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牢出來已經是月朗星稀,仲夏的夜風吹走了一天的悶熱和躁動,吹的周圍樹葉沙沙作響。


    光影搖曳間,那些山石樹木的影子投射在牆上,光影陸離有些可怖。


    但這在李徇的眼中並不算什麽,就是真的有鬼魅妖魔他也未必放在眼中,更何況隻是裝神弄鬼而已。


    他一路上都在想是什麽人會有那麽大的本事,將沈蒼勤和太子的字跡模仿了個十成十。


    教太子習字的太子太傅早年因對陛下出言不遜罷官歸鄉,後來傳來他人在路上病重離世的消息,除了他之外,也許還有其他跟他習字的人會和太子的筆跡如出一轍。


    但要論的上是完全一模一樣,就是那位師傅也做不到吧……


    會是什麽人呢……還有沈蒼勤,他的字不是一般人能模仿的出來的,作為一位征戰四方戎馬一生的老將,他的字遒勁有力,行雲流水,宛如那萬裏行雲,又如騰蛟舞鳳。


    沒有這樣的閱曆和滄桑,誰能模仿的出這樣的神韻。


    “殿下!”


    李徇抬頭看向前往,隻見一人快步向他的方向跑來。


    那人穿著禁軍的衣裳,配著腰刀,神色焦灼:“啟稟殿下!賢妃娘娘從轎攆上摔下來了!”


    李徇臉色一變,馬上說道:“帶我過去!”


    “是!”


    那人說著就前麵帶頭小跑,穿越了長長的永巷,向禦花園的方向跑去。


    李徇一看著架勢,頓時覺得有點不對頭了。


    一般情況下,有人跟他說出什麽什麽事了,那這件事必然是在他的眼皮底下,本以為賢妃摔下來這事也是在他眼皮底下的。


    但沒想到居然在這麽遠的距離,等他到了,說不定人都已經走了,也沒法提供什麽實質性的幫助了。


    本想止步,但見那領路的人焦灼,跑的飛快,隻好又咬咬牙跟上。


    到了地方才看到一群人提著燈籠著急的圍了一圈,圈子裏傳來一聲聲哭喊的嚎叫,加之摔打的聲音。


    “四殿下來了!四殿下來了!”


    領路的侍衛一說話,周圍的人就趕緊分塊一條路。


    隻見抬賢妃的轎攆正放在地上,賢妃正坐在轎攆上,就著宮人提著的燈籠可以看得出來賢妃臉色煞白,好像受到不小的驚嚇,也是珠釵淩亂,氣息不穩。


    在她麵前,正有四個小太監拿著隨手折的柳條抽打地上跪著的四個人,這四個人顯然就是抬轎攆的內監。


    李徇上前,拱手抱拳,恭恭敬敬的說道:“兒臣參見賢妃娘娘,娘娘受驚了,可有傳召太醫?”


    賢妃深呼吸一口氣,眉梢飛揚,眼角一翹,沒好氣的說道:“我怎麽敢勞駕太醫啊,就是摔死了,也是活該!”


    “娘娘怎麽能這麽說呢,若是娘娘出事,父皇還不知要如何震怒。”


    這句話說的賢妃很是受用,不過依舊酸溜溜的答道:“是嗎?可本宮看這些狗奴才們不這麽認為,他們巴不得把本宮摔死!摔個稀巴爛才好吧!”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抬轎攆的太監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求饒,一邊不忘躲閃著背後那一記記柳條的力道。


    賢妃轉著手腕上的金剛鐲子,一邊冷冷的說道:“給我打,本宮要給他們長長記性!你們要是不想長記性,那正好,以後也甭在本宮身邊當差了,直接去辛者庫當差吧!”


    “娘娘饒命!饒命啊娘娘!”


    “打!”紅唇微啟,柳條揮動的力道大了幾分。


    在這宮中處置一兩個奴才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但不知為何,一想到正在牢中的太子,李徇有些唏噓感慨。


    老天爺並不公平,也許他們出身高貴顯赫,貴為人上之人,但說不定哪天就從雲端跌落,苟延殘喘,不如螻蟻。


    而麵前的這些螻蟻又何其無辜,若是機緣巧合,一朝飛升,亦是人上之人。


    所以,這做人啊,還是對人寬宏一點的好,當是給自己積德,也是留給別人的一條活路,畢竟生命都是平等的。


    “賢妃娘娘。”李徇笑著對她說道:“天色已晚,娘娘是要回宮嗎?”


    後者抬眼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怎麽,本宮要去哪還得跟你匯報?你娘協理後宮,你守著宮門,這禁宮內外一有點風吹草動的,沒有你娘倆不知道的。”


    李徇爽朗一笑,拱手說道:“維護禁宮安全是兒臣的職責所在,賢妃娘娘去哪都行,就是一直坐在這裏也沒關係,隻是這會兒已上夜色,那些蚊蟲飛蛾也都起來了,兒臣是擔心蚊蟲飛蛾一個個的都是有眼無珠之輩,若是給娘娘玉顏留下什麽,那要殺頭都沒處找去。”


    經他這麽一提醒,賢妃反應過來了,抬手揮舞著麵前的蚊蟲,一邊對著旁邊的宮人吼道:“扇走!扇走!”


    宮人手握團扇扇的起勁,但卻也扇的賢妃有些頭暈。


    她幹脆騰的站了起來,沒好氣的白了麵前跪著的人說道:“本宮也沒時間在這兒跟你們耗!皇上該等急了!”


    聽這架勢八成是皇上傳召,她也不敢怠慢。


    正好,四個人得以解脫,跪在地上哭著謝恩。


    又有人要去抬轎攆,賢妃卻是不肯上:“剛才摔的那一下可差點沒把本宮的魂給摔掉了,你們還真當本宮敢坐?”


    李徇揮揮手,示意他們讓開。


    賢妃一手扶著宮婢,一邊讓人在前麵提著燈籠開路,嫋嫋娜娜的往前走去,不忘對身邊的李徇說道:“本宮就是受了驚嚇,不礙事,四殿下可千萬別擔心,本來這麽晚了跑到後宮來,就多少有些失禮了。”


    李徇聽得出她語氣中冷嘲熱諷,不過作為晚輩也不能所說其他,隻是點頭應道:“是,兒臣謹遵娘娘教導,既然娘娘無礙,那兒臣也就先行告退了。”


    “嗯。”她看也不看李徇一眼,就徑直向前走去。


    一直走出老遠才回頭看了看,隻見李徇也帶著侍衛們離開,巡邏去了。


    她拍拍胸口,心有餘悸的鬆了一口氣。


    身邊婢女連忙寬慰她道:“娘娘這一下嚇的不輕,好在有驚無險。”


    賢妃點點頭,隻是想起剛才轎攆好端端的斷了個承重軸不免有些奇怪……


    她猶豫了一下問身邊婢女道:“你覺得,本宮,最近是胖了?”


    “沒有啊,娘娘還和以前沒什麽區別,怎麽,陛下說娘娘胖了?”


    賢妃冷嗤一聲道:“皇上倒是整天想讓本宮多長些肉,可沒辦法啊,本宮這心裏有心事,哪是那麽容易就長肉的呢。”


    婢女又點點頭應道:“是啊,娘娘還在為……太子殿下擔心?”她這最後一句話說的雖然小心翼翼,不過還是得了賢妃的一記白眼。


    婢女趕緊閉嘴,扶著她往前走去,不敢再稍有怠慢。


    離開後宮徑直往前庭去了,四周開闊月朗星稀,一行人走在青石板上發出的回音都能在這天地間留下一片響動。


    賢妃一邊慢慢向前走去,一邊淡淡說了一句:“生死有命吧……太子這一劫能不能度過去,要看他自己了,本宮也是無能為力。”


    “貞元皇後一定會保佑太子殿下的。”


    “但願吧。”


    賢妃又重重歎了口氣,這會兒完全不再是為剛才的事情心驚肉跳了,一心一意全都在想太子的事了,太子這次能不能逢凶化吉,她也說不準,畢竟這是朝政上的事情,她也沒法插嘴。


    隻是她也想好了,若是太子遭遇什麽不測,那她也沒有活在這個世上的必要了。


    本來她的存在就是因為太子,忍辱負重時至今日都是為了太子,如果沒有他,她實在想不通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不過就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賢妃娘娘到了。”萬福安看到來人趕緊向養心殿內室通報。


    內室之中一片藥香氤氳,一國之君正坐在軟榻之上,手上捧著個折子,正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皇後喂的粥。


    皇後扭頭看萬福安一眼,又看向那一國之君道:“陛下,賢妃到了。”


    “嗯。”明晰帝應了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


    皇後對萬福安使了一個眼色,後者會意,趕緊過去將賢妃請了進來。


    賢妃還沒進去,聲音先嬌滴滴的傳了進來:“皇上~臣妾剛才差點嚇的三魂丟了七魄啊,還以為以後再也見不到皇上了呢~”


    “皇上在這好好的,怎麽就見不到了?賢妃說話,也不掂量輕重……”皇後的聲音恍如鬼魅一樣飄了出來,賢妃心裏咯噔一下,撩開簾子走進去之後,一張臉頓時拉不下來了。


    她可以對那帝王撒嬌耍賴曲意逢迎,但讓皇後看到自己小鳥依人的一麵,她不樂意,也磨不開麵子,心中不免有氣。


    冷哼一聲,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參見皇後娘娘!”


    這話說的多少有點不情願,也驚動了那一國之君:“平身,怎麽就見不到朕了?”


    賢妃嘟著嘴巴快步走至他的身邊,沒好氣的說道:“還不是那幫狗奴才!要摔死我!”


    “既然沒摔死你,想必他們也沒活路了。”一國之君聽聞竟然嗬嗬笑了起來,聲音從胸肺之中發出,還帶著些雜音。


    賢妃卻在他身上嬌嗔的拍了一巴掌道:“臣妾在陛下的心中當真就這般不堪!?動輒就要跟個奴才過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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