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紀六七十年代以來,在陝西等地出土一批唐代墓室壁畫。乾陵陪葬墓中的永泰公主墓中壁畫,描繪了後宮的生活場景,塑造了大量的宮女形象。懿德太子墓中壁畫,描繪了城闕、儀仗、車馬、棨戟、宮人以及伎樂、供奉等宮中生活場麵;章懷太子墓中,繪製有50多組壁畫,表現了出行、儀仗、馬球、客使、侍女及宮內生活等大量帝王生活場麵。這些壁畫不僅大大豐富了唐代繪畫的內容,同時也是研究唐代社會生活的珍貴史料。


    章懷太子李賢為高宗李治的次子,係武則天所生,並一度立為太子監理國政,後被猜忌誣陷,於永隆元年廢為庶人遷於巴州,文明元年(公元684年)被迫自殺,葬於巴州之化城縣境(今四川巴中)。中宗神龍二年(公元706年)棺柩由巴州遷回,以雍王身份陪葬於乾陵,景雲二年(公元711年)


    追封為章懷太子。章懷太子墓道東西壁均繪有《客使圖》,其中以東壁《客使圖》尤為突出,是唐墓壁畫中之精品。


    東壁《客使圖》畫有三個外國使者,第一人圓臉無須,戴皮帽,穿圓領灰長袍,外披披風,皮褲,黃皮靴;第二人橢圓臉,須眉清晰,頭戴尖頂羽毛帽,穿大紅領白色長袍,足登黃靴;第三人圓臉光頭,濃眉高鼻,深目大嘴,身穿翻領紫袍,登黑皮靴。在他們前麵有三位身穿禮服,雍容文雅的唐朝引導官員,他們服裝一致,上身穿著袖子寬肥的紅色上衣,上衣的領口、袖口都鑲有黑色的寬邊。上衣領口裏,露出了裏邊白色紗單衣的領沿。下身穿著白色的長裙下裳,長裙外麵,還係有一條白色的裙裳。裙裳下擺加綴有黑色的裙裾,裙裾上被精心地做出了無數細小的折襇。他們的腰間束有寬革帶,腹前懸垂一條窄長的蔽膝,腰後拖垂著長及地麵的彩色菱紋綬帶,足著黑色笏頭舄。他們的頭上戴著黑色介幘,外罩黑紗製的武弁大冠。


    對這幅非常寫實的《客使圖》,表明的是什麽情節,學術界意見紛紜,歸納起來,大致有下麵二說。


    有的學者認為《客使圖》是描繪李賢喪禮中前來謁陵吊唁的蕃邦客使,和昭陵北司馬門內有諸蕃君長14人石像、乾陵朱雀門內神道兩旁原刻酋長61人石像為同一性質。壁畫繪於墓內,石像則雕於陵園。


    當時,李唐的婚祭喪葬大禮,均有客使參加,他們在這些典禮中所站的位置均有規定,這點在《新唐書》的《禮樂誌》中記載得非常清楚。從皇帝謁陵儀式看,客使與百官、行從、宗室均一同前往。至陵園寢宮後,“百官、行從、宗室、客使位於神道左右”,或分方序立於大次(皇帝休息處)前。


    在皇帝謁陵時,“行事官及宗室親五等、諸親三等以上並客使之當陪位者就位”,陪同皇帝謁陵。章懷太子墓內所繪的《客使圖》,客使均立於墓道左右,且麵向墓室作行進狀,與謁陵典禮所規定的儀式相仿。故就其性質而言,當為謁陵吊唁的蕃邦客使。今之美術史論著述多從此說。


    近年來,也有的學者認為《客使圖》所表現的不是謁陵吊唁,而是反映死者健在時的活動場景。


    唐代典章中關於服裝有明確的規定,唐代官員有四種官服,即冕服,朝服、公服、常服。《舊唐書。輿服誌》:“朝服:冠、幘、纓,簪導,絳紗單衣、白紗中單、皂領、襈補、裙、白裙襦、革帶、鉤觾、假帶,曲領方心、絳紗蔽膝、襪、舄、劍、佩、綬。一品以下,五品以上,陪祭、朝、拜表大事則服之。”畫麵上導引官員的服飾與文獻記載一致。這些接待外賓客使的官員身穿五品以上的朝服,頭戴武弁大冠。根據唐代文獻對官員職司的記載,可以判定這幾位朝服整肅的官員應是門下省的侍中與侍郎,官品在正二品、正三品幾級。唐代典章,在喪葬大禮中,帝王和官員們都要穿素服,即白色的衣裙,素襪、戴黑介幘,穿黑履。而畫麵上的官員穿紅上衣,戴綬帶蔽膝等飾物,且麵容平和,毫無悲痛之感情,不像在喪禮中的情貌。


    墓室中的壁畫,實際上是對人間生活的寫實描繪,反映死者健在時的活動場景。同在墓道中的《出行圖》、《馬球圖》、《儀仗圖》都是生前的活動寫照,怎麽可能在它們中間扡入一幅吊唁死者場景的圖畫呢?所以《客使圖》所表現的,應該是門下省辟員勞問朝見的蕃邦使節,引領他們去拜見帝王的場麵。藉此表示章懷太子曾經參予處理國家事務的政治生涯,以追慰這位被武則天流放巴州、被迫自殺的監國太子。


    上述二說,均不無根據。筆者以為後一說更具說服力。《客使圖》到底描繪的是哪一情節?也還需要進一步探求。


    (羅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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