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夢玉的事情,已經沒有辦法定他的罪了,但是,他收獲的痛苦遠遠比被定罪多的多!光頭佬沒有回家,他在外麵找了個房間住了起來,平時除了去公司,就是將自己關在租來的房間裏,不見老婆,也不見自己的女兒。一時間流言蜚語滿天飛!


    兩年之後,他的老婆實在受不了,將一紙離婚協議擺在了他的麵前,他不能和女兒見麵,寒姿自然而然地判給了他的老婆,又過了兩年,其時寒姿已經高中畢業了,去郵局領職業中專畢業書的時候,也不知道被誰撞了一下,當即就倒地不起,放去醫院搶救了八個小時,最終也沒有救過來,去世的時間與房夢玉去世的時間差了不到半分鍾!


    即使知道女兒死了,光頭佬也不敢去探望,因為人死之後,魂魄還會在身體周圍逗留一段時間,如果房夢玉的命魂還沒有離去,光頭佬就趕去見女兒的遺容,那不是送菜上門麽!


    一直到寒姿下葬三天之後,光頭佬才去悼念,又找到妻子,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跟她說了,他希望妻子能夠原諒自己,與自己重新開始,但是他的妻子(哦不,應該算是前妻才對,他的前妻將他趕了出來……)


    在他沒有離開之時,男主外,女主內,他們的感情很好,但是,他離開之後,情況就不一樣了,尤其是他們的女兒過世之後,世道如此艱難,人心會慢慢變冷的,人心冷了,其實是很難再暖過來的,或者說,根本就不可能再暖過來。


    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了……


    光頭佬被莊稼漢扶走了,現場隻剩下我,賀小安,雷浩和一名刑警,賀小安呆立原地,似乎在想這件案子要怎麽結案,四具屍體,前三個人是房夢玉做的,而房夢玉已經死了二十年了……


    一個死去二十年的死人殺死了三個大活人,這個確實特麽的沒有辦法寫結案詞……


    原本想著將三具屍體放一邊,專心查房夢玉的事情吧!但現在房夢玉也成了無頭公案,無從查起了,雖然大家都知道凶手是誰,但是,沒有半點的證據支持……


    估計賀小安心裏想的是:算了,我也別寫結案陳詞了,我寫檢討好了!


    雷浩就蹲在房夢玉的身邊,看著他一分一分的枯萎,大顆大顆的淚水滴在了房夢玉那已經幹枯如紙的臉上“是我沒用,是我沒有用啊,我沒有能夠找到你,沒有能夠為你報仇雪恨,我,我……你恨我吧……”


    我原本還想勸勸雷浩人死不能複生什麽的,想想還是算了,既然人死不能複生,還不讓人哭啊,更何況,雷浩覺得自己虧欠了房夢玉太多,當年他與房夢玉戀愛,說不上誰對誰錯,但是二十年過去,房夢玉在冰冷的地下躺了二十年,他雖然家道中落,好歹衣食無憂,還有了愛人……說好的同甘共苦,說到的至死不渝,他都沒有做到!


    從雷浩的行為動作來看,他是一個多情的人,他臉上的痛苦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


    那就讓他再哭一會兒吧,等他哭夠了,咱們再回去。


    我站在一邊,看著夜幕降臨的獐子坡,聽著鳥叫蟲鳴,思緒飛出去很遠,很遠很遠。


    就在這時候,賀小安的電話響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怕漏接電話,他將手機鈴聲調得特別的響,電話一響,鳥叫蟲鳴通通噤聲了,也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我看向賀小安,賀小安沒有半點愧疚的意思,走出幾步問道:“小虎,什麽事?”


    我離賀小安最近,連他話筒裏的聲音都能夠聽到,電話裏,小虎的聲音有些惶亂:“老大,不好了,那個叫文單的瞎子自殺了!”


    “我擦!”我的神情一緊,下意識地看了雷浩一眼。


    賀小安壓低了聲音喝問道:“小虎,你怎麽回事啊,連看一個瞎子都看不好,你以後不要自稱刑警了,我跟你說,就是皇協軍,都比你的責任感強,快說說,是怎麽一回事!”


    小虎訕訕地說道:“老大,這事兒也不能全賴我啊,好好一個大活人,誰能想到他會自殺啊!”小虎遲疑著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說是文老師纏著他問雷浩犯了什麽事,他一時間沒有守住口風,將房夢玉的事情說了出來


    第476章:無論多長的路,都有盡頭


    房夢玉的事情多嚴重啊,殺人,埋屍,這事兒擱在哪裏,都難免一份死刑套餐。


    文單這人因為身體殘疾,天生比較悲觀,小虎警官這麽一說,他就信了……原本,兩人相攜走過餘生的希望破滅了,雷浩回不來了,對於悲觀的人來說,最為痛苦的不是眼前的痛苦,而是希望的破滅!


    當希望破滅時,頓時覺得任何事情都沒有意義了。


    一個開朗者不會理解一個天生悲觀之人的心境,就像是一個正常人不會理解一個抑鬱症者的所思所思!


    在那一刻,說話多餘,沉默多餘,吃飯多餘,甚至呼吸都是多餘。


    既然如此痛苦,難受,那我不如先走一步,也許去了另一個世界,就沒有那麽多的痛苦了,然後,找一處安靜的角落,等著雷浩的到來!這是她心中的想法,她表麵卻是十分平靜,打電話將所有的學生家長都叫了來,讓他們將自己的孩子接回去,然後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裏。


    房間隻有一道出口,就是靠右的窄小樓道,因此小虎搬了一張凳子,就坐在樓梯口守著,他覺得守住了樓梯口就沒事兒,但是,等了一兩個鍾也沒見文單下來,他這才意識到不對勁,上樓踢門。


    門踢開了,文單就坐在椅子裏,坐的很是端正,仰著臉,臉上鋪著一疊已經濕透的紙。


    她用一疊濕透的紙將自己憋死了!


    房夢玉的自殺方法,是古代的一個酷吏創造的刑訊工具,將浸濕的紙往人臉上鋪,因為紙是濕的,與皮膚沾在一起,紙鋪在臉上,就會呼吸不暢。紙一張一張地疊加,一開始人還能將紙吹起來,到後來吹不動了,便憋氣了!


    整個過程一點都不血腥,也不會在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跡,但是,它能讓人看到死神一步一步地向你走來,將你的靈魂帶走,據說,在這樣的刑訊之下,根本就沒有人能扛得住,再硬的嘴都能撬開來。


    文單老師竟然選擇這樣的自殺方式!


    最可怕的是,在這個過程中,她隨是都能夠伸出手,將臉上的紙揭掉,她卻至死都沒有這樣做!這需要多大的毅力啊!


    她選擇這樣的自殺方式我能夠理解,因為文單老師將自己的尊嚴看得太重了,正因為將自己的尊嚴看得太得,她不希望自己走得太難看,所以,跳樓啦,上吊啦,等等死法,她一樣也不會選擇。


    而這種方式雖然很可怕,卻是最有尊嚴的死法!


    掛掉電話,賀小安陷入了沉默,他第一次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我。


    我搖了搖頭,示意這種情況,我什麽主意都沒有。


    這時候,雷浩也已經站起身來,迎著我們異樣的眼神問道:“發生什麽事了嗎?”


    賀小安支吾著說道:“可能,可能是有一些不好的事情發生,不過,這件事情咱們得從長計議,雷浩,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雷浩一看賀小安的神情,便明白了幾分,撥腿往坡下跑去。


    我緊追過去,賀小安安排了幾句,也匆匆地跟了過來,到了坡下,我和賀小安上了車,發動汽車去追雷浩。


    雷浩跑得很快,讓人懷疑他不是一個隻會教畫畫的文弱書生,而是一個長跑健將,這家夥一口氣跑出去兩公裏才被我們追上,被我們追上時,他牙關緊咬,兩腿都在打戰,我們扶住他的那一刻,他就像是一台機器失去了所有的動力,軟倒在我的懷裏!


    我和賀小安一起將雷浩抬上了車,重回車上時,賀小安臉上的憂色更甚了,不僅是他,我也很憂慮,對於文單老師來說,雷浩就是她的全部,對於雷浩來說,文單何嚐不是呢!


    人都說隨著年紀增長,大家對於感情會看得越來越淡,但是到了雷浩和文單這裏卻完完全全變了,他們的感情極深,看似兩個個體,精神上卻是一個個體,這個死了,另一個大概率也活不了!


    所以雷浩被抓的時候,會讓賀小安找人看著文單老師,所以聽說雷浩必死無疑的時候,文單自殺。但是現在文單死了,精神共同體的另一半死了,雷浩會怎麽樣呢?他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這一段路,我和賀小安都希望長得永遠也開不到,但是,無論多長的路,都有盡頭,穿過巔波的山間小路,上了省道,又岔出省道,來到了老街的雷浩畫室前!


    賀小安實在是太憤怒了,飛起一腳將璉迎接的小虎踢倒在地,上樓而去。雷浩畫室租下了一到二樓,一樓開畫室,二樓是居住的地方,此時二樓的門虛掩著,房門被風吹得,吱呀,吱呀地響著。


    我沒有跟著上去,而是守著雷浩。


    賀小安下樓的時候我提議他趕緊叫人將文單老師的屍體抬起火葬場火化了,這麽一來,也會稍稍減輕雷浩睹屍思人的痛苦,另一邊,賀小安安排人走訪周邊鄰居和雷浩畫室,文聲樂的學生們盡調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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