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總管太監李福全,聽聖祖說得這樣鄭重,倒很是一跳,遂道:“到底什麽事情,求爺說一個明白。”聖祖道:“我今兒出宮遊玩,在前門那裏一條胡同裏頭碰見一個女子。福全,這一個女子,真是漂亮!真是標致!我從來沒有瞧見過。我想隨她進去,跟她講幾句話兒。這女子偏也作怪,秋水似的兩個眼珠子向我一溜,微微笑了一笑,關上門兒進去了。我呆立了半個多時辰,她竟不走出來。福全你想罷,要是不辦她,哪裏對的過她這一番盛情美意!要是辦她,我又想不出新奇法子。這一樁事情,又不便與廷臣們商議,你道難也不難?”福全才待回話,小太監報:“太醫院醫官王武玉宮門候旨。”聖祖道:


    “回他去就是了,我又沒有患病。”小太監領旨去訖。聖祖又道:“你可有法子?”福全道:“我的爺,我道是什麽軍國大事,原來就為這一件事,那是很容易辦的。”聖祖喜道:“你會辦得麽,就交給你辦。辦得好,我自重重賞你。”福全聽說,跪下即頭道:“謝爺恩典,這個賞,奴婢知道,必定要領的。


    ”聖祖喜極。福全道:“奴婢還要問爺呢,這女子望去約有多大年紀?模樣兒怎樣?爺可還記得?”聖祖道:“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女子的年紀,瞧上去不過十八九歲麽,模樣兒最是俊不過,鴨蛋兒似的臉子,翠竿兒似的身子,眉如春柳,又翠又長,眼似秋波,又明又活,笑起來這兩邊有兩個酒窩兒的。”說到這裏,便把手向自己臉上一指。福全道:“爺今兒這麽高興,此事看來已有八九分朕兆了。”聖祖忽又轉著—個念頭,跌足道:“哎喲!這倒沒有仔細。”福全道:“爺又想著什麽了?”聖祖道:“這女子是姑娘便好,要是婦人,可就完了!”福全道:“爺嫌婦人不要麽?”聖祖道:“這麽天仙似的人不要,我還要誰?我為的是做了一國主子,奪娶民間有夫之女,道理上很是說不過去,所以著急呢。”福全笑道:“爺要是這麽想,不如打斷這個念頭,不要辦了罷。”說得聖祖也笑起來。


    一宿無話。次日一早,福全就出去打聽。到夜回來,聖祖問他怎樣了。福全道:“我的爺,真真找死了人。我按照爺所說的地方,找了一半天,再沒見有這個女子。”聖祖道:“蠢才,你要訪問人家的。”福全道:“怎麽不訪問,連問過八九家,人家都回不知道,可怎樣呢。別是爺記錯了,不是前門吧。前門那幾條胡同,今兒是走遍了。”聖祖道:“沒用的奴才,明兒跟我一塊兒去。”夜飯後回到寢宮,值宮太監叩頭問道:


    “爺今兒欽召哪位娘娘侍寢?”聖祖搖搖頭,獨自解衣睡下。


    正是: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次日早朝也不坐,梳洗完畢,喝了一碗燕窩粥,就與福全兩個,悄悄溜出宮門。轉彎抹角,隻揀私街曲巷而行,為的是防有上朝人員碰見,不很方便。走了好一會子,福全覺著有點子腿酸,問道:“我的爺,還有幾多路?咱們歇歇再走罷!”


    聖祖道:“快到了,望也望的見了。”果然走不到半裏,聖祖就指道:“這門口兒就是。”福全瞧時,見是三開間一所小宅子,粉牆外麵,倒有三五株楊柳,在那裏臨風飛舞,門口珊瑚箋門條,標著“江左衛寓”四字。福全道:“原來是這裏。”


    聖祖道:“你昨兒來過沒有?”福全道:“前麵找過,這裏倒不曾呢!”聖祖道:“這會子可認識了?”福全道:“認識了。


    ”隨道:“爺,咱們回去罷。”聖祖道:“到了這裏,又回去做什麽?”福全走近一步,附著聖祖耳朵,說了幾句不知什麽。就見聖祖喜道:“我就依你,隻是三天裏頭辦不到手,你可仔細!”福全道:“咱們雇個車兒罷,再要走,兩條腿子都要折了。”聖祖點點頭。回到宮中,已有上燈時候。值宮太監送進一大疊奏章,略翻一翻,大都是請兵請餉的話,也無心細瞧,隨叫發交議政王大臣議複。


    這幾天裏頭,清聖祖坐不暖席,食不甘味,繞室彷徨,宛似熱鍋上螞蟻一般。好容易盼到第三天,才見福全興興頭頭的走進來。聖祖忙問:“可辦成功了?”福全道:“這個差使,真不易當。用了許多的心思,經了許多的周折,才算有點子眉目。”聖祖聽說,喜得眉飛色舞。忙道:“你這個人真是聰明,真有能耐。我早知我識拔的,沒有錯呢。”福全道:“爺休喜歡,事情還沒有成功呢。”聖祖驚道:“怎麽沒有成功,你不是說已有眉目了麽?”福全道:“才有得眉目,成不成還要做下去看呢。”聖祖道:“到底怎樣?”福全道:“爺別性急,待奴婢細細的告訴。這家子姓衛,主人叫衛大胖子,倒是個武舉人,現在前門大街開著片雜貨鋪,生意很是過得去。家裏一妻一妾三口兒守著過日子,倒很安閑自在。爺瞧見的那個,就是他的妾,聽說還是去年新娶的。”聖祖不耐煩道:“這種事情,打聽它做什麽。叫你辦的事怎樣了?你不是許我三天麽?”福全笑道:“爺恁地性急,奴婢話還沒有講完呢。”聖祖道:“快一點兒講罷!慢條斯理,誰耐煩!”福全道:“奴婢就到雜貨鋪會那衛大胖子,向他說明來意。這衛大胖子,真也壞不過。”聖祖道:“敢是他不肯麽?”福全道:“他沒有說是肯,也沒有說是不肯。他說皇上天恩,不遺微賤,我真是感激不盡。”聖祖笑道:“那不是答應了麽?”福全道:“他還有話呢,他說隻是皇上所要是賤妾,我不便替她答應。我答應了,倘然她不肯起來,我又不能替她,皇上又不要我。這一件事,還須先和賤妾商量。她要是應允了,我萬萬不敢阻擋的。我的爺,你看如何處置才好?”聖祖道:“多賞他幾個錢,總再沒有不了的事。”福全道:“我瞧衛大胖子,家裏還有飯吃,光是錢怕壓不倒他吧。”聖祖道:“你看應當怎樣?”福全道:“最好懇求天恩,賞他個一官半職。衛大胖子應得科舉,做官想總是歡喜的。”聖祖道:“你這話真有道理,就命你傳旨與他,要是依了我這件事,立刻拔他為頭等侍衛。”福全道:“奴婢吃過飯,就去傳宣恩命。”聖祖點點頭。


    當下福全自去吃飯不提。且說衛大胖子,名叫良臣,是江南常州人氏。老子手裏,家本小康,隻因他自幼歡喜習武,彎弓馳馬,弄棒使槍,把家產花銷了個盡淨。雖然博得一名武舉,寒來易不到衣,饑來換不動飯。親戚故舊知道他窮了,瞧見他就掉過臉,不理他,良臣苦得要不的。誰料否極泰來,這一年忽地碰著一個鄉榜同年,糾合他進京,合做點子買賣,預備應下科的春闈,並不要他拿出一個本錢來。良臣喜極,就帶領老婆進京。大凡交著好運的人,無論做什麽,總沒一樣不順手的。良臣買賣一道是外行,卻年年順利,歲歲賺錢。不到五六年,手裏著實可以了。那同年中了武進士,投在順承郡王麾下,馳赴前敵替皇家效力去了。他雖依舊是個老舉人,倒娶了個美妾。一家團聚,很享點子天倫樂趣。現在遭著這樁非常際遇,心中雖不願意,無奈是天子隆恩,隻得勉強奉詔。福全複過旨,就當夜把衛氏一乘小轎抬進宮。謁過駕,聖祖特沛恩綸,就命她乾清官侍寢。是夜聖祖同她顛鸞倒鳳,百般恩愛,不消細說。聖祖見衛氏柳眉翠鎖,杏臉紅酣,體態輕盈,身材苗條,真是沒一件不好,沒一處不俏,越看越愛,越瞧越喜,不知要怎樣寵待她才過得意去。正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從來說女無美惡,入後見嫉。何況衛氏花一般容貌,水一般性情,又加聖眷隆重,天恩優渥,合宮妃嬪人等,就不免因妒生怨,因怨成恨。當了麵雖不敢怎麽樣,背地這詬誶謠琢你言我說,出好些有天沒日的話。什麽按著祖製,滿漢不能聯姻咧,又什麽宮門口豎的鐵牌咧,幾個刁鑽的,便放風說要奏知皇太後,請皇太後訓示哩。醋雨酸雲,布滿皇宮內苑。六宮都總管李福全,怕鬧出事來,自己也擔有不是,慌忙奏知聖祖。聖祖聞奏,呆了半晌道:“這一層倒沒有慮到。那起不知死活的糊塗種子,倘要真是這麽鬧起來,我也免不了挨一頓罵呢。”福全道:“爺挨一頓罵算什麽,衛娘娘的性命,怕就要難保。再者若上頭知道是我弄成功的,我也要粉身碎骨了。”聖祖躊躇道:“這便如何處置?她的命就是我的命,她要真有什麽,我也不能夠再活了。”


    忽然小太監入奏一等公吳雅衛武遞職名叩請聖安。聖祖正在沒好氣,罵道:“這也值得進來回說!我知道。就是不懂事的混帳羔子,你興頭,你可仔細!”嚇得小太監跪在地上,一聲兒不敢響。李福全心裏一動,走近身,把聖祖衣袖一掣,道:“爺,吳雅衛武來的正巧,或者菩薩爺可憐見咱們爺兒為難,暗地裏神差鬼使,特叫他前來解救,也未可知?”聖祖詫道:“朕是中國的皇帝,他不過是個一等公,如何倒能救朕?”李福全道:“現在各宮娘娘,不是為爺寵了衛娘娘氣不過,要在皇太後跟前搬弄是非麽?”聖祖道:“她們無非恃著宮門口豎的那塊鐵牌兒,要斷送我的命根子。老實告訴你吧,要真是這麽胡行,她們也休想活著,我定把她們一古腦兒盡都賜死,我自己也拚著命不要。”福全道:“爺也不犯著這麽短見。據我的糊塗想頭,隻要用著吳雅衛武包皮可安全無患。”聖祖大喜,問計。福全道:“吳雅衛武人很誠實,皇太後也很信他,爺何不把他密召到裏頭,叫他認了衛娘娘做女兒?這現成國丈,總沒有不願意的。然後趁皇太後歡喜當兒,索性回了說一等公吳雅衛武的第幾女,聰明賢淑,堪備掖庭,兒臣已經選中,少不得皇太後發慈心,準許她進宮來住。太後疼爺,總沒有不答應的。這麽一來,合宮裏誰還敢道半個“不”字。爺,你瞧我這主意兒,可行不可行?”聖祖樂極道:“真好主意兒,你怎麽不早說呢?”福全道:“奴婢也隻才想起來,爺斟酌著行吧。


    ”聖祖回頭見小太監兀自跪著,遂道:“起來起來,快去傳旨,叫吳雅衛武在南書房候著,我還有話問他呢。”小太監自去傳旨。聖祖換好衣服,就叫福全跟著到南書房召見吳雅衛武,密談了好一會子。次日回明皇太後,就說皇太後意思,欽選一等公女兒吳雅氏為妃,叫人帶去見了皇後與各宮妃子人等。於是衛氏自此見了天日,堂皇冠冕,不似前遭偷偷摸摸了。聖祖不肯失信,果然下旨把衛良臣簡授了禦前侍衛。這衛妃自康熙十七年五月裏密選入宮,到這年十月裏,卻就生下一位皇子。聖祖非常的歡喜,親題禦筆,賜名叫做胤禎,排行恰值第四,因此宮監人等,都稱胤禎四哥兒。眾妃嬪見衛妃六月生兒,不免又造出許多誹謗的話兒,衛妃倒也捏著一把汗。誰料聖祖寬廓大度,聽了那些謠諑一笑置之,並不細行根究,衛妃才放下了心。這哥兒胤禎,生得虎額龍睛,鳥嘴鷹鼻,骨相非常奇特。聖祖為他生了後三藩就此平靜,說他福命好,所以比了別個兒子,格外的憐愛。暫且按下。卻說大明延平王鄭成功自金陵敗績而後,收拾殘兵,攻取台灣全島,蓄銳養精,沉機觀變,守漢家之臘,半壁乾坤;用天複之年,雙懸日月。田橫恥為亡虜,克用靡矢臣節。清朝氣他不過,遣兵派將,起了好幾回征帆,總不會得著勝利。成功卒後,他那兒子鄭經,也能紹述父誌,雄踞海上,睥睨神州。清朝奈何他不得,隻得命大臣明珠、蔡毓榮到閩中,與耿靖南商議招撫的方法。明珠親筆寫了一封信,叫興化知府慕天顏、都督僉事季侄,齎了清帝詔敕並書信,航海到台灣招撫。慕、季兩人,見了鄭經,說得個唇焦舌燥,鄭經隻開了明珠書信,清廷詔敕,依舊原封不動。向天顏道:“本藩念生靈荼苦,過避海外。誰料貴朝還不肯相饒。現在也不必多說,能夠照著朝鮮之例,不削發,不易服,我就何妨稱臣納貢,盡一點兒事大之義。如果辦不到,那也隻好再談了。”遂複書明珠道:


    廄聞麟鳳之姿,非藩樊所能囿,英雄之見,非遊說所能惑。


    但屬生民之主,宜以覆載為心,使跂行啄息,潤其澤,匹夫匹婦有不安其生者,君子恥之。頃自遷界以來,五省流離,萬裏丘墟,是以不穀不憚。遠引建國東寧,庶幾寢兵息民,相安無事。而貴朝尚未忘情於我,以致海濱之民,流亡失所,心竊憾之。閣下銜命遠來,欲為生靈造福,流亡複業,海宇奠安,為德建善,又陪使所稱,有不削發登岸置貿衣冠等語,言頗有緒,而台諭未曾詳悉。惟諄諄以迎敕為辭,事必前定而後可以寡悔,言必前定而後可以踐跡。大丈夫相信以心披肝見膽,磊磊落落,何必遊移其說。不穀躬承先訓,恪守丕基,必不敢棄先人之業,以圖一時之利。惟是生民塗炭,惻焉在懷,倘貴朝果以愛民為心,不穀不難,降心相從,遵事大之禮,至通好之後,巡邏兵哨,自當調回。若夫沿海地方,俱屬執事撫綏,非不穀所與焉。不盡之言,惟閣下教之。


    鄭經寫好書信,派禮官葉亨、刑官柯平跟隨清使,到福建報命。


    明珠瞧過回書,隨向閩督李率泰、靖南王耿繼茂道:“皇上一片好意,海賊隻道咱們怕他了,竟敢這麽的膽大。你們瞧他荒謬不荒謬?”李率泰道:“從來生公說法,頑石點頭。荒謬盡讓他荒謬,咱們且盡咱們的事,免得用兵,究竟省事點子。”耿繼茂道:“咱們再寫兩封信去,你看如何?”明珠道:“瞧那倔強樣子,怕不是一紙空文哄得到的。”李率泰道:“那也再瞧罷了。”於是耿李二人,又寫了兩封信,仍舊差天顏送過海去。


    不多幾天,天顏回來,呈上鄭經複信。李率泰拆開瞧時:


    廄聞佳兵不祥之器,其事好還。是以禍福無常倚,強弱無定勢。恃德者昌,恃力者亡。曩歲思明之役,不佞深憫民生疾苦,暴露兵革,連年不休。故遂全師而退,遠絕大海,建國東寧,於版圖疆域之外別立乾坤,自以為休兵息民,可相安於無事矣。不謂閣下猶有意督過之欲,驅我叛將,再啟兵端。豈未聞陳軫蛇足之喻,與養由基善息之說乎?夫符堅寇晉,力非不強也;隋煬征遼,誌非不勇也。此二事閣下之所明知也。況我之叛將逃卒,為先王撫養者二十餘年,今其歸貴朝者,非必盡忘舊恩而慕新榮也,不過憚波濤,戀鄉土,為偷安計耳!倔下所以驅之東侵而不顧者,亦非必以才能為足恃,心跡為可信也,不過以若輩叵測,姑使前死,勝負無深論耳。今閣下待之之意,若輩亦習知之矣。而況大洋之中,晝夜無期,風雷變態,波浪不測。閣下兩載以來,三舉征帆,其勞費得失,既已自知,豈非天意之昭昭者哉!所引夷齊田橫等語,夷齊千古高義,未易齒冷;即如田橫,不過齊之一匹夫耳,猶知守義不屈,而況不佞世受國恩,恭承先王之訓乎?倘以東寧不受羈縻,則海外列國,如日本琉球呂宋廣南,近接浙粵,豈盡服屬?若虞敝哨出沒,實緣貴旅臨江,不得不遣舟偵邏。至於休兵息民,以免生靈塗炭,此仁人之言,敢不佩服!然衣冠吾所自有,爵祿亦吾所自有,而重爵厚祿永世襲封之語,其可以動海外孤臣之心哉!李率泰笑向耿繼茂道:“這廝雖然倔強,講的話倒還爽利。”繼茂因索觀看。率泰也取繼茂的瞧看,隻見上寫:日在鷺銅,多荷指教。讀‘誠來誠往、延攬英雄’之語,雖不能從,然心異之。閣下中國名豪,天人合征,金戈鐵馬之雄,固自有在。然頃辱賜教,諄諄所言,尚襲遊說之後談,豈猶是不相知者之論乎?東寧偏隅,遠在海外,與版圖渺不相涉,雖夷落部曲,日與為鄰。正如張仲堅遠絕扶餘,以中土讓太原,公子閣下亦曾知其意乎?所雲貴朝寬仁無比,遠者不問,以耳目所聞見之事論之,如方國安孫可望,豈非竭誠貴朝者,今皆何在?往事可鑒,足為寒心!倔下倘能以延纜英雄,休兵息民為念,即靜飭部曲,慰安邊陲,羊陸故事,敢不勉承。若夫疆場之事,一彼一此,勝負之數,自有天在。得失雖易,閣下自知之,毋庸贅也。


    李率泰道:“明大人披星戴月,走了幾千裏路程,隻博他三封書信。鄭經這廝,真也太會淘氣。”明珠道:“眼前由他放肆,回到京中,跟議政大臣、各王貝勒商議了,再想法子收拾他。”欲知明珠回京,釀出什麽風雲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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