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今日身體不適,想回去歇下了,殿下去了,隻怕伺候不周……”


    劉玉瑤話未說完就急急站起身來,屈身告退,走的飛快,簡直好似奔逃一般。


    待人都去了,這偌大的一張圓桌前就剩下太子一人了,他臉上慵懶的笑容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人無法企及的漠然。


    看著滿桌的珍羞美味,提起的筷子又放下,手上把玩著一隻酒盅,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焦嬤嬤一旁看了不禁有些心疼:“殿下再多吃點,這都是您平日最愛吃的菜肴。”


    “是嗎……”他的眼神不在這些菜肴上頭,反而有些飄忽不定,弄的焦嬤嬤也有些不知所措。


    再三看了看桌上菜肴,她才發覺,這竟然都是太子妃的口味。


    早已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東宮的小廚房做菜都是照著劉玉瑤的口味來了,就算是禦膳房要傳膳過來也得事先問一下主子們的喜好,就算太子偶爾自己點幾個佳肴,那也都是劉玉瑤喜好吃的。


    以前不覺得怎麽樣,今天見了焦嬤嬤不禁自責起來,自己跟在太子身邊二十多年了,居然還會犯這種錯誤。


    “殿下想吃什麽?奴婢再差人做了來,很快就做好。”


    李徹搖頭,眉心微蹙:“沒什麽想吃的,這些就很好了。”


    “那殿下再多吃點,之前在那種地方人都瘦的隻剩下苦頭了,莫說奴婢看著心疼,就是太子妃恐怕也會擔心。”


    “讓她擔心去吧。”甩出這麽一句話,李徹站起身道:“撤了吧,餓了再說。”


    “是……”


    焦嬤嬤指揮著宮人撤了盤箸,自己則跟著太子快步追了上去。


    因為她身形肥,步子重,所以一路走來已經是氣喘籲籲的了。


    “殿下,奴婢其實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您。”


    “是關於太子妃的嗎?”


    直接被他猜中,焦嬤嬤索性也不藏著掖著了:“可不是,您說她不是以前的太子妃了,又說她是相府的千金,難不成這相府還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千金小姐?是雙胞胎?”


    焦嬤嬤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李徹,雖說這世上相似的人也不是沒有,但一模一樣到了這種以假亂真的境界,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以前在別的地方也沒聽說過。


    但是就神風營所調查的結果來看,她倆根本不是雙胞胎姐妹,一個是京郊登封山占山為王的賊大王,一個是相府大院才華出眾的大小姐,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就這麽因緣際會的,都送到了他李徹的跟前。


    他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誰說她二人沒有可能是姐妹的呢?


    推門進了書房,他就開始在高高的書架中穿梭翻找,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要找的書在哪了,所以又皺緊了眉頭在桌案後麵坐下。


    “殿下?”焦嬤嬤的問題沒有得到答案,又試探著問他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奴婢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奇妙的事情,是我人呢老了腦袋轉不過彎了,還是這事確實蹊蹺啊?”


    “沒什麽好蹊蹺的。”李徹見這書房內點著燈燭,光亮潔淨,也沒個外人在場,打從小就是由焦嬤嬤一手帶大的,在她跟前也沒什麽好瞞著的。


    “當初劉玉瑤不肯嫁入東宮,不惜以死相逼,卻不想失足跌下山崖。”


    “什麽?”焦嬤嬤道:“那太子妃……”


    “與我成親的女子名為常樂,隻是尋常人家的女兒。”他刻意隱瞞了常樂的真實身份,免得本來就對劉玉瑤略有微詞的焦嬤嬤更加不喜。


    “假?假的?!”焦嬤嬤大驚,一雙眼睛瞪的銅鈴一般,在震驚過後就是震怒:“劉家居然找了個民女來做我東宮太子妃!?他劉家怎麽有這樣的膽子敢欺君罔上?!”


    卻聽李徹說道:“當時是皇後逼婚,劉家沒有選擇的餘地,若是拒絕就是擺明和皇後作對,還能讓我趁機參劉家一本,對他們一家實行打壓。但從他們不惜找來一個替身送入東宮來開,與我聯姻勢在必得,也是想要進一步的取得我的信任。”


    這條目的倒是達到了,劉升放棄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和親外孫,轉而和他站在統一戰線。


    若是劉升和皇後和李衡聯手,那他勢必沒有任何勝算。


    “難怪我覺著這太子妃不對頭……行為舉止也忒沒規矩了!說話做事瘋瘋癲癲,一得意起來就不知自己姓什麽了,當真是沒什麽教養!”


    一拆穿了她的身份,索性也不藏著掖著了,焦嬤嬤對她又是一番品頭論足。


    李徹淡淡看她一眼說道:“縱然我叫一聲嬤嬤,但你畢竟是個下人,當著我的麵,這麽說我的妻,你讓我作何感想?”


    “殿,殿下……”焦嬤嬤臉色瞬間慘白,跪在地上,自打了兩個嘴巴子說道:“奴婢該死,奴婢忘本了,殿下恕罪。”


    男人冷哼一聲道:“你起來吧,日後記住了,既然與我拜堂成親,便就是我李徹的妻子,我夫妻二人榮辱與共。你損她,貶她,欺她,騙她,便等同於加諸在我的身上一樣。你待她好,便也等同於待我好一樣。”


    “是,是,奴婢以前對那位確實有些不滿的,但這相處的時間長了,還是跟親閨女一樣疼啊……”


    隻聽李徹轉移話題道:“現在這位,才是真的相府小姐劉玉瑤,她當初跌下山崖並沒有死,想必臉上的那道疤也是哪根時候弄的。”


    “啊?”焦嬤嬤大驚:“您這麽說,奴婢也就明白了,隻是那位小姐當初寧願一死逃婚,怎麽現在又回來了呢?”


    “想必是想開了。”太子道:“這次父皇找太子妃不成肯定會牽扯到劉家欺君罔上的罪名,難道她活著就是為了看滿門抄斬嗎。”


    焦嬤嬤又不禁疑惑:“那太子妃呢?太子妃當初不是跟殿下一起去行宮了嗎?皇上去行宮接人怎麽會接不到呢?”


    “她走了。”


    “什麽?”本來對太子妃還心存好感的焦嬤嬤又不禁拔高了聲音:“就,就這麽走了?是知道殿下獲罪,所以走的?”


    雖說當初劉玉瑤回了玄風寨不肯跟自己回東宮,但他獲罪之後她不是又回京了嗎,而且還在七弟的幫助下兩人在牢中見了一麵。


    她還信誓旦旦的表示要生死相依,不離不棄,結果這一轉眼的功夫人就找不到了。


    慶幸她脫離危險的同時,又不禁開始後悔和心痛起來。


    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應該釋然了,畢竟她當初回玄風寨的時候已經將話說的那麽絕了。


    “都過去了,這件事不要再提。”李徹道:“你吩咐下去,從今天往後,本太子閉門思過,不許任何人前來探視。”


    “是。”


    焦嬤嬤走後他也不在書房裏逗留,回了房間就躺下了,隻是這一躺卻怎麽也睡不著。


    也並非他下午的時候睡的時間太長了,他下午回來將房門一關,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小憩,隻有他自己知道,雖然身心俱疲,但也沒到倒頭就睡的地步。


    他徑直去了自己的‘地下王國’視察了一番神風營的情況,神風營督統夏忠也表示,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他們也都做好了隨時為太子盡忠的時候了。


    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還不到時候,至於為什麽不到時候,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在此之前,他的計劃就不是現在動手,隻不過身邊有了要保護的人,那人還給自己帶來了一個意外的驚喜,所以進度加快了許多。


    如今,那人,那驚喜,都沒了,他也真不知自己如此拚命還有什麽意義,一時間失去了所有的動力一般。


    正兀自盯著帳頂看的出神,身下傳來‘篤篤’的聲響,眼底光芒暗轉,他翻身下地,按下機關,抬起床板。


    還沒見到人,就已經聞到一陣撲鼻而來的幽香。


    這香味並不嗆烈,但卻異常勾魂,就是這樣的沁人心脾卻恍如一隻柔滑小手,勾的人欲罷不能,想要窺探香味背後的絕色。


    絕色佳人出來的時候身上披著一件黑色的鬥篷,待將那鬥篷退去,李徹眼底的神色變了一變。


    “殿下……”佳人開口,音色微顫:“妾身知道,殿下一定會安然無恙……這些日子以來,妾身簡直是度日如年!”


    說著還流下幾滴眼淚,哽咽出聲。


    男人抬手,在她的肩上拍了拍,並未說話。


    賢妃還是第一次到他的東宮來,以前他憑密道去過玉蘿宮幾次,但這地宮道路又是如何錯綜複雜,她這次過來肯定是得了夏忠的默許了。


    同是神風營的人,夏忠一方麵忠心為主,一方麵也想成全他和賢妃。


    賢妃抓住李徹的手,身形孱弱如她,直接就靠在男人結實厚實的胸膛之上,眼底水霧氤氳。


    隻聽李徹說道:“你不該來的。”


    “可是妾身放心不下殿下,今日聽聞殿下冤屈得以洗脫,當真是大快人心!尤其是看著李衡那廝自食惡果,我真恨不得敲鑼打鼓了。一時間隻想趕緊見到殿下,也就顧不得那許多了。”


    “聽說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被父皇禁足了?”


    “是皇後!”賢妃麵色一改方才羸弱可憐,瞪圓了眼睛惡狠狠的說道:“是皇後故意陷害我和李徇,把李徇發配到皇陵去,把我禁足!哼,她以為自己如意算盤打的好,沒了我,她就能陪王伴駕了?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到底多大歲數了!”


    被她這小女兒家爭強好勝的性子逗樂了,李徹抬手在她的發生輕輕撫了一下。


    已經是夏末的時節,白天雖然天氣炎熱,但是到了晚上就不免涼意侵人。


    尤其是她還穿著一件綃羅輕衫過來,香肩隱現,酥胸半露,半遮半掩間,當真是讓人意醉神迷。


    賢妃被他這熾熱的眼神看的羞赧一笑,粉拳在男人的胸膛上輕輕捶了一下,已經有幾分嗔笑說道:“殿下在亂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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