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垣衍用一種質疑的目光看著魯仲連說:“請問,先生打算如何幫助趙國啊?”魯仲連說:“我會讓魏國、燕國都來幫助它,而齊國、楚國本來就已經幫助它了。”新垣衍搖搖頭,笑著說:“說到燕國,我還可以聽信您的說法,而至於魏國,我就是魏國人,對魏王的心思一清二楚,恐怕先生根本沒有任何辦法讓魏王去幫助趙國啊?”魯仲連回答說:“魏國尚未看清秦王稱帝的危害,所以才能會做這麽多的錯事,如果它看清了,就必然會幫助趙國。”


    於是,新垣衍問:“秦王稱帝的危害是什麽?您能告知嗎?我願洗耳恭聽!”魯仲連回答說:“以前,齊威王為了稱霸,曾經倡導仁義,率領諸侯們去朝拜周天子。那時,周王室貧弱,諸侯之中唯獨齊國去朝拜它,它自是應該心存感激。然而一年以後,周烈王去世,齊威王奔喪遲到了。對此,新任的周王大怒,給齊國發文書說:‘天子去世,猶如天崩地裂。繼位之君尚且要臥席為先王守喪,而齊君奔喪卻遲到,應當處死以儆效尤!’齊威王看過文書以後勃然大怒,罵道:‘呸!你的母親隻不過是個卑賤的婢女,你算什麽東西!’最終,齊威王受到世人的譏笑。周烈王在世的時候,他恭敬地去朝拜,去世以後反而辱罵他,這是因為齊威王實在是無法忍受周天子的苛求啊!做天子的本來就是如此,喜好作威作福,這不足為奇。”魏國現在為秦國效力,如果秦王真的稱了帝,說不準哪一天也會翻臉的。


    <b>辯術出眾(下)</b>


    新垣衍不服,認為魏國不過是秦國的奴仆,尊崇秦王稱帝也是沒法的事。他辯駁說:“先生難道沒有見過那些仆役嗎?十個仆役跟隨一個主人,難道是因為他們的力量、智力不如主人嗎?他們之所以乖乖地聽從主人的話,是因為他們懼怕主人的權勢!”魯仲連苦笑了一下,問道:“魏王和秦王的關係,難道就如同仆役與主人一樣嗎?”新垣衍回答是的。於是,魯仲連說:“那麽,我就讓秦王烹煮魏王,再把他剁成肉醬。”新垣衍突然臉色陰沉下來,很不高興地說:“先生的話說得太過分了!您如何能使秦王這麽做?簡直就是笑話!”魯仲連平緩地說:“先生別急,待我慢慢告訴您。”


    於是,他的高談闊論開始了:“從前,九侯、鄂侯和周文王,是商紂王的三公,也是位高權重的元老功臣,按理說紂王應該十分敬重他們才對。九侯有個女兒,長相貌美如花,於是,九侯將自己的女兒進獻給紂王,以為可以博得紂王的歡心。可是,紂王卻認為這個女子並不美,覺得是九侯在欺騙自己,於是把九侯剁成了肉醬。為此,鄂侯在紂王麵前激烈地諫諍,紂王惱怒,把鄂侯也處死了,還殘忍地曬成了肉幹。周文王聽說了這些事情,什麽話都沒說,隻是長歎了一聲,後來也遭到了紂王的囚禁,險些喪命。為什麽九侯、鄂侯都是王侯,卻和普通人一樣,最終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呢?”魯仲連的意思是說,不管是誰,討好有野心的帝王都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如果魏王一味地討好秦王,必然會是和九侯、鄂侯一樣的下場。


    齊閔王由於國難而出逃,打算前往魯國避難,夷維子為他駕駛馬車隨同前往。夷維子先到了魯國,問魯國人說:“你們將用什麽樣的禮節來接待我國的國君?”魯國人回答說:“當然會用十副太牢(古代帝王祭祀社稷禮儀,牛、羊、豕三牲全備為“太牢”)的禮儀來接待。”夷維子很不高興,說道:“你們安排的禮節也太簡單了?要知道,我國國君是天子啊!天子巡行諸侯國,諸侯就得讓出正殿寢室,避居在外,他不僅要交出庫館的鑰匙,還要親自安排接待事宜,在堂下侍候天子用餐,等到天子用餐完畢,他才能退下,去處理國家事宜。”魯國人聽了這話,覺得十分離譜,就馬上閉上關門,拒絕接納他們。於是,齊閔王打算改變方向,前往薛地,就請求鄒國借路讓自己通過。時逢鄒國國君去世,齊閔王便打算先去吊唁。夷維子又率先抵達,對鄒國的嗣君說:“天子要來吊喪,你們應該調轉靈柩坐北朝南的位置,按照坐南朝北的方向安放,這樣好讓天子麵朝南來吊喪。”鄒國的群臣聽了,群情激奮,他們說:“如果先生一定要這樣做的話,我們就是拚了性命,也要拒絕這種過分的吊喪。”結果,齊閔王就連鄒國也沒法進了。鄒魯兩國的臣子,在國君活著的時候,他們沒有能力按照禮儀侍奉、供養自己的國君,國君去世以後,他們甚至沒有能力風光大葬自己的國君,但是,齊閔王想要在這兩國行天子的禮儀,耍弄威風,他們就是不要性命也要堅決抵製。如今,秦國的強大不言而喻,魏國也不甘示弱。兩國君主都稱王,可是,魏國為什麽看到秦國打了一次勝仗,就順從地要尊秦王為帝呢?這樣看來,趙、魏、韓三國的大臣反而連鄒魯小柄的奴仆、婢妾都不如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史記新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鄭林、劉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鄭林、劉偉並收藏史記新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