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回到東宮的時候太子妃劉玉瑤早就已經回來了,室內的瑞獸狻猊香爐內還在點著縷縷熏香,是上好是安神香。


    窗下的水吊子上還煨著醒酒茶,咕嘟咕嘟冒著小小的泡泡,醒酒茶的味道和熏香攪拌在一起,讓他因為飲酒過多而引起的頭重腳輕得以緩解。


    畫扇剛從屏風後頭出來就見著太子正站在那兒,被唬了一跳,趕緊屈膝行禮道:“太子殿下。”


    李徹點了點頭,因為喝酒的緣故,他那雙漆黑深邃的眸中隱約帶著些許水汽,看的畫扇也不自覺的心跳加速,訕訕垂下了眸子。


    這邊太子歪頭向屏風裏頭看了看,轉而問畫扇道:“太子妃歇下了?”


    “在鳳藻宮的時候就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氣,奴婢叫醒了娘娘,好不容易登了轎攆,一直睡到了東宮,這才在焦嬤嬤她們的幫助下把娘娘送到了床上。”


    李徹點了點頭,又衝畫扇擺擺手,示意她退下。


    後者疑惑道:“殿下今晚不沐浴了?要不要奴婢讓他們送熱水來?”


    “不必,送換洗的衣服過來。”


    “是。”畫扇一頭霧水的退下了。


    要知道這位太子爺可是極愛幹淨的一個人,縱然是女子也沒有他那般對自己要求甚高,衣服要熨燙的一片平整服帖,不得出現任何髒汙不算,縱然是寒冬臘月也要堅持每日沐浴,今天晚上是怎麽了?


    不過想到那位太子妃娘娘也不曾沐浴庚寅,畫扇就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就算太子爺沐浴了,也會被太子妃一身酒氣給沾染了,索性兩個人都懶這麽一回吧。


    悄悄的將房門帶上,室內無人伺候,太子隻好自己寬衣解帶,將外裳搭在了屏風上麵,轉而向床邊走去。


    撩起了一片百子千孫的紅色床簾子,看向裏麵躺著想人。


    劉玉瑤雙頰依舊緋紅一片,睡著的模樣看上去也是嬌俏可人,令人見了忍不住想要用手指戳戳她那紅撲撲的臉蛋。


    太子側身往床上躺了,這才發現她大大咧咧的睡在床中間,自己所能躺的地方窄窄一片,最多隻能側著身子。


    但又不忍心將她打擾,便幹脆側著身子躺在那裏,一手支著腦袋看向這個熟睡的小女人。


    似乎是察覺到了身邊的熱度,她砸著嘴巴,手腳並用的向太子壓了過來,纏縛在他的身上。


    後者的身體被她壓著向後,似乎隨時都能滾下床簷,隻好緊緊的扒著床邊不敢亂動。


    似乎還不夠一般,小女人幹脆就抱著他的脖子,將身體緊緊貼上他的。


    太子現在可謂是受盡了折磨,承受著她所有的重量,身體懸空不算,軟玉溫香在懷,晚間喝的酒也是上頭上腦,已經讓他周身有了些許燥熱。


    小心攬著懷中的女子,他正要移動身體往床裏麵靠一靠,懷中之人去呻吟一聲,迷迷糊糊的又往他懷裏鑽了鑽。


    眼下這狀況,他哪還敢再去亂動了。


    過了一會,懷中的人又動了動,竟然慢慢抬起頭來,半睜著眼睛看向他道:“你回來了?”


    李徹失笑,見她已經醒了,也就不必在乎打擾到她了,抱著她的身體就一個翻身,滾到了床榻裏側。


    劉玉瑤發出咯咯的笑聲,打了個嗬欠,再一次的抱緊男人的脖子。


    李徹也不禁失笑,在她臉上輕輕啄了兩下:“一眼看不到就喝這麽多酒,一點女兒家的樣子都沒有!”


    “我又沒喝醉!”她迷迷糊糊的表示抗議。


    “哦?你還覺得自己的酒力很好?現在醉倒在本太子懷中的是誰?”


    “是小狗!”她說完之後又忍不住的笑出了聲。


    太子覺得自己真是愛慘了她這小迷糊的樣子,不禁又將她在懷中抱緊了幾分。


    隻聽小女人嗬氣如蘭一般在他耳邊說道:“我以前在山寨的時候,一個人能喝一壇子酒,都,都不帶喘氣的!”


    “那這壇子是多小?”男人繼續打趣她。


    “可大可大了!”劉玉瑤伸出手比劃,又被男人按在了懷中,居然又引的她咯咯笑了起來。


    被她的笑容所感染,太子笑問她道:“你以前在山寨除了愛喝酒,還愛做什麽?”


    “打家劫舍!”她忽的拔高聲音,叫嚷道:“還愛銀子!”


    李徹在她臉上吹了口氣道:“小心官府抓了你去問斬!”


    “官府不管!”劉玉瑤叫嚷道:“我們又不殺人放火!要好心人施舍點銀子怎麽啦!你要抓我嗎!好啊!李徹你要抓我!?”


    “不抓,不抓!”眼看著她就要掙紮起來了,一邊緊緊按住她,一邊說著不抓。


    這一招對她還真有點作用,竟然真就讓她消停了。


    安撫下來之後,她又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睛,本以為是睡著了,男人也正打算入睡的時候,又感覺到懷中的人不安的動了動。


    隨即又聽劉玉瑤道:“我想要回山寨……”


    “回,”太子閉目,隨口敷衍道:“天亮就回,睡吧。”


    “可我舍不得你……”她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


    李徹不禁心跳漏了一拍,低頭看著懷中之人。


    燈燭搖曳,透過紅色繡金線,百子千孫的帳子,他看到了她的臉上隱隱有淚光閃爍。


    他勾起手指,剛擦幹那滴眼淚,便覺得懷裏的人顫抖哽咽起來,一邊淚如雨下。


    “我舍不得你……我不想你離開皇宮……也不想你,不想你南下,我為了你都不回山寨了,你可願答應我,不去南方……”


    和劉玉瑤相處了這麽長的時間,李徹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脆弱無助的一麵。


    他抿了抿嘴,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隻見懷中的女子又往他懷裏蹭了蹭,鼻涕眼淚蹭了他一身,縱然覺得有點不幹淨,但到底還是沒有將她推開。


    待她哽咽的差不多了,慢慢哭的淚了,也就睡去了。


    太子知道,她說的這些也不過是醉話,是夢話,要不然平日裏為何總見她嘰嘰喳喳沒心沒肺,也沒見的她說這些?


    縱然是醉話,是夢話,他也情不自禁的應承了下來。


    “我答應你,會讓你回山寨,但不能答應你不去南方,待我歸來,這天下拱手於你,你要幾個山寨,都沒問題。”


    懷中之人已經沉睡過去,不會回答他的問題了,他卻輕輕在她的背脊上拍撫,好似在照看一個嬰兒。


    銀月如盤,遍灑清輝,這一年的中秋佳節,李徹多年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何為溫暖。


    第二天的天氣非常好,入秋之後很少見到這麽好的太陽了。


    李徹下朝回來之後便去找太子妃,但聽人說太子妃早就起身往蘭雪堂去了,心底咯噔一下,連朝服也來不及換的,快步奔向了蘭雪堂。


    守在門口的宮人見李徹來了,紛紛對他行禮。


    “太子妃呢?”他也顧不上說平身,火急火燎的。


    眾人也不知是因何事焦急,趕緊答道:“在裏頭呢。”


    他這才又快步的奔向靈堂之內,因是中秋佳節的緣故,有些犯衝,所以雪良娣在死去多日也一直秘不發喪,那口棺材還正擺在靈堂正中。


    李徹進去的時候才看到靈堂裏,劉玉瑤正身著一身嫩綠色的長衫,頭發鬆鬆的披在腦後,背對著自己站在香案跟前。


    他快步奔上前去,直接從後麵抱住了她,將其擁入懷中。


    劉玉瑤驟然受到了驚嚇,不過在感受到那熟悉的氣味和身形輪廓後,她又不禁笑了起來,捶打著男人的手道:“你可嚇死我了!”


    “你在做什麽?”男人慢慢將她鬆開。


    劉玉瑤扭頭衝他一笑,眸中隱約帶著跳脫之色,雅致可人,看上去還一副歡快的模樣,與平時的她並無異處。


    “我來看看雪良娣,聽說她馬上要走了。”


    太子蹙眉點頭,看了一眼那口棺材,可能因為擺放著冰缸的緣故,這靈堂之內冷颼颼的,冷的入了骨髓一般。


    “嗯,現如今看過了就走吧,你一個女兒家,陰氣中,八字輕,別總是往這種地方跑。”


    劉玉瑤有些不解,不過還是順從著太子,任由他將自己拉出了靈堂。


    出了蘭雪堂之後,隻見劉玉瑤一邊邁著大步,一邊大幅度的晃動著他的胳膊道:“昨天晚上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我還以為你沒回來呢!”


    “昨晚也不知是誰一個勁的往我懷裏鑽。”


    劉玉瑤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指著自己的鼻尖道:“你是說我啊?我又不知道,再說了,我早上起來你就不見了,我還以為你昨晚不知道抱著那個良娣側妃睡了呢!”


    男人從她手心將手抽了出去,在她的屁股上就拍了一巴掌。


    後者啊的叫了一聲,趕緊向前蹦了兩步,指著李徹叫嚷道:“你打我!好啊!你打我!這日子沒法過了!”


    一直跟在後頭的畫扇小安子等人也忍俊不禁,這一笑更讓劉玉瑤磨不開麵子了。


    誰知李徹卻悠哉悠哉道:“說錯話,打你都是輕的!”


    “沒法過了!不想過了!要麽你走!要麽我走!”


    “怎麽?!”李徹挑眉看向她道:“現在舍得我走了?”


    劉玉瑤怒瞪向他,隻見他穿著一身明黃的朝服,麵如冠玉,豐神俊朗,勾起唇畔打趣她的時候,竟然帶著一分痞笑。


    她跺腳怒道:“有什麽不舍得的!不就是一個臭男人嗎!”


    “臭男人?也不知昨晚是誰哭著抱著臭男人說不舍得的,唉,女人果真善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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