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朝中風平浪靜,宮裏也對洛清王誣陷儲君一案下了定論。


    虢奪其王爵,並逐往封地,沒有傳召,不得私自入京。


    一時間朝廷內外都似乎有了一個共識——洛清王倒下了,從此朝中太子一人獨大!


    四皇子李衡也被皇上從皇陵行宮召回,卻沒有讓他繼續堅守皇宮安全,而是讓他協助京畿督統戍衛上京。


    李衡要被放出來的風聲一出來,劉玉瑤就坐不住了,雖然身上無骨散的毒還沒全部清除,但她總不可能蠢到在洛清王府坐以待斃,怎麽著都要進宮去。


    劉玉環執拗不過她的脾氣隻好同意,隻是大胡子隻是一介平民,無法入宮,本想送他回玄風寨去。


    但大胡子說了,她要去的地方是龍潭虎穴,除非看她在裏頭平安紮住了根,確定沒危險了,他再離開,否則就在京城等著,等她出來和自己隱姓埋名,帶著小寶遠離是是非非。


    “他就像是一位父親。”劉玉環坐在馬車裏,對著身邊的姐姐說道:“如果我們有父親的話,應該也就是這樣的。”


    劉玉瑤將車簾放下,收回一直看向馬車後頭的目光,大胡子還一臉憂心的站在客棧門口目送著她們離去,甚至還跟著小跑了兩步,一雙好看的眼睛眯成一道縫,似乎想要穿透馬車再將她好好看看。


    “我以前沒覺得大胡子多好,直到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他以前對我真的特別好,真像我爹一樣……”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說起這個問題,劉玉瑤有些哭笑不得了:“是他認識我的。”


    於是便將大胡子告訴自己的身世又對劉玉環講了一遍,講完之後不無感慨道:“他以前的胡子特別長而且還白花花的,我以為都可以做我爺爺了,後來他剪了胡子我才發現他挺年輕的。如果這算起來,他當初帶我去玄風寨的時候也不過二十郎當歲,他一輩子都沒成親呢。”


    “感覺他就是為了守護你一樣……”劉玉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都快以為他拿你當童養媳了。”


    “你說我都要掉雞皮疙瘩了。”作勢搓搓胳膊,她又轉口說道:“他以前裝老頭子裝的也真是像,完全看不出來,而且訓我的時候總一副老人家的口吻,我都糊塗了。”


    別說她糊塗,劉玉環也糊塗,隻不過這個時候她還在想另外一個問題。


    這世上怎麽可能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而且其中一個還身世不明,被人從路上莫名其妙撿走的,撿她的那個人甚至還為了守護她,不惜老了四十多歲,從青春壯年熬到不惑知天命,甚至沒有娶妻生子。


    若說隻是單純的隱居,那動機未免有點太不合常理了。


    兩人這次進宮並沒有通知任何人,這個時候的她們甚至連七皇子李律都不相信,所以劉玉瑤便是一身宮女的打扮,跟隨洛清王妃入宮請安。


    待進宮之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回東宮,與太子攤牌,再和現在的太子妃交換身份,所有的蛛絲馬跡都不留下。


    隻要見到太子就好辦了,再讓他派人出宮找到大胡子,把大胡子身邊的孩子帶回宮來,他們一家就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團圓了。


    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一會先去給皇後請安的時候會出什麽紕漏,劉玉瑤甚至想過要不要給自己易個容,或者擺出個什麽歪嘴斜眼的表情來。


    “聽說……四皇子殿下回來了。”劉玉瑤又開始坐立不安,往車窗外看了看:“不知道他現在在哪,以後要在皇宮裏見到他可就沒那麽容易了呢。”


    “嗯……”心不在焉的應了一句,如果李衡被逐往封地,她要再想見李徇一眼更是難如登天。


    “上次在行宮裏看到你們兩個我就知道是誤會,”劉玉瑤打著哈哈笑道:“你別往心裏去,我當時也隻是說笑而已,別因為我的一句話弄的你們兩個再嚷嚷著避嫌,那我就成罪人了。”


    “沒有,姐姐多心了,我與四殿下也是朋友。”


    “那就好,那就好,這宮裏頭的規矩和說法忒多。”


    劉玉環莞爾一笑,耳邊傳來宮衛例行檢查的聲音,她卻有點心不在焉。


    劉玉瑤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嘻嘻道:“你在想什麽呢。”


    “我……我隻是想到姐姐身上餘毒未清,走起路還腳步虛浮,一會要陪我走那麽一段路,怎麽受得住。”


    “我這一想到馬上要見到李徹了,就所有的疼都不覺得疼了!”她的眼底神采奕奕,顯然已經迫不及待了。


    這樣的笑容也感染了劉玉環,她點頭應道:“到時候如果有法子讓大胡子進宮最好不過,他精通醫理,對你也格外關心,讓他為你配藥,照顧你的身子,總好過那些太醫院的庸醫。”


    “到時候再說吧,我說要讓他進宮來太子一定會同意,隻是大胡子這個人很倔,他未必肯啊。”


    “為了你,他應該會同意。”畢竟,為了守護她,他都已經可以二十多年隱居山林。


    兩人進了三重宮門之後便下車徒步入內,王妃身邊帶的人通常也不會仔細盤查,順利通行。


    殿宇恢弘,禦道延展,那些巍峨宮殿恍如上古神祗一般俯瞰著向自己走來的兩人。


    雖然早在踏入這裏之前,劉玉瑤就已經想清楚了,千難萬險都抵不過日日與那人長相廝守的好。可一旦真的要麵對那些未知的一切,她又不禁露出幾分膽怯。


    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已經做出這個決定了,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洛清王妃本要先去給皇後請安,二人走在前往鳳藻宮的路上,沒走一回她就有些擔心的問身邊的人道:“姐姐的身子,可還撐得住?”


    “撐得住。”雖然是這麽說的,但額角已經露出了絲絲細汗。


    雖然這些日子無骨散的毒性在逐漸散去,但她的身體還是有點吃不消,拿不動重物,行路有些吃力。再加上自己之前強行吃的藥,弄的她的身子骨一直非常虛弱,大胡子忙著給她體內清毒,結果到這個時候還是沒能完全將她治好。


    “要不然,你跟翠兒去鳳藻宮吧,我一人回東宮去。”


    劉玉環有些擔心道:“不行,萬一路上碰到什麽人……”


    “我現在這個樣子,沒幾個人能認出來。”確實,她不僅穿了宮女的衣裳,連帶臉上都濃妝豔抹了,流了一頭的汗還糊的脂粉有些滑稽。


    “照我這個樣子跟你去鳳藻宮一定會引起皇後的注意,我還不如去東宮找太子了。”


    “在見到太子殿下之前,你一定不能讓別人發現了什麽蛛絲馬跡……”劉玉環不放心的叮囑她。


    其實萬無一失的法子還是讓她一直陪在自己的身邊為好,但是看她現在身體虛弱,也不能讓她坐轎攆,隻得同意這第二個法子。


    “放心,我可是姐姐,怎麽能讓做妹妹的擔心呢。”


    她強行擠出個笑來,與麵前之人告別,轉而走上了前往東宮的路。


    目送著劉玉瑤離去,劉玉環隻得寬慰自己,人已經進宮了,應該不會有什麽差池了,這才往鳳藻宮去了。


    去東宮的那條路並不長,明明已經覺得雙腿酸疼無力,但她還是走的健步如飛,一想到自己即將見到朝思暮想之人,恨不得長出一對翅膀來。


    他這個時候在幹什麽,興許在書房裏皺著眉頭,冷峻了一雙眉眼看折子。


    也興許正坐在廊下,慵懶的閉著雙眸,品一盅小酒。


    亦或者負手於湖邊亭下,微眯著眼睛,腦子裏一定也在想著自己。


    那他若是見到自己突然出現,會不會以為在做夢?是不是會欣喜若狂的不能自已?


    不,興許他還認不出自己的呢,就算沒有化妝,站在真的劉玉瑤麵前,他能一眼將自己認出來嗎?


    要是認不出來,哼哼,看姑奶奶怎麽收拾他。


    如是一想,幾乎小跑著進了東宮。


    這東宮還是以前的東宮,正直夏末秋初,一片花團錦簇。


    熟悉的路,熟悉的房舍,熟悉的花花草草,她走起路來腳步都不覺輕快了許多,那些疼痛也已經不複存在。


    迎麵撞上一個丫頭,卻是以前在眼前常晃悠的,正要笑著打招呼,隻聽對方先開口說道:“你是哪裏的?怎麽看著麵生?”


    “我……”她登時張口結舌。


    隻聽那丫頭又繼續說道:“誰派你來的?這裏是東宮,閑雜人等不得隨意闖入。”


    “我……賢妃娘娘派我來的!”她急中生智,也就賢妃和東宮不大交好,說的皇上或者是皇後麗妃,他們宮裏的人和東宮都挺相熟的,不足以信服。


    隻有說賢妃才能瞞天過海,而且以賢妃的位份,見太子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其他宮人就不行了。


    小丫頭狐疑的將她打量了一遍問道:“賢妃娘娘有何吩咐?”


    “娘娘讓我來找太子殿下,給她帶句話……”


    那小丫頭似乎還是不太相信:“帶什麽話?我幫你傳給殿下。”


    “這可不行,賢妃娘娘說了,得親口跟殿下說!”


    那小丫頭隻得妥協:“跟我來吧。”


    言罷就帶著她往臨湖小院的方向去了,她依舊鍥而不舍的問道:“太子殿下在太子妃那啊?”


    “嗯,跟娘娘在湖邊乘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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