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瑤按照原路返回玄風寨,剛一進門就聽到虎子娘抱著懷中的幼兒抱怨:“哎呦喂,你可算是回來了,小寶差點沒哭死,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沒有爹,娘也不要了呢。”


    “誰說他沒有爹?誰說他娘不要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在這嗎。”說著將得來的戰利品往桌上一扔,接過她懷裏的小娃娃。


    霞兒少不得又得叮囑她一句:“慢點,慢點,寶寶剛哭累了睡過去。”


    “小寶,娘回來了。”她看著這個眼睫還沾有淚珠的小家夥,不禁有些心疼,在他的腦門上親了一下,繼而撩起衣服來要給他喂奶。


    小娃娃抽抽噎噎的哭了兩聲,小手亂摸,摸到了自己的食物,張嘴含了,吧唧著小嘴巴,一邊哽咽一邊喝奶,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霞兒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一隻手拎著汗衫扇風,挪著肥胖的身軀往桌邊一坐,就動手切了塊西瓜,大嘴一張,連水帶汁的糊了一嘴,有些口齒不清的說道:“你哪去了啊?早先麻子也在找你。”


    “去……”她沒抬頭:“見了個朋友,跟她道別呢。”


    霞兒有些緊張道:“你不會是回京城了吧,沒人為難你?”


    “沒有,我沒回去,她就住這附近。”


    “哦,那就好。”點點頭,霞兒又翻著桌上的東西,看到那根金釵和玉鐲,在手上掂量量一下,有些驚喜道:“嘿,這金釵好幾兩呢,你朋友給的?男的吧?”


    “不是,女的。”


    “女的還這麽大方?”霞兒立馬端著個西瓜跑她旁邊坐著,一臉期待:“這女的很有錢吧?給咱們聯係聯係,做個朋友唄,方正你也不在這裏了,有事沒事讓她來我們山寨玩玩。”


    “越是有錢人家的姑娘越是不能隨便出門。”沒好氣的白她一眼:“你以為人人都跟你我一般?”


    “好好好,當我沒說。”


    霞兒擺擺手,繼而又回到桌邊,拿起桌上的荷包道:“這麽素淨一荷包,這肯定是男的給的吧?”


    “嗯……”看了一眼那荷包,劉玉瑤點點頭。


    四皇子是成心跟她過不去了,故意給她個荷包,一看到這個荷包就想到他說的那番話了,一想到他說的話,眼前就浮現出太子在天牢裏被百般折磨的樣子。


    “我的天!這麽多銀子!說給就給了?我說常樂,你不會是搶的吧!咱都是做娘的人了,能不能不要再幹老本行了啊!”


    劉玉瑤沒好氣道:“不要以你的心度我的肚子好吧!我說洗手不幹了,那就是不幹了,雖然我沒什麽文化,但我還指望我兒子能做個好人呢!”


    “那你這麽多銀子……”


    “朋友給的。”


    “你怎麽消失了一年多,盡認識了些這麽有錢的朋友。”


    “要不是他們身上沒帶銀子,我還能多要一點。”


    “那你這路上的盤纏夠了。”


    “不僅盤纏夠了,還能買點田,買間屋,置辦一些家具,買一些衣服首飾……”


    她開始在心裏盤算起自己的小九九了,以前一想到離開京城,到山清水秀的南方去,沒人認識她,沒人管著她。買一間小屋,幾畝薄田。


    帶著小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閑著沒事的時候還能去遊山玩水,一輩子也就這麽過了,小日子也挺快活,打心眼裏高興。


    可她現在高興不起來了,早知道就不去行宮了,可如果不去行宮,她連太子已經被關進天牢的消息都不知道。


    可知道了又能如何,她難道還能去劫獄嗎?


    她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麻子他們如今被關進牢中,她肯定二話不說翻身上馬,第一個帶人劫獄去。


    但太子不一樣,至於哪裏不一樣,她還真說不清楚。


    “喂喂喂,有沒有聽我說話啊?”霞兒衝她吐出個西瓜籽:“大胡子呢?你確定要帶著他?一把年紀了,帶著就是個累贅啊,你指望他能中什麽用?也就是個野郎中!”


    “又不是我要帶他走的,是他非要跟我走。”說起來要不是大胡子吃穿了她的身份,她也不會委曲求全的。


    可不知為什麽,在她的內心深處,還是可以接受大胡子同去同去的,那是一種莫名的安全感,一種宿命感。


    “再說了,從小看著我長大的人都死光了,就剩下大胡子了,就把他當成是我父母吧,我給他養老送終。”


    霞兒點點頭:“哎呀,這大胡子跟你走了,以後咱們要是誰再有個頭疼腦熱的找誰去。”


    “可以去京中找個郎中過來。”


    “這變質了啊,已經不是攔路打劫了。”霞兒表示不妥:“這都已經算是綁票了!”


    劉玉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沒想到這種義正言辭的話也能從霞兒的嘴裏出來。


    麻子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一推門就問:“老大回來了嗎?”


    霞兒把瓜皮扔桌上,擦一把嘴道:“這不在這嗎。”


    “老大!”麻子擦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從背後掏出個東西出來:“剛才瞭望的兄弟看到一支箭飛到了烽火台上,取下來一看,好像是一封信。”


    劉玉瑤把小寶放在床上,從箭頭上取下那封信,信上寫的字不多:遠離是非,好自為之。


    遠離是非,好自為之。


    “寫的是啥啊老大?”


    她那顆本來已經負重許多的心又往下沉了沉,搖頭說道:“沒什麽。”


    “沒什麽?”麻子顯然不信:“這上頭可不少字呢,老大,你不是欺負我們不識字,有話不跟我們說吧?”


    劉玉瑤沒好氣道:“你是老大,還是我是老大?我說沒什麽就是沒什麽,你怎麽這麽多話?”


    後者語塞,被她劈頭蓋臉的數落了一頓還是第一次。


    “走走走。”霞兒拉著麻子的手道:“肯定是和咱無關的,咱先出去,出去。”


    麻子還有點依依不舍,走到門口又回頭叫道:“老大,我已經選了好些瓜不讓他們摘,等你要走的時候再摘,都給你搬車上去!”


    看著房門在眼前關上,她又低頭看著手上的那封信。


    不是太子的筆跡,知道她在這裏的隻有弄影和夏忠,這封信肯定是這兩個人送來的。


    若不是今天才聽到四皇子說了太子的處境,她肯定看不懂這封信上的內容,甚至還會還擊一兩句——她還真想遠離是非。


    可一旦知道這個是非和他有關,她又寧願自己身處其中。


    沉吟片刻,將手上的信撕了個粉碎,陷入矛盾之中。


    為什麽一定要在她準備離開之前得知這個消息,為什麽就不能讓她走的時候瀟灑的連頭也不回,從此之後,你是東宮那位紙醉金迷的太子殿下,我是隨心所欲的一隻閑雲野鶴,多好,多好?


    “啊!”床上的小寶寶瞪了蹬腿,吃飽了的娃娃開始咿咿呀呀的叫了起來,甚至還伸出小手去拉扯劉玉瑤的衣裳。


    無奈回頭衝小寶笑了笑,將她抱在懷中,一邊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小寶怎麽了啊?娘在這呢?剛才是不是哭了啊?真不羞,男子漢大丈夫還哭鼻子。”


    說著在他的小鼻梁上刮了一下,小娃娃咯咯笑了起來,肉嘟嘟的小手在她的臉上胡亂抓撓。


    這粉妝玉琢的小娃娃真是越長越好看了,作為孩子的娘,她真恨不得向所有人炫耀炫耀她的寶貝疙瘩。


    但她最想炫耀的,其實也就那一個人而已。


    不知他小時候是不是和小寶長的一樣漂亮可愛,不知他看到小寶會不會高興,不知他會覺得小寶長的像誰。


    而他,甚至都不曾見過,不曾抱過,身為一個父親,既是遺憾,也是失職。


    “啊,啊。”娃娃咧嘴一笑,懷中的小腿一蹬一蹬的。


    劉玉瑤忍俊不禁:“我家寶寶要長高高啊?來,長高高,長高高!”


    逗著小寶玩了一會,小孩子容易累,也容易睡,放下娃娃之後,再看看桌上被她撕碎的信,一時陷入矛盾之中。


    本來已經決定了一往無前,此時卻突然出現了一一條分岔路。


    第二天一早,玄風寨裏的人趁著天氣涼爽去後山割稻子去了,是的,他們身為不合格的山賊,有時候也得自給自足。


    大胡子背著個藥箱悠哉悠哉的來找劉玉瑤,得到的答案卻是她也跟著去割稻子去了。


    “還要帶孩子,她跟著添什麽亂啊。”大胡子歎了口氣,又背著藥箱悠哉悠哉的走了。


    虎子媽關上門,回頭衝著劉玉瑤說道:“怎麽不見大胡子?”


    “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


    “說個屁啊,你又不是閨女家了,哪來那麽多心事?”


    不滿的嘟起嘴巴:“不是閨女就不能有心事了啊。”


    “我告訴你啊,咱們嫁了漢子有了孩子,那唯一的心事就是男人和孩子啊,說,你是為了孩子還是男人?”


    “男人!”她回答的倒是不含糊,衝著霞兒招招手:“你過來。”


    “幹什麽啊?一會男人們回來還得吃飯呢,我這得馬上去做飯。”


    “那你走吧,我還是把心事爛在肚子裏吧!”


    霞兒見她要吊自己胃口,立馬跑過去,一屁股坐在床邊,劉玉瑤覺得整張床都隨之往下一沉:“快說,快說,是不是想男人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你男人!你心裏有他呢!又惦記上了,昨天那荷包是不是就是他的?”


    “想是一回事,惦記是一回事,但我常樂是那種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嗎?”忍不住衝霞兒翻了個白眼,隻聽她又繼續說道:“我一旦下定決心的事情,要沒有特殊情況根本不會改!難道我之前就不想,不惦記,非得忍到現在?”


    “呦,嘖嘖嘖。”霞兒搖頭說道:“那感情你現在是遇到什麽特殊情況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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