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導員滿頭大汗地回來了,看到正彎著腰拖地的倪雙影,非常感動。他對倪雙影說:“哎呀,倪分隊長,這幾天讓你跑前跑後的,我這心裏真過意不去!”


    倪雙影直起身子,擦著額頭上的汗,似乎比指導員更過意不去。她說:“指導員,我也沒幹什麽,你太客氣了。”


    指導員說:“你還沒幹什麽,這個家幾乎就是你布置起來的。你就像對自己家一樣!”


    倪雙影一想,也是呀。自己對這個新房是不是太熱心了點?是因為這新房是自己領導的緣故嗎?這是不可能的!以倪雙影的家庭背景,一個連隊指導員對她來說,實在算不了什麽,她實在犯不上這樣全心全意地投人。那是什麽原因呢?是不是自己太渴望擁有這樣的新房了?哎呀哎呀,自己的事八字還沒一撇呢,自己喜歡的人還躲得老遠的呢,還新房呢,想什麽呢?


    幸福的指導員哪裏知道倪雙影心裏的悲哀呢?他脫下軍裝,挽起襯衣袖口,積極請戰:“我來幹點什麽?”


    倪雙影強打精神給他派活:“你把衛生間的鏡子擦擦吧,好像有點花。”


    指導員愉快地喊了聲:“好嘞。”就衝進了衛生間。倪雙影又歎了口氣,心想:這要是孟勇敢就好了,孟賈敢要是能這麽聽我的招呼該有多好。


    王技師問徐技師:“差不多了吧,咱們應該上去看看了吧?”徐技師點頭,說:“但願能有什麽收獲。”


    王技師信心很足地說:“孤男寡女的,隻要多給他們創造單獨在一起的機會,我就不相信他孟勇敢能沉得住氣。他是神不是人哪?”


    徐技師的信心不足,搖著頭說:“我看夠嗆。你還不了解那小子,那家夥有些地方就是一根筋。”


    王技師笑著說:“你還是我們的臥底呢,怎麽老是向著他說話呢?”徐技師害愁地說:“給你們當臥底,什麽好處沒有不說,還要拘驚受怕!”


    王技師更樂了,說:“怎麽會沒有好處呢,許兵能一點好處也不給你?”


    徐技師搖頭,說:“那點好處,少之又少哇!而且……”


    “而且什麽?”王技師停住腳問。


    “而且,而且……”徐技師吞吞吐吐地似乎不方便說。


    “而且什麽呀?”王技師跺著腳追著問。


    “而且,還要看她高興不髙興!“徐技師終於說了。


    “嘿!我還以為有什麽大不了的呢,你不會哄她高興嗎?”


    “是我當臥底,應該是她哄我高興才對!”


    “理是這麽個理,但誰讓她是你的領導呢?領導派你去臥底,你能討價還價嗎?”


    徐技師不高興了,說王技師:“你是‘理’他媽吧?翻來覆去都是你的理!”


    兩人輕手輕腳地上著樓梯,主要是王技師在前邊虛張聲勢地躡手躡腳,好像怕打擾了屋子裏兩個孤男寡女的好事似的。徐曉斌在後邊看她鬼子進莊似的架勢,忍不住笑了起來。


    王技師轉過身來,示意徐技師不要笑,徐技師笑得更厲害了。王技師著急地小聲說他:“不許笑!有什麽可笑的?”


    上了四樓,聽到了倪雙影的笑聲,這下王技師也笑了。她回過頭來,望著徐技師,眼睛在問:怎麽樣,我說得沒錯吧?


    王技師推開虛掩的房門,見倪雙影主婦似的正在擦飯桌。倪雙影一看見她,就埋怨道:“王技師,你們上哪喝水去了,是去茶館了吧?”


    王技師笑得一朵花似的,大聲地編著瞎話:“他家沒開水,臨時燒的水。哎,那小子呢?”


    正說著,“那小子”從陽台上跑出來了。這小子不是那小子,王技師一見他傍了一下,問他:“怎麽是你呢?”


    指導員被問得莫名其妙,說:“是我怎麽了?”


    “孟勇敢呢?”王技師問。“孟勇敢?”指導員更是丈二和尚了。倪雙影趕緊解釋:“他早走了,掛上窗簾人就走了。”王技師不滿地扭頭去看徐技師,好像人是他給放走的似的。徐技師微微一笑,一副事前諸葛亮的樣子。


    諸葛亮在家裏的飯桌上給老婆潑冷水:“我看你就到此打住吧,封建家長們做到你這種程度,也該打退堂鼓了。”


    許兵重重地放下筷子,明擺著一副不撞南牆不死心的樣子。果然,她抽出張紙巾揩著嘴說:“我是堂堂的共產黨員,不是那些沒有信念的封建家長。我怎麽可能輕易就打退堂鼓呢?真是的!”


    徐曉斌恨鐵不成鋼地望著她,說她:“你呀,真是不撞南牆不死心!你就撞吧,接著撞吧,等著撞得頭破血流吧。”


    許兵受到表揚似的樂了,趕緊表態說:“頭破血流就頭破血流。不付出血的代價,哪來的勝利果實呢?”


    徐曉斌也將筷子重重地放下,恨恨地說:“你願撞你就撞去吧,我可不陪你一起撞了。我現在聲明,我退出,我不給你們當什麽臥底了。”


    許兵“咯咯”地笑了,搖頭晃腦地說:“徐曉斌同誌,這就由不得你了。”


    徐曉斌同誌絕望地說:“你們難道是那賊船嗎?上去就不準下來了?”


    許兵更樂了,腦袋晃得更歡了:“你把我們當賊船也行,隨便你,反正你是下不來了。”


    徐曉斌試探地問:“我要是非要下呢?”


    許兵笑得愈發厲害了,一點都不像在威脅人:“那就諾閣下試試看!”


    “你們能怎麽肴我呢?”徐曉斌問。


    “不用我們怎麽著你,孟勇敢同誌就替我們收拾你了。”許兵答。徐曉斌放心地笑了,說:“原來你們就這點幺蛾子呀?我還以為你們要把我大卸八塊呢,鬧了半天就這點本事。告訴你吧,我會主動向孟勇敢同誌交代的。我這是杏海無邊,冋頭是岸。我也相信孟勇敢同誌的胸懷和肚量,他會伸出雙手,歡迎我這迷途的羔羊的!”


    許兵不笑了,咬著牙罵他:“我怎麽瞎了眼,嫁給你這個叛徒?”徐曉斌不以為恥,反而解脫似的笑了,說:“當叛徒也比當臥底強。給你們當臥底,我得什麽好了?”


    許兵更罵他了:“你真是塊天生舀叛徙的料,還是猶大級的叛徒。你快去刷碗吧,我懶得再看你了。”


    徐曉斌說:“哎,這星期不是該你刷碗了嗎?”許兵說:“誰讓你當叛徒了?當叛徒就該多幹活。”徐曉斌站起身來,說:“不該我刷,我不刷!“許兵擋住他,伸出拳頭來,歪著腦袋說:“那咱倆猜吧?淮輸了誰刷碗。”


    徐曉斌站在那兒想了一會,他箅了箅賬:如果不跟她猜這個拳,那這碗肯定又是自己刷;如果跟她賭一把,結果說不定自己就不用刷了。“好吧,那就猜吧!”徐曉斌伸出了拳頭,又補充道:“願賭服輸,輸了別耍賴!”


    許兵高興地躍躍欲試,嘴上很痛快:“哪能呢,我是那種人嗎?”


    “猜丁殼!”兩人同時大喊,同時出了拳。徐曉斌的拳頭還是拳頭,許兵的拳頭變成了剪刀,向然是她輸了。“三局兩勝!”許兵喊。徐曉斌又讓她:“好!三局就三局,稗來!”


    “等一會!”許兵又喊,“讓我想一想。”


    許兵坐在那兒轉著眼珠子想了一會,說:“好了,來吧!”


    “猜丁殼!”


    這次許兵還是剪刀,徐曉斌還是拳頭。拳頭砸剪刀,許兵又輸了。許兵站了起來,顯然要跑。徐曉斌一把扯住了她:“你想賴?沒那麽容易!”


    許兵立在那兒並不掙紮,而是心平氣和地告訴他:“對不起,我忘了通知你了,我來倒黴了,我不能沾涼水,我不能刷碗。”徐曉斌自然不信,拖著長腔問她:“什麽時候來的?”許兵說:“今天下午剛來。”


    徐曉斌還是不信:“哪這麽巧?怎麽偏偏周末來倒黴呢?”許兵說:“這誰知道呢?你說我該問誰去呢?”徐曉斌一下泄了氣,不光這刷碗的活跑不掉了,連晚上法定的活兒也幹不了了。奶奶的!這叫他娘的什麽事呀!


    晚上,徐曉斌躺在床上無事可幹,心裏煩躁,電視和書統統看不進去。一旁的許兵倒沒事人一樣,看著電視還“哧哧”直笑。


    徐曉斌奪過遙控器,關了電視,理直氣壯地說:“別看了,陪我說說話。”


    徐曉斌的語氣中,有明顯的吃了虧要求補助的意思,許兵哪能聽不出來呢?想想人家又替自己刷碗、又什麽事也幹不成地委屈,許兵隻好聽話地配合了。


    許兵轉過身來說:“說吧!”徐曉斌說:“你離我遠點,別靠我這麽近!“許兵壞笑著問:“靠你這麽近會有什麽後果呢?”徐曉斌沒好氣地說:“有什麽後果?搞不好我會闖紅燈的!你讓嗎?”


    許兵趕緊往後靠,說:“我不讓!我哪能讓你犯這種低級錯誤呢?我還是陪你說說話吧。”


    “說吧。”


    “說什麽呢?”


    “隨便。”


    “那就說說孟勇敢的事吧?”


    “說說就說說,你以為我害怕說他?”


    “你都成了無恥的叛徒了,你還怕誰呀!”


    “哎,說真的,我勸你別再管了,別再折磨人家孟勇敢了。你這麽上趕著逼人家,不但是對人家孟勇敢不尊重,也是對人家倪雙影的不尊重。這要是傳出去,對她影響多不好。她以後還能在這院裏找對象嗎?”


    許兵問:“準會傳出去呢?孟勇敢還是你?”徐曉斌說:“你能保證王技師那張嘴嗎?平時就沒有把門的,我看玄!”


    許兵不說活了,徐曉斌看到了希望,繼續做工作:“他倆也的確不是一類人,很難進一家門。我看倪雙影跟指導員倒像是一家人,今天他倆在樓上收拾新房,真像兩口子呢!”


    許兵一聽,想了想,覺得還真是這麽回事。她說:“你別說,那兩人還真是一類人呢,都是那種老實本分不好玩的人,他倆沒準還真能過到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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