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這次回來居然把三嫂給留在行宮裏了。”


    女子眸光一斂,似乎隱約察覺到了什麽:“常聽你說,太子夫妻二人鶼鰈情深,此番太子殿下把太子妃一人留在行宮之中,這是為何?”


    “想來三哥有自己的打算,或許他有什麽計劃,不想波及三嫂,也不想讓她擔心才將人留在行宮的吧。”


    聽李律這麽說,那女子隻覺得心頭咯噔一下,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太子到底為何要將太子妃留在行宮?難道真的是如七皇子所說,是在保護太子妃?


    還是說……他是察覺到了什麽,才做了這個決定。


    若是後者,那……她不敢去聯想,若是太子發現了太子妃的真實身份會怎樣應對,他又是那般深藏不露之人,想來也是可怕。


    “春生,你在想什麽?”李律皺眉問她:“一直見你都是心不在焉的。”


    女子微微一笑,輕聲答道:“太子妃如今不是有孕在身嗎……在皇陵行宮生產,隻怕……不吉利。”


    李律歎口氣道:“是啊,也不知三哥到底是怎麽想的,今天去東宮本以為能見到太子妃嫂嫂的,結果竟然是撲了個空,也是有些遺憾。”


    女子在隨即皺緊眉心說道:“你便那麽想見她……”


    “正所謂一日不見如三秋兮,我和太子妃嫂嫂的感情也甚是要好,這多日未見,都隔了好幾年似的。”


    “那你幹脆去行宮之中陪著她吧。”


    李律又嘿嘿一笑,頗有些頑皮說道:“我倒是想去陪啊,隻是三哥未必同意的。四哥一大早帶著禁軍前往行宮加強戍衛了,那也是父皇的旨意,畢竟三嫂有孕在身,宮裏上下無不對她牽腸掛肚的。”


    “確實如此。”春生點了點頭,又捧起一旁的書繼續看了起來。


    李律卻挪了挪屁股,往她身上一靠,竟大大咧咧的躺了下去,腦袋針在她的腿上:“給我掏掏耳朵,耳朵裏癢。”


    春生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看著這無賴道:“這路上顛簸不平,小心把你的耳朵掏聾了。”


    “不怕,反正小爺有兩隻耳朵。”


    春生無奈,本想從荷包裏找隻挖耳勺,但想了一下她不怕耳朵聾了,自己卻怕背上了掏聾皇子的罪名。伸手到頭上,拔下一根頭發,撚成兩三股細細的線,便在他的耳朵裏轉著圈圈。


    李律一被這頭發伸進耳朵裏,渾身就忍不住的打了個哆嗦,繼而閉上眼睛,好像隻泥鰍一樣扭了扭道:“被你掏的我反而更癢了。”


    女子偷笑一聲,停下手上的動作道“那我就不繼續掏下去了。”


    “別別別,繼續,繼續,繼續……”李律拉著她的手,讓她不要走。


    春生這才繼續在他的耳朵裏轉圈圈,一隻手給他撓著耳朵裏的癢癢,一隻手捧著手上的書本繼續看。


    李律卻好像被人點了穴道一般,渾身奇癢難耐,卻又偏偏放不下這種感覺,扭了扭身子,有些意猶未盡的繼續感受著一根頭發絲帶來的力量。


    眼見著快到王府了,馬車還沒停下就聽見趕車的車夫前頭說話道:“殿下,府上好像有客人。”


    李律並不以為意,有客人就有唄,可當他下車之後看到來的客人是沈文華的時候,整個臉就隨即一黑。


    沈文華被他下了禁足令,禁止他踏入府上一步,當初私下和春生幽會被他逮了個正著,所以也不再往府上走動了,今天卻不知怎麽了,竟帶著隨從等在他家的大門口。


    摳摳耳朵,還有些意猶未盡的男人覺得渾身舒泰,冷瞥了沈文華一眼,轉身回去,掀開車簾。


    春生已經戴上了麵紗,正要踏著腳踏下車,卻冷不丁被七皇子猿臂一展抱在懷中,就這麽從車上給抱了下來。


    她驚呼一聲,不禁意外的看向李律,可當她看到沈文華也站在門口的時候,又有些拿七皇子的孩子氣沒轍了。


    沈文華看到這樣的情形,暗地裏攥緊了手心,一邊微微低下頭去,掩蓋住自己難看的臉色。


    七皇子將春生放在地上,嗤笑一聲看向麵前之人道:“沈公子怎麽這麽清閑,居然有空在這裏等著小爺?”


    沈文華心想,若非你不讓我進府,我又豈會願意在這裏等著。


    他這人生就了一張好皮囊,溫文爾雅這個詞簡直就是為他而存在的一般,也是不少女子夢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然而這樣的溫雅在李律的眼中就是溫吞了,然而素日這般溫吞的一個人,今天不知怎麽了,在麵對李律的時候竟然多了幾分骨氣。


    他拱手說道:“七殿下,在下也就開門見山了,還請殿下給行個方便,讓在下和……和春生姑娘說句話。”


    春生麵紗後麵的表情也略有些驚訝,她也沒想到一直膽小怕事的沈文華居然能對七皇子提出這種要求來,一時又有些不知所措,想要拒絕,但又擔心開口之後未免太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然而李律誠如他們所想的一般,直接開口說道:“不行,這孤男寡女的還要單獨說話,誰知道你打什麽壞主意?”


    沈文華重重歎了口氣道:“我今日既然來了,一是為了向殿下辭行,此番前往塞北,天高路遠,不知何日才能歸來,這才想著要和春生做一番惜別,還請殿下念在在下即將遠行的份上……”


    李律蹙眉道:“你要去塞北?”


    “正是。”


    他卻又笑了起來:“莫說你的這些話小爺不信,你自己信嗎?塞北那是什麽地方,你這細皮嫩肉的別說不能帶兵打仗了,就是風沙撲麵你也受不了啊。”


    沈文華聽他如此嘲諷,臉色已經一變,義正言辭的說道:“能不能承受,那也是在下的事,在下還請殿下成全,讓我和春生姑娘說句話。”


    “不行。”仍然是斬釘截鐵的拒絕。


    沒想到春生卻伸出手去,在他的胳膊上拍了拍道:“沈公子既然要走,來日再見還不知何年何月,我也正有些話要和他說。”


    對於春生的要求李衡反而是不好拒絕了,沒好氣的白了沈文華一眼,擺擺手道:“好吧,好吧,既然你要跟他說話,我再攔著未免有點不近人情,你們說去吧,不過就在這街上,不能走遠,我得看著!省的這小子對你再動手動動腳,小爺也好立馬砍了他!”


    言罷還對著沈文華狠狠的瞪了一眼,後者避開他的目光,隻覺得心裏也憋了一口惡氣。


    兩人借一步說話,李律就一撩衣袍,一屁股坐在了門口的台階上,看著那兩人竊竊私語,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春生比較好奇的是,在這京中好好的,他為什麽突然間說要去塞北了。


    “你留在京中一來是你家中長輩對你愛惜,不忍你受風沙之苦,二來也是皇上把你看在眼皮底下,以用來牽製沈家。怎麽你突然要去塞北了呢?這是你決定的,還是皇上的旨意?”


    “玉瑤……”沈文華低喃出聲,叫出了這個久遠而陌生的名字。


    春生旋即蹙眉,微微斂眸:“不要叫這個名字了吧,隻會惹來麻煩。”


    “好……春生。”他換了個叫法,隻是看著麵前之人的目光依舊熾烈火熱。


    春生幹咳一聲道:“你還沒說到底是為何。”


    “是我爺爺寫了書信過來,說想我了,想讓我過去讓他看看。”


    沈老將軍的書信?春生一時覺得有點不對勁,稍作沉吟,終於察覺到了什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早在多年前,沈老將軍就不曾給你寫過家書了吧?”


    不僅沒給他寫過家書,就是和太子互通,那也是能免則免,偶爾通信也要偷偷摸摸的。


    她之所以知道的這麽清楚,也是因為自己在長輩身邊生活的時間長了,耳濡目染。


    沈文華點頭說道:“正是,但這信確實是從塞北送來的,也是我爺爺的筆跡,我暗自猜測,可能是爺爺身體欠安,這才想讓我近前侍奉。”


    “很有可能……”春生也想到了這一茬,不然沈家一向謹言慎行,為何還要冒險給孫子送信呢。


    “你既然要去,那便是皇上已經同意了吧?”春生問他。


    “正是,皇上也說讓我不必急著回來,難得一見,多敘敘才好。”


    “那你一路上千萬小心。”


    “好……”沈文華稍作猶豫,又屏氣凝神道:“春生……你可願跟我,一起離開?”


    後者一愣,隨即果斷搖頭道:“不行。”


    “你在京中危險重重,說不定哪天身份揭穿,性命難保,不如跟我去塞北,咱們永遠也不回來也行啊。”


    “你去塞北是去投奔親人,我去塞北卻是背井離鄉。”


    沈文華苦笑一聲說道:“便是為了我也不肯嗎……我,我也是可以做你的親人的啊……”


    春生依然搖頭,似乎此事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


    麵前的男人隨即攥緊拳頭,咬牙切齒的看著她道:“是不是,是不是因為李律?”


    “什麽因為李律?”


    “是不是因為有了李律,你便將你我昔日情誼盡數拋去?”


    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這樣的話一旦說出口,春生就覺得,自己對眼前的男人說再多也是無濟於事,索性什麽也不說,也不解釋,隻是轉身向七皇子府走去。


    沈文華不免有些惱羞成怒,轉身過去飛快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離開道:“你跟我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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