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起來我隻記得小魚仙倌說過喜歡我,卻不曉得他還喜歡其他什麽樣的神仙,遂作了個表率,答道:“應該是喜歡我這樣的吧。”


    小天兵嘴角沉了沉,眼見著便要哭了。


    撲哧君卻挑了挑眉,傾身問我:“美人,你如何曉得夜神喜歡你?”


    “自然是他自己說的。”我據實答他。


    “撲哧!”撲哧君老到一笑,“差矣!覓兒天真了,男人說‘喜歡你’多半和女人說‘討厭你’一樣,不可信不可信!這情愛之事博大精深,內中貓膩甚多,最最講究這‘言不由衷’四字精髓。道行稍欠便栽於其間難以自拔。”


    “那要如何知曉是真的喜歡呢?”小天兵甚好奇,幹脆也拾了條石階坐下來聽。魘獸蹭了蹭我的衣擺,溫順地臥在我的腳邊滴溜溜著眼睛望向撲哧君。


    撲哧大師眾星拱月,一臉高深開壇講法,“一個男人若是真心喜歡你,便會經常看著你呆,譬如我現下這般瞧著覓兒。”撲哧君滿臉陶醉望向我,生生望得我抖了抖。


    “一個男人若是真心喜歡你,便絕不會對你脾氣,譬如我對覓兒這樣寵愛;一個男人若是真心喜歡你,會在你開心的時候比你還開心,你不開心的時候哄你開心,會比你自己還心疼你自己,比你自己還懂得照顧你自己。譬如覓兒現下腳趾腫了,我渾身便像被碾過一般疼。”撲哧君忽地握住我的腳一番揉搓,掌心微熱想來用了些法力,給他一揉果然有些起效。


    隻是撲哧君捉了我的腳,露出滿麵小狗瞅見肉骨頭的神情著實有些駭人,我一抖,收回赤足穿入緞麵鞋中,撲哧君戀戀不舍攬了下才放開,道:“其實,除了我以外,天下男人都喜歡永遠得不到的。”撲哧君衝我身後華麗一笑,“譬如……”


    “見過火神殿下!”


    我回,北天門外守衛的兩個天兵正對著個長身玉立之人齊刷刷躬身抱拳,那人華服煥然,麵如冠玉,身後十來佩劍帶刀之人將其簇擁其間,不是鳳凰卻是哪個。斜入天倉的兩道眉下,皂白分明的眸子正瞧向此處。


    想來鳳凰帶兵親巡天門來了,我朝他友善笑了笑。他不置一詞,目光蜻蜓點水掠過,刀光劍影閃了撲哧君一眼。


    “若我沒記錯,彥佑君素來不齒天界,如今三番五次返天界不知卻是為何?”


    “文人騷客有言,最是難消美人恩。彥佑自是為了美人而來。”撲哧君又像瞧根肉骨頭棒一般瞧向我。


    鳳凰腰側劍穗迎風動了動,“彥佑君前科累累,所犯天條不勝枚舉,如今莫不是想再攀新高添條闖天界之罪名?”


    撲哧君無甚所謂扇了扇衣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況,彥佑此刻所立之處雖近天界,實非天界,北天門外,隔了道門,算不得闖天庭。”


    鳳凰手扶劍柄,笑得有些陰森,“素來知曉彥佑君善戰,不若給彥佑君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入兵營立戰功。彥佑君以為何如?”


    撲哧君一下像被戳了七寸,臉一並綠了。


    恰逢此時,北天門外又施施來了另一隊人,為之人正是那鳥族領穗禾,環佩丁當,羅衫重繡,身後跟著花花綠綠的鳥族仙子們。穗禾公主和煦淺笑近前來,卻在一眼瞧見撲哧君時僵了僵,劃過幾分不安,旋即又恢複了麵色從容對鳳凰道:“好巧,姨母喚我來敘話,本欲先拜見了天後再去棲梧宮中小坐,不想卻在此處遇見火神巡天門。”


    鳳凰對她親切一笑,“穗禾難得來天界,不若多留些時日再走。”


    鳥族領巧笑嫣然,一頷,“如此,穗禾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我忽而覺著,此刻北天門處三方人馬就數我們這裏最是古怪,頗有幾分畫蛇添足之感。正預備問問撲哧君要不要一同去小魚仙倌宮中討杯茶喝,鳳凰卻轉頭問道:“你可是夜神帳下?”


    我莫名,我身旁不知何時已抱拳俯身的小天兵喏道:“屬下正是夜神營下。”


    “既是夜神營下,此刻夜深星疏不去值夜卻在這裏作甚?”鳳凰練兵素來鐵血,容不得半點瑕疵。


    “夜神殿下說過,說過,可以勞逸結合,該休整之……”小天兵倒是耿直無畏,不過在鳳凰的眼神逼視下最終還是消了音,半途一掐,轉作:“屬下這就去值夜!”一挺小腰板,扛著紅纓槍溜之大吉。


    那穗禾公主望著小天兵的背影一歎笑,“火神明知她是太巳仙人所出,又何必為難於她。有時順水做做好人張弛結合也未必不可。”原來這小天兵竟是個有靠山的,難怪硬氣。隻是,穗禾公主也不差,竟敢在帶兵之事上勸誡鳳凰,果然是天後號稱與鳳凰珠聯璧合的熟撚之人。


    “既入軍中,自有軍規。半點差錯行不得。不過,穗禾之提議張弛有度亦可商榷。”鳳凰言明立場,卻也風度翩翩地給足了美人公主臉麵。


    穗禾公主滿意納了納手,轉身對我道:“這位天後壽宴上有過一麵之緣的仙子想必便是水神失而複得的愛女吧?”


    “正是。”我和善對她點了點頭。身旁撲哧君麵目閑適,然則我忽地憶起他已保持安靜大略半柱香的時光,實在不容易。


    穗禾公主親切拉了我的手,道:“原先一直知曉夜神與水神長女有婚約,卻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現下錦覓仙子東風一至,恰恰又是花神之女,真真百花齊放,穗禾可否問個不當之問,不知婚期可定?屆時大宴可莫漏了我去。”穗禾公主話雖與我說,末了卻不知為何目光淡淡飄向鳳凰。


    “自是好說。婚期想來應該快了吧。”因我曾連累鳥族蒙冤挨餓,我有些虧欠之心,正可借此筵席給眾鳥兒們滋補滋補身子,以此功過相抵。


    鳳凰皂白分明的桃花目眯了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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