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岫岩——賽馬集之戰


    越過鴨綠江之日第一軍繼1894年10月26日占領九連城、安東之後,接著又於27日占領大東溝,31日占領鳳凰城,11月5日占領大孤山。其後,日第二軍攻占了金州大連灣,於是,第一軍受領的牽製遼東清軍、掩護第二軍由花園口登陸的任務基本完成,大本營令其在靉河、大洋河兩流域布置冬營,以待來年參加直隸平原決戰。為確保冬營安全,日第一軍決定以其第三師團之第五旅團長大迫尚敏率一支隊(步騎約三千)由大孤山出發,進攻岫岩;以第五師團之第十旅團長立見尚文率一支隊(步騎四千)由鳳凰城出發,北攻賽馬集,並分兵一部(一個大隊和少量騎兵)由少佐三原重雄率領西進,協助大迫支隊夾攻岫岩。


    岫岩西通海城、蓋平,北連遼陽,東通鳳凰城,南達大孤山,是奉天南部的戰略要地。11月14日,日軍大迫支隊出大孤山,經土城子、老孫家堡、土門子嶺,指向岫岩之南;三原重雄所部則出鳳凰城,經高家店、黃花甸、黃嶺子,指向岫岩之北。豐升阿、聶桂林分兵北扼黃嶺子,南控土門子嶺和洪家堡,抵禦來犯之敵。18日,三原重雄所部猛攻地勢險峻的黃嶺子山,清軍不支,棄險而走,退守興隆鋇。此時,南麵守軍也為大迫支隊所逼,退入岫岩。當晚,豐升阿等見南北兩麵受敵,率部夜奔海城東南的析木城,岫岩遂為日軍所陷。


    賽馬集東近靉陽,西接連山關。黑龍江將軍依克唐阿所部棄守寬甸之後,即退駐於賽馬集一帶。日軍立見支隊由鳳凰城向賽馬集進軍時,分兵一部(步兵一大隊、騎兵炮兵各一小隊)由少佐今田唯一率領,經雪裏站、通遠堡、草河口,西犯連山關。當時,連山關、甜水站諸處由呂本元、孫顯寅所部盛軍駐守,其西麵的摩天嶺由聶士成等部駐守。由於宋慶奉命率所部毅軍並銘軍南下救援旅順,連山關、摩天嶺一帶防務由聶士成統管。


    11月12日,今田唯一所部騎兵搶奪連山關關口,大隊繼至,遂陷連山關,直趨摩天嶺。聶士成部頑強抵抗,“扼隘路,以巨炮當其衝,張旗幟叢林間,鳴鼓角為疑兵,時出截殺,而露宿以守”1。日軍不得逞,撤回連山關。在西犯摩天嶺的同時,日軍一小隊由靉陽偷襲賽馬集,偵察依克唐阿部虛實,遭到依軍痛擊,死傷慘重。日軍西則阻於摩天嶺,東則敗於賽馬集,不得已於11月24日撤離連山關,集結於草河口一帶,阻隔聶、依兩軍通道。26日,聶、依兩軍東西夾擊,大敗草河口日軍。29日,立見尚文以大隊來援,分犯賽馬集和草河口。清軍竭力抵抗,戰事呈膠著狀態。日軍前進受阻,又恐鳳凰城老巢空虛,後路危險,便於12月5日棄草河口,返回鳳凰城。此時,聶、依兩軍聲勢相通,擬合力南下,收複鳳凰城。依克唐阿並分兵一部繞道靉陽指向鳳凰城側背。立見尚文留兵一部守城,自率大隊北上迎擊自通遠堡南下的清軍。9日,雙方激戰於通遠堡南麵的金家河,彼此傷亡甚眾。12日至15日,清軍連戰皆敗,終未能收複鳳凰城。這時,日軍第三師團已陷海城,遼陽危急。依克唐阿奉命西援遼陽,與宋慶及吉林將軍長順會合,以固沈陽門戶。此後,遼陽以東防務主要由聶士成部承擔。聶部以摩天嶺陣地為中堅,長期與敵相持,日軍始終未能越嶺西進。


    二、海城、蓋平等地的陷落


    日第二軍攻陷旅順之後,其第一軍司令野津道貫1即建議大本營準其進軍海城,以消除旅大方麵日軍的後顧之憂。日第一軍既不能越摩天嶺西犯,改由岫岩經海城而進逼遼陽,斷摩天嶺清軍後路,必要時與第二軍會師北上而威脅沈陽,自然有其重要的戰略意義。因此,海城實為中日兩軍必爭之地。12月上旬,日第三師團於岫岩集結,準備進軍海城。當時,由摩天嶺奉命回援旅順的宋慶所部毅軍和銘軍屯於蓋平;由岫岩敗退的豐升阿、聶桂林所部十餘營駐析木城。12月10日,日軍第三師團全隊西犯:先以步兵第十八聯隊長佐藤大佐率兵一部指向蓋平,牽製宋慶軍;第三師團長桂太郎中將自統師團主力撲向析木城。11


    日,清軍屢戰皆敗,豐升阿、聶桂林夜奔海城,析木城遂於12日為日軍侵占。13日,日軍乘勢進攻海城。防守該地的清軍有奉軍等步、騎、炮隊十七營,分扼城東的蕎麥山及城西的晾甲山以為左右翼,而以蕎麥山為防禦之鎖鑰,置炮兵於該山南部及山麓,又以部分兵力占領沙河左岸箭樓子附近。日軍進攻時,清軍稍事抵抗,即退奔遼陽,海城為敵所占。於是,遼陽、蓋平、營口(今營口市)、牛莊等處告急。清廷更覺奉天省城勢危,急令依克唐阿、長順各率所部西援,以護遼陽,令宋慶率所部自蓋平北上,以護營口、牛莊,防敵西竄。


    宋慶在蓋平聞日軍由岫岩長驅北進,已於12月10日親率毅、銘軍等二十餘營移駐於大石橋(今營口縣),擬救援海城。但12日析木城陷落,13日海城又入敵手,宋慶便改變計劃,擬與北麵諸軍取得聯絡之後,再共圖收複海城,於是將全軍二十餘營屯於距海城二十裏的缸瓦寨,未能趁敵立足未穩之際發起攻擊,喪失了戰機。12月19日,海城日軍大股來襲,宋慶軍大敗,由缸瓦寨退往營口、田莊台一帶。


    日軍攻占海城後,以孤軍(約六千人)入重地,頗覺力單,於是,野津道貫率第一軍司令部和軍預備隊由安東移駐岫岩(1895年1月5日到達),同時,請求第二軍分兵一部協攻蓋平,以便兩軍聲勢相通。1895年1月初,日第一軍派遣第一師團之混成第一旅團1約八千人由普蘭店(今新金)北上。當時,駐蓋平之清軍隻剩下章高元所部山東嵩武軍八營、徐邦道所部拱衛軍十一營、張光前所部親慶軍五營。1月5日,徐邦道部奉宋慶之命移駐牛莊(以便聯絡遼陽清軍),蓋平兵力更單。徐部出發不久,宋慶以日軍混成第一旅團逼近蓋平,令其回援。6日,徐部返抵藍旗廠(蓋平北麵二十餘裏),宋慶又改變命令,令其開赴田莊台。徐部又回師北上,剛過營口,宋慶仍令其回援蓋平,於是又折而南行。這樣,徐邦道所部往返奔波於田莊台、營口、蓋平之間,四晝夜未得休息。9日夜,徐部前鋒進至蓋平境時,日軍已撲攻蓋平。扼守東門外鳳凰山的張光前部聞敵即潰,日軍一部乘勢攻入東門,然後出南門,繞至扼守南門外的章高元部之後。章部不支,剛趕到戰場的徐邦道部也因疲憊過度,不堪任戰,於是各部齊退營口。10日上午,蓋平陷落。從此,日第一、二軍聲勢聯絡,遼東清軍進一步陷入被動。


    三、清軍反攻海城失敗


    自平壤之戰以後,清廷以淮軍不可恃,便起用湘軍舊將魏光燾、李光久等,令其募兵北援。1895年1月,光緒帝又召湘軍首領兩江總督劉坤一入京,授為欽差大臣,令湖南巡撫吳大澂、淮軍總統宋慶共同幫辦劉坤一軍務。


    1月14日,清廷以日軍既據海城,又陷蓋平,關外軍情更緊,乃令新授欽差大臣劉坤一迅赴山海關駐紮調度,節製關內外各軍。並令自動請纓的吳大澂統率新疆布政使魏光燾所部新湘軍、總兵劉樹元所率撫標軍、吳元愷所率愷字軍等,“即日拔隊出關,分起進發,會合宋慶等軍,相機進剿”1,於是,宋慶於田莊台坐待援軍。


    這時,奉命扼守遼陽的黑龍江將軍依克唐阿和吉林將軍長順深感責任重大,一致認為,與其坐待日軍來攻,不如乘其占領未固之際,先發製勝,於是商定,以集結於騰鼇堡、鞍山站一帶的五十餘營約二萬人的兵力,“分左右兩路,步步前往,相機規海”1。1月17日,依、長兩軍已前進至海城北麵,距敵人前沿陣地僅二裏許。西路(依軍)包抄至二台子,東路(長順軍)包抄至頭河堡,東西綿亙近三十裏。日軍扼守城北歡喜山和雙龍山(山上均築有炮台),並有步、騎、炮兵列陣以待。當清軍發起攻擊時,日軍步騎數千人在炮火掩護下蜂擁齊出。清軍大半使用土槍,射程小,射速慢,加之“旗漢兵團心誌不齊”,相持不久,西路依軍先退,東路長順軍繼之,第一次反攻海城遂告失敗。


    1月22日,依、長兩軍又分左右兩路會攻海城。依軍自長虎台向歡喜、雙龍二山之間的三裏橋突擊,為歡喜山日軍炮火所阻,又折而北,經沙河沿繞出歡喜山之西,擬攻海城之西北角。長順軍則從頭河堡向海城東北的雙龍山發動進攻,終因日軍炮火猛烈而不得進。下午,日軍發起反擊,依軍大量傷亡,經大富屯向西北方向退走。東路長順軍亦退。第二次反攻海城又歸失敗。


    此後,山東半島軍事形勢日趨惡化,清廷主戰派為了從遼東戰場撈回一點麵子,急欲乘日軍戰略重點南移之機,一舉收複海城。2月7日,軍機處奉旨電諭長順和依克唐阿:“此時各軍俱到前敵,亟宜克期合剿。著長順與依克唐阿同心協力,嚴飭諸將奮勇進戰,務期一舉攻拔,再向南路與宋慶會合,節節掃蕩,軍事當大有轉機矣。”1依、長二將鑒於前兩次攻海失敗,深感兵力尚單,商請宋慶出兵會攻。2月11日,吳大澂到達田莊台,其所部除道員李光久軍(老湘軍五營)已先期出關屯於牛莊外,總兵劉樹元所率親兵六營亦已到達牛莊。又總兵梁永福所率鳳字軍五營,也於前一日由田莊台開入牛莊。於是,依克唐阿、長順與宋慶等商定,於2月16日以九十餘營三萬餘人的兵力,再次反攻海城。進攻部署是:依軍自北麵進攻大教場為中路;長順軍進攻玉皇山為東路;李光久和徐邦道各率所部從柳公屯進攻唐王山為西路。當天,東西二路進逼頗緊。日軍先則堅伏不動,繼則步、騎、炮兵一齊出擊。東路長順軍傷亡甚眾,中路依軍亦阻於歡喜山炮火,相繼敗退。西路李、徐兩部見勢不妙,也紛紛西走。這樣,第三次反攻海城又未成功。


    2月21日,清軍上述各部再次會攻海城失敗。在第四次反攻海城的同時,宋慶依約率所部毅軍、銘軍(統領劉盛休已撤職,改由薑桂題接任)及河南嵩武軍(總兵劉世俊統領)等五十餘營近二萬人進攻蓋平北麵的太平山日軍,一則配合攻海,一則為日後收複蓋平作準備。宋慶軍一度占領太平山,並與敵相持三日。24日,日軍三麵來攻,清軍大敗,退回營口以東地區,防止日軍西犯。


    清軍四次反攻海城,雖不是決定性的戰役,但其持續時間之長、動員兵力之多、涉及地區之廣、戰鬥規模之大,在整個中日甲午戰爭過程中是僅有的。清軍總的戰略方針是消極防禦,然就反攻海城來說,則屬於具體戰役戰鬥上的進攻戰。這種情況之所以出現,固然是由於海城戰略地位重要,它的得失,關係到清廷“力保沈陽以顧東省之根本”方針能否實現,但主要還是由於日本侵略者當時的戰略重點是海陸進攻山東半島,全殲北洋海軍,而在遼東戰場上基本上取守勢的緣故。


    四、牛莊、營口、田莊台等地的失守


    清軍第四次反攻海城失敗之後,還想進行第五次反攻。當時,“環海城而軍者:兩將軍(依克唐阿、長順)、一巡撫(吳大澂)、一提督(宋慶)、一藩司(魏光燾),共百餘營,六萬餘人(按:宋慶毅軍時已增至三十營)”1。吳大澂所部湘軍分布海城西北,控製通往牛莊的大道;依軍分布海城正北,扼牛莊通遼陽的大道;長順軍分布海城東北,扼通向遼陽的大道。


    日軍方麵,為了扭轉局麵,決定趁冰凍未解之際,由蓋平、海城、鳳凰城分路進攻:一由蓋平北趨營口;一由鳳凰城經黃花甸、三家子赴鞍山站;一出海城北攻依、長兩軍,經甘泉堡指向鞍山站之南。鞍山站係牛莊至遼陽之孔道。日軍欲奪此要隘,示形逼攻遼陽,實將襲取牛莊。因為牛莊一旦有警,海城西麵的湘軍勢將由於退路受到威脅而停止攻海。


    2月28日淩晨,未等請軍發起第五次反攻,海城日軍第三師團便分路出擊。激戰約三小時,中路依軍敗退。恰在這時,遼陽南九十裏之吉洞峪為出鳳凰城的日軍第五師團襲占,遼陽大震。遼陽知州徐慶璋請援於依克唐阿,依便托詞援遼,率部北走,長順軍也隨之而去。日軍跟蹤追擊,一舉奪占鞍山站。不久,第五師團也間道來會。除留兵一部控製鞍山站外,日第三、第五師團合軍西指牛莊。


    3月2日和4日,魏光燾、李光久先後率部回援牛莊。兩部新老湘軍共十一營,均困守市內。4日,日軍三路圍攻牛莊,李光久等棄軍而逃。軍士們深陷危地,在無人指揮的情況下,殊死搏鬥,與敵相持竟日,最後傷亡近二千人,被俘六百餘人。日軍也死傷近四百人,其中有今田唯一等將佐軍官十五人。這是中日甲午戰爭中唯一的一次大規模巷戰。參戰清軍英勇拚殺,表現了中國人民敢於同侵略者血戰到底的犧牲精神。牛莊失守後,吳大澂率部由田莊台退往雙台子,宋慶則連夜率全軍主力退紮田莊台,隻留少數兵力守營口。3月7日,由牛莊出發的日軍輕取營口,並與蓋平北上的日軍會師。田莊台四麵平坦,加之當時遼河仍然封凍,更是無險可守。3月9日,日軍第一、第三、第五師團分路來攻,宋慶軍大敗,傷亡枕藉。被圍於田莊台內的清軍則被日軍縱火焚燒,死者二千餘人。


    田莊台陷落後,宋慶、吳大澂等率殘部退往石山站(錦州東)。從此,自田莊台沿遼河而東,自鞍山站而西,皆為日軍所占。清廷以淮軍既潰於先,湘軍複敗於後,北洋海軍亦已覆沒,日軍海陸交乘,畿疆危逼,於是束手無策,屈辱求和之心更為迫切。日本方麵,則認為“作戰的第一期已經結束,因此令‘征清大總督府’進駐戰地,即將開始第二期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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