可察的縫隙,撲哧君扯著我便化成水汽鑽了出去,一路飛到天河邊,他一把將我壓入天河之中,字跡亦緊隨其後潛了進來,借著天河之水避開一隊巡查的天兵之後,方才飛過天河出了天界。


    我遠遠瞧見一個著一身紅紗衣的少年,撲哧君化回原樣,顛顛兒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被拍得一個踉蹌險些跌倒,正是狐狸仙。


    撲哧君道:“丹朱,多謝你用法器幫我們開了一道口子。”


    狐狸仙撅了撅紅豔豔的唇,不情不願地瞥了我一眼,對撲哧君道:“我是幫你,又不是幫她!如今你既已出來,我便走了!”


    撲哧君一揚眉,道:“你怎麽越老臉皮倒越發薄了,不必含羞,美人和我不分彼此。”說著又拉了我的手左右看著,心疼地道,“可憐我家美人,真是太可憐了,原先放養便已經很苗條了,如今圈養著,越發瘦骨伶仃了。還日日被那天帝逼真做農活,瞧瞧,大拇指都瘦了一圈!再這樣下去,怕是就要變成農婦了!”


    我鎮定地收回手道:“多謝撲哧君關懷,隻是你方才瞧的是尾指,不是大拇指。”


    “哦,我說怎麽這麽長!”撲哧君恍然大悟,又道,“美人,今天我好不容易挑了這麽個天帝出去的日子,又用私藏了近五萬年的‘易行換息絕對像仙丹’將自己變成他的模樣,與丹朱聯手將你從天界偷出來。麵對這得來不易的奢侈的自由 ,趁著月下仙人在跟前,趁著天帝還未察覺,天羅地網還未布下,你有沒有什麽願望,皆說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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