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戰前滇、黔軍與川軍的矛盾


    護國戰爭結束後,蔡鍔被任命為四川督軍兼省長。1916年8月,蔡離川去日本治病,由羅佩金代理督軍,戴戡代理省長。當時,駐川軍隊共約八個師,其中川軍五個師2,滇軍兩個師,黔軍一個旅1。羅佩金利用北京政府下令裁軍的機會,將滇、黔軍改編為“國軍”,川軍則仍為地方軍,並縮編為三師一旅,廢除特種兵。此舉引起了四川軍政各界的嚴重不滿,滇川矛盾隨之迅速激化。


    1917年4月,羅佩金將川軍第四師遣散,令第五師縮編為旅,第一、第二師裁減兵額,並擬以滇軍將領劉雲峰接替第二師師長劉存厚。劉存厚參加過護國戰爭,在川軍中有一定影響。他對羅佩金縮編川軍,排除異己,心懷不滿,於4月17日秘密召集所部軍官會議,決定聯絡川軍第一、三、五師,實行武力驅羅。


    4月18日,劉存厚部突然襲擊押運第四師槍械回成都的滇軍。雙方在成都城內持續戰鬥了七八天,最後達成妥協,確定川、滇軍均撤出成都,劉存厚免職,羅佩金辭職,由戴戡暫兼四川督軍。成都由黔軍填防。


    雙方撤兵後,劉存厚仍留一部兵力駐守成都西、北兩門。戴戡到成都後,多次催促川軍留城部隊撤走,劉存厚執意不從。戴與羅佩金密謀以武力驅逐成都川軍,進而解決劉師全部。7月1日,張勳在京複辟,授劉存厚以“四川巡撫”偽職。戴戡認為時機已到,便於7月5日以“討逆”為名,命城內黔軍攻擊西、北兩門的劉軍。劉軍裏應外合,夾擊城內黔軍。黔軍戰敗,棄城退走,行至仁壽縣時,又遭川軍截擊,戴戡被擊斃(一說自殺),黔軍餘部潰散。這就進一步加深了川軍與滇黔軍之間的矛盾。


    二、雲南靖國軍的興起


    當劉、羅、戴軍閥在四川混戰之際,全國各派政治力量正圍繞著要否堅持《臨時約法》問題展開新的尖銳鬥爭。此時的雲南督軍唐繼堯,由於其所處的政治地位和曆史關係,還多少保留一些維護約法、擁護共和的民主革命思想。他反對北洋軍閥破壞約法、解散國會,指斥北洋軍閥“以憲法不良為借口,以暴民專製為號召,實則不慊於民黨,不甘於共和,時思破壞,以複其北派把持頑固之舊,民國之危,有如累卵”2。唐繼堯決定聯合滇黔川軍,對段祺瑞組織的督軍團實行武力“幹涉”。為了全力對付北洋軍閥,唐繼堯對於川省混戰,最初采取調解態度,多次致電劉、羅、戴等人,要求他們“盡釋前嫌,共同攜手,以維大局”1。


    1917年6月上旬,唐繼堯積極進行“北伐”準備,對滇軍實行戰時擴編。旬日之間,即將駐滇的三個師、一個警衛軍擴充為五個梯團(每梯團相當於一個混成旅)2,共約二萬餘人。6月12日,唐繼堯致電孫洪伊(後任護法軍政府內務部長),告其滇拾已下動員令,克日開拔”。同時,致電敘州(今宜賓市)羅佩金,要求駐川將領“嚴守紀律”,注意“聯絡川滇感情,共維大計”1。


    當張勳複辟的消息傳到雲南,並聞劉存厚“甘受偽職,叛攻成都”,唐繼堯感到“義憤填膺,匡扶有責”,立即打起“討伐複辟叛逆”的旗號,聲明將滇軍改稱為靖國軍,準備“躬率三軍”,借道川境,討伐張勳。其實,討伐張勳是假,借機入川是真。這從唐繼堯對李曰垓一封電報的批複中可以得到印證。7月3日,原護國軍第一軍秘書長李曰垓,從廣東致電唐繼堯,指出:北方政局混亂,派係紛歧,陸榮廷正在“鞏固兩粵”,“先謀自固”,全國“已漸呈割據之勢”,因此,滇軍應先發製人,進占四川。李還提出“由鎔(羅佩金)與川軍開釁,即借口進兵,占領成都”,這是取川的“第一策”。唐繼堯批複道:“劉已叛,當然取第一策”。2表明了以“討逆”為名攻占四川的用心。7月16日,唐繼堯以護法討逆的名義通電討伐劉存厚,川滇之戰全麵爆發。


    由於唐繼堯響應護法是為了借機擴張地盤,發展個人勢力,因而在以後的戰爭中,實際上既不奉行孫中山的政治主張,也不服從軍政府的統一領導和照顧護法戰爭的全局利益,卻與桂係軍閥沆瀣一氣,阻礙護法戰爭的順利發展。


    三、雙方的兵力編成及部署


    作戰動員令下達後,唐繼堯即將滇省的五個梯團改編為六個混成旅1,兩旅為一軍;並令顧品珍、趙又新立即在川省招兵買馬,將所部兩師擴編為兩軍。其編製序列如下:顧品珍為靖國軍第一軍軍長,趙又新為第二軍軍長,羅佩金為總司令;庾恩暘為第三軍軍長,黃毓成為第四軍軍長(以上兩軍由唐繼堯直接指揮);駐粵兩師擴編為第五、第六兩軍,張開儒、方聲濤為軍長,擬以葉荃為總司令2。與此同時,黔督劉顯世也令師長王文華率黔軍兩個旅入川協同作戰,並推唐繼堯為滇黔聯軍總司令。滇黔軍入川兵力約五萬人3。唐繼堯的對川作戰計劃是:顧、趙兩軍扼守川南資中、內江和敘州、瀘州諸要點,牽製當麵川軍;由滇入川之第三、四軍和黔軍伺機奪取重慶,然後進攻成都,或分兵東下,攻取武漢。


    “劉羅、劉戴之戰”後,川軍分為三股勢力:第一師師長周道剛明守中立,實助劉存厚;第五師師長熊克武亦稱中立,但傾向滇黔軍;第三師師長鍾體道和許多綠林武裝,公開站在劉存厚一方。劉存厚在原第二師兩個步兵旅和騎兵、炮兵團基礎上,招收了被遣散的原第四師士兵,新組建三個混成旅和一個獨立旅,總兵力約二萬人,加上鍾體道之第三師,共約三萬餘人。在“劉戴之戰”後,第二師沿岷江向南推進,占領岷江下遊各要點,其前鋒距敘州僅三十華裏;第三師進據金堂、樂至、潼南、遂寧各要地,控製沱江至涪江之間廣大地域,其前鋒與防守資中之滇軍對峙。


    四、川南爭奪戰


    (一)戰前態勢及雙方作戰企圖


    戴戡死後,馮國璋特任四川第一師師長周道剛暫代督軍。這時,北洋政府表麵上要周道剛調解滇、黔、川軍間的衝突,實際上企圖利用四川的混亂局麵,擴充親北洋的勢力,把滇黔勢力排擠出川。1917年8月6日,北洋政府任命長江上遊警備司令吳光新為四川查辦使,帶領兩個旅入川“查辦”滇黔川軍衝突。不久,又命陝南鎮守使管金聚率一混成旅入川,支援川軍作戰。


    在北洋政府的慫恿下,劉存厚等有恃無恐,決心繼續對滇軍作戰,達到將滇黔軍趕出川省的目的。其作戰方針是:先打滇軍,後攻黔軍,三路出兵,分進合擊。具體計劃是:第一師由東向西、第三師由北向南,夾擊據守資中、內江一帶之滇軍,爾後第二師攻敘州,第三師攻富順,第一師攻合江,得手後三路對進,會攻瀘州。


    8月下旬,第三師之張鵬舞、李挽瀾兩旅,由安嶽向資中推進,第一師劉湘旅進占隆昌。代督軍周道剛乘機勸說滇軍顧品珍部讓出資中,退往敘州以南。顧因所部防區孤立突出,如固守資中,有被川軍包圍吃掉的危險,遂答應周的要求,於9月6日撤離資中、內江,退守自流井(今自貢市)。第三師乘機進據資中、內江。


    在此前後,雲南靖國軍五個混成旅,分別抵達敘州和瀘州。9月22日,第四軍軍長黃毓成也進抵瀘州。此外,黔軍師長王文華也率所部進抵綦江,準備配合滇軍作戰。10月4日,唐繼堯由昆明啟程赴貴州畢節,親自指揮對川作戰。


    但是,這時四川戰場的形勢對滇軍十分不利。其一,川民視滇軍為侵略軍,實行堅壁清野,騷擾襲擊,配合川軍打擊滇軍,使滇軍四麵受敵;其二,滇軍曝師他省,軍心不齊,官兵思歸,鬥誌衰退;其三,滇省連年用兵,彈藥匱乏,糧餉不濟。麵對這種情況,滇軍將領中出現兩種意見:一種意見認為,滇軍應“克日進取,速攻渝城(重慶)”;另一種意見則主張“暫謀收束,審機觀變”。1唐繼堯堅決反對收束,他認為:“(1)我軍若不進取,則北軍集中重慶後,聯合川軍協以謀我,使我措手不及,進退均極困難……;(2)我軍內容不整,若不冒險進取,愈緩愈餒,必至不戰而潰……;(3)兩廣正在進行,陸(榮廷)且極力援湘,龍(濟光)亦積極籌備,我軍若不進取,他方進行,必受影響”。2因而堅決主張滇軍“冒險進缺,“速取渝城”,以先聲奪人,爭取主動,改變滇軍的不利態勢。據此,命黃毓成軍之李友勳旅和顧品珍軍之何海清旅,分出合江、永川,向江津潛進,配合黔軍王文華師會攻重慶。


    劉存厚盡避已經識破滇、黔軍的戰略意圖,但認為江津、永川有周道剛之第一師,重慶有熊克武之第五師駐守,而且北洋軍吳光新部已經入川,重慶必無大慮,決定乘虛進攻敘、瀘,先收複川南要地,爾後再回攻窺渝之滇軍。


    從雙方作戰方針看,川軍重前輕後,潛伏著危機,隻有在既能攻取敘瀘,又能迅速抽兵回顧重慶的情況下,才能爭取主動,避免被動。滇軍分兵作戰,要想爭取主動,固然敘瀘之戰關係甚大,但攻渝之戰關係更大。如能攻克渝城,既可切斷北軍援川之主要通道,又可置川軍於腹背受敵之困境,出現全盤皆活的有利態勢。而滇黔軍能否順利克渝的關鍵,在於守渝之川軍第五師的態度。於是,唐繼堯加緊聯絡熊克武,促其響應護法,配合滇黔軍作戰。


    (二)內江、榮縣之戰


    10月10日,滇軍繳獲川軍10月9日的一份作戰命令1,得悉川軍將於一周內實施攻取榮縣、自流井、威遠,並相機進攻綦江的作戰。為了先發製人,滇軍決定提前發動進攻。10月12日,顧品珍令金漢鼎率三個團奪回內江。金旅於當晚出發,隱蔽開進,13日與川軍在白馬廟接戰。次日攻克白馬廟,直趨內江城。激戰兩日,守城的川軍張鵬舞旅棄城逃走。滇軍於15日占領內江。當晚,川軍第三師李挽瀾旅偷渡沱江,占領內江城郊白塔寺高地,向城內發炮轟擊,掩護步兵進攻。戰鬥十分激烈,滇軍損失較大。後金漢鼎組織敢死隊攻下了白塔寺,李旅被迫退走,內江防禦始趨穩固。


    由於滇軍進攻內江,四川代理督軍周道剛公開放棄“中立”立場,通電聲討滇軍。10月22日,川軍第一、二、三師約四萬餘人,對滇軍發動全麵進攻。其部署是:第一師之第一旅(加強第二旅一個團)由永川直攻瀘州;第二師與陳洪範、劉成勳兩混成旅及賴心輝等四個支隊進攻榮縣;汪可權、舒榮衢兩旅進攻威遠,爾後向敘州發展;第三師反攻內江,另以龍光獨立旅進攻自流井,得手後與一師夾擊瀘州。23日,第三師順利攻下內江,滇軍金漢鼎旅分路撤往自流井和瀘州。10月26日,川軍第一師經永川攻占北雅鎮,爾後進逼瀘州。中路第二師之第三旅於25日攻占威遠後,以主力配合第三師進攻自流井,以一部兜擊榮縣。防守榮縣的滇軍第一軍田鍾穀旅奮力抗擊,斃傷川軍千餘名。後因川軍抄襲後路,遂於31日放棄榮縣,退往敘州。川軍第二師各旅乘勢追擊,兵臨敘州。


    (三)瀘州、敘州之戰


    瀘州駐有滇軍趙又新、黃毓成兩個軍部及所屬兩個旅。但是,趙、黃兩軍不相統屬,各自為戰;其中一個旅又多新兵,無作戰經驗。因此,滇軍在瀘州的防禦薄弱,除防守城區外,城郊各要點未置一兵。11月10日,周道剛委徐孝剛為川軍第一師總指揮官,指揮該師從泰安場進攻瀘州;另有第三師分別由富順、榮昌向瀘州進攻。16日,川軍第一、三師對瀘州發動總攻,迅速控製了五峰頂、小市諸要點。在川軍攻勢麵前,滇軍各級官長“各為顧貨財、保妻子之計,不知勇猛督率所部,生死與爭”2,以致素稱“鐵打瀘州”的堅城,於21日輕易失守。滇軍經藍田壩、納溪向南潰退,擁擠踐踏,互不相顧,沿途又遭棒匪襲擊,“死傷相繼,屍血載道”3,部隊損失過半。川軍渡江追擊,於11月23日攻占納溪。


    在川軍第一、三師攻占瀘州兩日後,第二師也對敘州發動了總攻。滇軍守敘總司令為趙鍾奇,下轄馬場⒄允矯兩旅,分別防守宗嚐炊鍋山、白沙嚐真武山、翠屏山等高地。11月23日上午,川軍第二師以三旅之眾,並聯絡棒匪數千,分別從白沙嚐宗場兩個方向對敘州發動進攻。防守宗場之滇軍一個團初抵戰地,不熟地形,在敵兩路夾擊下放棄陣地,撤往吊黃樓。防守白沙嚐象鼻場之滇軍聞宗場失守,因翼側暴露,亦棄守後退。吊黃樓係敘州北麵之咽喉要地,滇軍竭力據守。川軍見吊黃樓難於攻取,遂一麵在此佯攻,牽製滇軍,一麵派兵由上遊渡過岷江,從翼側攻擊翠屏山,同時派遣便衣隊潛入城內,襲擊滇軍司令部。防守吊黃樓之滇軍見敵人兜擊側後,軍心搖動,紛紛放棄陣地,向敘城撤退。趙鍾奇等將領下令緊閉城門,不知所措。28日,滇軍放棄敘州城,“分頭亂竄,有由柏樹溪退者,有向筠連退者,有經牛街鎮雄方向退者;沿途均被團防、棒匪堵擊,槍支大半散失”1。此戰,滇軍傷亡二千餘人,彈藥輜重損失殆荊11月29日,趙鍾奇率殘部退至安邊,旋又退守橫江。川軍占領敘州後,乘勢南進,連陷高縣、慶符、珙縣、筠連、興文等縣,大有進窺雲南之勢。


    滇軍在瀘州、敘州之戰中所以遭到慘敗,主要由於防守瀘、敘的兵力弱於川軍;其次是唐繼堯遠駐畢節,卻直接指揮各旅作戰,以致前線各部隊之間互不協同,舉措紊亂;此外,士兵普遍存在厭戰懼戰情緒,以致稍戰即潰。瀘、敘失守後,唐繼堯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攻渝作戰上,他一麵下令攻渝部隊加緊作戰,提出“我軍可勝不可敗”,一麵令新組建的靖國軍第八軍(軍長葉荃)火速入川,牽製川軍,準備一旦重慶得手,立即反攻敘、瀘。


    五、重慶之戰


    (參見附圖三十三)


    川軍攻占瀘州、敘州後,未能按預定計劃牽製住飽渝之滇軍,反使自己被牽製在敘、瀘等地,進退兩難。同時,川軍的後方也動蕩不安。1917年11月1日,川邊屯殖使張煦在西昌宣布獨立。唐繼堯委張為靖國軍第七軍軍長,令其率所部三十營進攻漢源,威脅成都。不久,由孫中山派遣入川的中華革命黨人黃複生、石青陽和前川軍將領盧師諦、顏德基等人,招集舊部、散兵遊勇和綠林武裝,組成四川靖國國民北伐軍,在永寧、合江和綦江一帶活動,配合滇黔軍進攻重慶。於是,四川的軍事形勢發生了不利於川軍的變化。


    滇黔軍攻渝之戰早於1917年11月初即已開始。滇軍何海清、李友勳兩旅乘川軍第一師西進攻瀘之際,迅速由兩翼襲取永川和合江,切斷了攻瀘川軍與江津、重慶守軍的聯係。與此同時,黔軍總司令王文華指揮該師和石青陽之四川靖國軍一部,由綦江分兵兩路向重慶推進:一路經廣興嚐夾灘場進迫江津;一路出龍崗經界石進攻三百梯,擬從正麵進攻重慶。該路部隊約兩個團,秘密開進,隱蔽接敵,順利通過龍崗、界石,突然於11月12日晨將防守三百梯的北軍吳光新部一個營團團包圍,並發起猛烈進攻。北軍旅長李炳之親率一團馳援,憑險頑抗。黔軍見正麵進攻受阻,便分兵一部,企圖從側翼經鹿角嚐黃角椏襲擊重慶,結果遭到北軍李旅另一個團的節節抗擊,進展緩慢,其後路又受到自土橋方向迂回而來的一營北軍的威脅,被迫於14日退守鹿角常


    此時,另一部黔軍向江津發動了進攻。江津位於長江南岸,距重慶數十公裏,是由長江北岸進攻重慶的重要通道。黔軍以四個營的兵力,於11月11日秘密進抵江津外圍,並控製了龍門灘、夾灘場等要地。12日晨,向江津城發起進攻,順利攻占了城南高地。這時,防守江津之川軍僅第一師一個營,周道剛急令剛抵重慶的管金聚之陝軍第二梯團(步兵兩營,騎、炮各一連)增援江津。陝軍趕到江津後,以一營扼守沿江要隘,另一營配合川軍仰攻城南高地,經兩晝夜戰鬥,終將黔軍擊退。20日,滇軍李友勳旅趕到,配合黔軍一舉攻克江津。


    11月26日,滇軍第一軍軍長顧品珍抵達江津,與黔軍師長王文華商定協同攻渝作戰計劃。其要點是:滇軍負責阻截可能由瀘州援渝之敵,並以主力從江北分由走馬崗和江津指向重慶,為助攻;黔軍以一部固守江津、白沙,其主力沿長江南岸進攻黃角椏、連山一帶,為主攻;電請唐繼堯轉飭趙又新、黃毓成所部反攻瀘州,以牽製敘、瀘之敵,掩護攻渝部隊之側後安全。唐批複:“敘瀘方麵,正力圖恢複。重慶須早日攻下,方有辦法。計劃既商定,此間不為遙製”2。由此觀之,唐繼堯似乎汲取了敘瀘之戰的教訓,改變了對前線部隊統製過死的做法。


    11月30日,滇黔川靖國聯軍1按計劃分路向重慶發動了進攻。江北滇軍分為兩路:右路李友勳旅由江津向白市驛方向推進。當日克銅罐驛,12月1日進占陶家嚐福壽場,次日克白市驛。左路何海清旅由永川進擊,於12月2日克走馬崗、老關口,3日進迫浮圖關。與此同時,長江南岸之黔、川軍也對銅元局、黃角椏之敵發動了進攻。該方向有北軍吳光新所部之李炳之旅和川軍第一師之兩營特種兵,共約千餘人。黔軍投入作戰的部隊共九營,加上石青陽所部四川靖國軍,共約二千人。12月1日,黔川軍分左右兩路奮勇進擊,王文華“嚴令前敵各軍,雖傷亡至五六營以上,不準稍退一步”1。血戰數日,黔軍共傷亡營長以下官兵約千人,終於在12月4日上午進據真武山和黃角椏,與重慶僅一江之隔。


    周道剛、吳光新見滇黔川聯軍兵臨城下,感到重慶難保,遂棄城而走。吳光新部於12月3日夜乘船退往宜昌,周道剛率所部於11月4日晨退往合川。4日下午,滇黔川聯軍進占重慶,請熊克武出麵維持秩序。13日,熊克武致電孫中山、陸榮廷、唐繼堯等,宣布與西南各省一致行動。


    六、成都之戰


    滇黔川聯軍攻占重慶後,即確定了以占領成都為主要目標的全線進攻作戰計劃。進占重慶的部隊分兵三路向成都進發:四川靖國軍為右路,由重慶出壁山,經青木關、合川西攻成都;貴州靖國軍為中路,由重慶出壁山、大足,經安嶽、樂至進逼成都;滇軍顧品珍部為左路,由重慶西攻永川、榮昌,進取內江、資中,爾後北攻成都。與此同時,退駐川南的滇軍趙又新、黃毓成等部由永寧北攻納溪、瀘州,然後一路循長江反攻敘州,一路經富順進攻自流井,得手後,再進取威遠、榮縣,經仁壽進逼成都。


    聯軍發起進攻後,進展頗為順利。12月15日午前,滇軍趙又新部攻占納溪,繼向瀘州進逼。18日,川軍第一師第二旅旅長王■在合川發出通電,宣布護法,駐守瀘州之劉湘第一旅隨之動遙19日,滇軍一舉攻占瀘州,劉湘旅退往永川。22日,顧品珍部攻占永川,川軍第一師代師長徐孝剛暨劉湘旅退往隆昌。


    12月18日,馮國璋特任劉存厚為四川督軍。1918年1月1日,甘心附逆的劉存厚在成都正式就職,並電飭徐孝剛固守隆昌,阻止滇軍前進,準備調集兵力,調整部署,進行反擊,奪回瀘州、重慶。然而,未等川軍反攻,滇黔川聯軍先敵發動了更為強大的攻勢。其部署是:滇軍顧品珍部由永川沿大路攻取隆昌、內江;趙又新部一由瀘州攻富順,一向敘州進攻,以為牽製;黔軍王文華師之一部出大足,經吳家鋪助攻隆昌、內江;川軍石青陽部進攻安嶽、樂至;熊克武部一由安嶽取遂寧,一攻順慶;敘南趙鍾奇部牽製盤踞敘州之川軍,策應主要戰場行動。據此部署,顧品珍所部於1月2日占榮昌,8日下隆昌,15日占內江;熊克武指揮之川省靖國軍於1日克渠縣,3日克遂寧,9日克順慶(今南充)、保寧(今閬中);黔軍王文華師占領了大足等地。此後,趙又新所部於14日占富順;敘南趙鍾奇進占屏山、筠連。靖國聯軍的強大攻勢,不僅打破了劉存厚反攻瀘州、重慶的計劃,而且進一步削弱了他的實力。劉、鍾、周各部被壓縮在敘州、自流井、簡陽至成都的狹長地域內。


    劉存厚麵對險惡形勢,一麵迭電北京政府,請速接濟槍支彈藥,並請轉令陝、甘、鄂三省督軍迅速抽調勁旅增援;同時再次調整兵力,準備對聯軍實行局部反攻,企圖奪回部分失地,穩住陣腳,堅守待援。1月16日,劉存厚軍北路司令楊肇錫反攻遂寧獲得成功。20日,南線之舒榮衢旅打退趙又新部的進攻,奪回富順;中路鍾體道師也擊敗進攻安嶽之黔軍,推進到永清常劉存厚軍反擊作戰,給滇軍造成較大損失2,但其


    所屬部隊亦因數月激戰,已成強弩之末,局部反攻雖獲小勝,終因兵力不敷,無法擺脫被動態勢。


    1月23日,馮國璋任命劉存厚兼北洋陸軍第二十一師師長,舒榮衢為該師第四十一旅旅長,陳洪範為第四十二旅旅長,劉成勳為陸軍第二十二混成旅旅長,汪可權為第二十三混成旅旅長,企圖用將劉存厚所統之川軍納入北洋軍序列的辦法,繼續把劉牢牢地拴在“武力統一”的戰車上。北洋政府這一招果然見效,劉存厚在接到命令的當天,即致電北洋政府,聲稱要作戰到底,“決不與滇黔議和”。然而,這種頑固態度,並未給川軍帶來任何希望。


    1月25日起,川南滇軍分兵四路向敘州、富順、內江和資中等地發起猛烈進攻。劉軍因傷亡慘重,彈藥匱乏,後援不繼,戰力銳減,整個防線呈瓦解之勢。30日,劉存厚急電段祺瑞,謂“餉械全罄,各軍退卻,敘州、遂寧相繼失陷,維持力竭,乞速援救”1。但此時北軍在湖南新敗,嶽陽失守,北洋政府本其必先爭湘圖粵的既定方針,正急於改變湖南戰場的被動態勢,無力顧及四川方向,因此,對劉存厚的告急電,未予回音。


    1月31日,滇軍攻占敘州,2月2日攻占內江、富順,6日攻占自流井。劉軍一、二、三師龜縮於樂山、簡陽至成都:間狹小的地域內。


    為了保存實力,應付危局,劉存厚於1月31日通電宣稱:將四川督軍一職讓給熊克武,“自己解甲歸田,以明素誌”,要求與聯軍停戰議和。這一緩兵之計當即被聯軍識破,認為“所雲停戰,實係緩兵”1。唐繼堯、熊克武要求劉克日率部撤出四川,退往陝西。劉存厚默而不答。於是,各路靖國軍繼續揮兵前進。


    緩兵之計落空後,劉存厚決心以所餘兵力固守成都外圍要點,等待北洋政府救援。他分析戰場形勢,認為滇軍在南路,黔軍及熊克武所部在北路,“兩相比較,實南強而北弱”,因而決心對南路之滇軍取守勢,對北路之黔軍取飽勢。為此,決定抽調防守資中的部分兵力至簡陽方向,準備伺機反擊。


    2月上旬,防守簡陽的川軍第三師未等資陽之援兵趕到,就倉促協同第二師之第三混成旅,對樂至之黔軍發動進攻,攻占該鎮後,又繼續進攻安嶽。中途遭到黔川聯軍迎頭痛擊,旋即放棄樂至,回守簡陽。聯軍乘勢追擊,在樂至以西之施家壩遭到由資中和樂山赴援之劉存厚軍猛烈阻擊。


    正當簡陽劉軍頑抗聯軍進攻之際,第二師所屬之劉成勳、陳洪範兩旅於2月16日在樂山宣布參加護法。18日,第一、三兩師全體軍官和第二師之汪可權、舒榮衢旅,也宣布與西南靖國軍一致行動,並推熊克武主持四川軍政事務。


    劉軍紛紛參加護法,滇黔軍得以長驅直入,於2月18日占領簡陽,進逼成都。熊克武所部也乘勢攻占淮鎮,向成都挺進。


    劉存厚見所屬部隊分崩離析,無法再戰,遂於2月19日夥同城防司令田頌堯等撤離成都,退往川北。3月8日,孫中山任熊克武為四川督軍。曆時八個月的四川護法戰爭,至此告一段落。


    滇黔川聯軍攻占成都後,唐繼堯於3月下旬開始組織部隊援鄂援陝。但這時湖北靖國軍已敗退鄂西,滇黔援鄂軍遂與北軍相持於宜昌、夔州間,不再前進。


    滇黔軍所以取得攻川之戰的勝利,主要由於其作戰指導比較正確。滇黔軍入川伊始,針對劉軍主力集中於川南的情況,把注意力放在防守薄弱的重慶方麵,兜擊劉軍的後方。這一方針無疑是正確的。以後雖出現了敘州、瀘州相繼失守的危局,進攻重慶的初旨仍不動搖,結果重慶一經攻占,戰場形勢馬上發生變化。在攻占重慶後,聯軍以一部兵力牽製敘州劉軍,集中主力分由重慶、瀘州迅速攻取成都,使劉軍陷入困境,從而完全奪取了戰場主動權。此外,中華革命黨人在四川組織反劉武裝和聯軍注意開展分化川軍的工作,也為作戰的勝利創造了有利條件。劉存厚軍的失敗,主要在於政治上逆曆史潮流而動,軍事上急功近利,缺乏全局部署。他隻顧爭奪敘、瀘,而忽視對後方要地的防守,結果雖得敘、瀘,卻背上了沉重的包袱,既不能向縱深發展,又不能回兵救渝,陷入進退維穀之境地,終於招致最後失敗。


    滇黔軍進攻對抗護法運動的劉存厚所屬川軍,固然有其進步的一麵,但以護法為名,行吞並四川之實,這就理所當然地遭到四川人民的反對,因而其勝利也是暫時的。滇軍進占四川後,耀武揚威,專橫跋扈,與黔、川靖國軍的矛盾逐漸加深,開始醞釀一場新的軍閥混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中國近代戰爭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軍事科學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軍事科學院並收藏中國近代戰爭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