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皇後想到自己的父兄如今是要與自己為敵了,一口怒火積鬱的胸肺之間,忍不住咳了咳,卻是越想越氣。


    方茉趕緊起身上前為她順著背脊道:“娘娘,你千萬小心著鳳體,萬萬不能氣著自己,這萬事都有個解決的法子啊。”


    皇後點了點頭,麵色沉重,轉而有看了方茉一眼道:“太子呢?太子近日有什麽動靜?”


    “太子殿下每日都是上朝下朝,和劉玉瑤頑劣廝混在一處,並無什麽不妥。”


    “哼,他往哪裏去,他見什麽人,你知道?”皇後冷嘲道:“你連太子的麵都見不在著吧?”


    方茉微微咬了下唇,默不作聲。


    皇後見她如此,又不屑說道:“本宮說你兩句你就露出這副表情來,是要討本宮的同情嗎?女人,一旦無所倚仗了,就得靠自己了!”


    “是……”方茉低聲應了一句。


    林嬤嬤又快步走近道:“娘娘,七殿下來了。”


    皇後臉上露出微微的詫異之色,這個李律向來是不大往鳳藻宮來的,不似他那哥哥,對自己可謂是百般孝順,他就算要來,也是被李衡拖拉著弄進來,最多請個安也就罷了。


    臉上不禁一喜,卻是凝霜逢日雲開霧散一般,連聲說道:“快讓他過來。”


    這才又忙著整理鬢角衣襟,生怕在兒子麵前失了體麵。


    不一會,就見宮人領著七皇子李律大步往這邊來了,皇後笑眯眯的坐在軟榻之上看著這個兒子。


    李律尚還在長身體的年紀,似乎每次見他,都覺得與上次不一樣了。


    身形挺拔了許多,肩膀寬闊了許多,眉梢鬢角退去稚嫩,愈發顯得俊朗了許多。


    “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吉祥!”


    他說著已經自顧自打了個千,給皇後問安,轉而看向一旁起身衝她屈膝的女子道:“見過側妃娘娘。”


    “折殺妾身了。”方茉回了一句。


    皇後嗬嗬笑道:“別站著了,都坐吧。”


    她這麽一說,方茉才重新坐下,然而李律卻是不坐:“兒臣來是想有件事情問過母後。”


    皇後聽聞,麵露疑色道:“你說,什麽事情?”


    李律又道:“母後是劉家人,劉家可有出過雙胞胎這種事情?”


    “雙胞胎?!”劉皇後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她甚至不動聲色的看了方茉一眼。


    同樣的,方茉也回看向皇後。


    隻聽她又繼續說道:“律兒何出此言啊?為何突然對劉家的雙胞胎感興趣了?”


    李律便又有些興奮道:“果真是有的?那,這雙胞胎是誰?”


    皇後緩緩搖頭道:“律兒猜錯了,沒有的事,若是有此等好事,這京中上下必然都是知曉的。”


    “哦……”少年人點了點頭,並無遺憾,也無悵然,似乎這個問題真的隻是他隨口問問。


    然而皇後卻總覺得事有蹊蹺,小聲探查他道:“是誰讓你來問的?還是你自己要來問的?”


    “我突然是想到了,所以來問問。”


    “你怎麽不想到別人家,偏偏想到這劉家?難不成你也和你五哥一般,對劉家的女孩兒……”


    “哈哈哈!母後你想到哪裏去了!我三哥和五哥都娶了劉家人,我斷然是不會再來個親上加親的,別扭!你看現在五嫂都不知該跟你叫姑母還是叫母後了!”


    皇後蹙眉低聲嗬斥他道:“胡鬧,自然是要叫母後的。”


    “對對對,是要叫母後的,我進宮來是給父皇說新任京畿府尹的事情,順道來給母後請安,現在該出宮去了。”


    皇後麵露依依不舍之態,衝他招手道:“律兒過來。”


    李律大步走上前去,笑著說道:“母後何事?”


    “母後知你淡泊名利,對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你好好的,將所有事情置身事外,你可千萬別給自己自找麻煩……”


    皇後說著,抬手將他肩上的衣衫褶皺撫平,一邊又在他肩頭拍了拍道:“去吧,一日日涼了,勤加衣,莫嫌麻煩。”


    “兒子記住了,母後也保重,眼下日頭西斜起了涼風,母後還是早點挪步內室吧。”


    “好,好,好。”皇後連連點頭,對於這個兒子的關心很是受用。


    在李律離開之後,皇後臉上的笑容又瞬間消失。


    隻聽方茉說道:“娘娘……七皇子殿下,莫不是知道了什麽?”


    皇後搖搖頭,又點點頭,有些怔怔然出神道:“別看他是一個粗枝大葉的男兒,但實際上卻是心細如發,況且在這宮中,也就他和四皇子時常往東宮走動,他還曾經與劉玉瑤比劍打馬,若是發現人有蹊蹺也很正常。”


    方茉略有些興奮起來,仿佛離惡氣發泄的時日並不遠了。


    然而皇後到底猜錯了,李律問這個問題並不是因為他發現了劉玉瑤有什麽不妥,畢竟在劉玉瑤進宮之前,他與她之間是完全陌生的兩個人。


    她之所以突然問出這個問題,完全是因為此時在自己馬車中的這個女人。


    府上的馬車一直等在宮門口,從次第洞開的宮門向裏麵看去,入目盡是紅牆黃瓦,琉璃之色,巍峨高聳的宮殿鱗次櫛比,層層疊疊的阻礙了所有人的視線。


    在看到一個男人峭拔的身影,穩健的步伐之後,車上的人緩緩的放下了簾子。


    車邊等候的人已經屈膝迎接道:“殿下,您回來了。”


    李律嗯了一聲,繼而又問:“春生在車裏?”


    車裏的姑娘答了一聲道:“我在。”


    李律笑著掀開車簾坐了進去,隻見寬敞的馬車中間放著一隻精致的銀碳火爐,燒的通紅如紅血寶石一般,卻是沒有一點劈啪響聲和半點令人嗆咳的煙霧。


    在馬車最裏麵坐著一位身著綠色夾襖,鬢發垂髫的姑娘。


    李律一坐進來就抬手在火爐殺昂暖了暖,繼而對那姑娘說道:“不是你要來見識見識的嗎,怎麽我要帶你進宮去,你還偏不去了?躲在這馬車裏頭算什麽好漢?”


    “小女子本就不是什麽好漢。”春生盈盈一笑,神態怡人:“我一介平民布衣,如何敢往這宮裏頭去的,求了殿下這恩典,不過也是為了在宮門口看看,權當是長見識了。”


    外頭管事已經開始喝馬前行,馬車轆轆行走在光潔的地麵上。


    “明日有中秋宴,你若願意,可隨我進宮去長見識,嚐嚐那沒嚐過的,見見那沒見過的,保準你一生受用!”


    女子卻搖頭說道:“我膽小,還是算了吧。”


    “你膽小?”李律恍似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哈哈大笑起來:“你若是膽小這天下還真就沒有膽大的人了!也不知是誰大晚上的在街上溜達被小爺撞了個正著,也不知是誰在我府上東看西走的,差點沒被管家給就地正法了!”


    “膽小是真,這好奇之心也是真。”春生又盈盈淺笑道:“好在殿下是通情達理之人,沒有怪罪,反而收留,小女子自是無以為報。”


    “誰要你報了,隻不過小爺看著你覺得麵善,而是麵熟,這才懶的追究你那些。”


    “那我還是要好好謝謝太子殿下。”


    李律摸摸鼻頭又說道:“別謝我了,你總是這樣說,倒讓我一個粗人有些不知所措了。”


    春生便又笑了起來,隻覺得這位七皇子殿下本人不僅有趣,而且較之那些隻會說場麵話的文人墨客,不知強了多少。


    “殿下進宮見著皇上了?”她眼睛亮亮的看向李律。


    後者哈哈大笑起來:“那是我父皇,每日上朝總是要見的,沒什麽稀奇,也就你們這些平頭百姓覺得見我父皇一麵就不得了了。”


    “天子威儀,四海臣服,若是得見皇上皇後一麵,也是子民百姓之造化。”


    李律又道:“我父皇母後也是一張嘴巴兩個眼睛,你這話說的倒讓我想起我太子妃嫂嫂了。”


    春生不動聲色的看向他道:“太子妃嫂嫂?”


    隻見李律比她更沉得住氣,一邊神態自若的回答道:“對,我太子妃嫂嫂,今年開春的時候才嫁入東宮的。”


    “哦……那她說了什麽?”


    “太子妃嫂嫂之前和我說過,她第一次見父皇母後的時候有些失望。”


    “這是何解?”


    “她說,本以為父皇母後乃人中龍鳳,必然是祥雲圍拱,散發五彩光芒,所行所到之處,步生蓮花,使人不敢逼視才對。”


    春生掩嘴輕笑:“你這太子妃嫂嫂倒是十分有趣的。”


    李律見她笑起來的樣子也和平時無異,並未有什麽遮掩扭捏,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提劉玉瑤是不是多此一舉了。


    “太子妃嫂嫂乃是京中第一才女,自嫁給三哥之後我才發現,她竟然是個文武雙全的!”


    “哦?”春生露出疑惑的神情:“能文能武?無愧於第一才女之名。”


    “確實,她為人也是非常有趣,宮中乏味,有了她反倒是增添了許多輕鬆的氛圍。”


    春生便又點了點頭,繼而詢問他到:“太子和太子妃的關係相處的想必也很好吧。”


    “三哥可寶貝這個三嫂呢!”李律說著往她身邊靠了靠,又小聲道:“之前才成親的時候,三哥待太子妃嫂嫂簡直是天怒人怨,太子妃嫂嫂以德報怨,二人逐漸就好的如膠似漆了,簡直是羨煞旁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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