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了脾髒……大夫說,命不久矣。”


    後者一驚:“怎麽會傷了脾髒?是,有人為難你們?”


    堂堂五皇子府上的管家怎麽會受傷,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後者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搖搖頭說道:“算了,此時不提也罷。”


    她越是這麽說,李徇就越是好奇,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不知看到了什麽地方,眼底眸色一變,飛快出手,兩指捏住了她的領口。


    “殿下!”雖然二人在一起也曾親密攜手,嬉水玩鬧,但驟然被他拉了這敏感的地方,不免有些羞惱,若是被人看去,如何說的清?


    李徇卻有些不管不顧的,手指稍稍用力,她那裹的嚴嚴實實的領子,湘妃色的盤扣就被扯開,脖子上露出一片烏黑發紫的淤血來。


    男人瞳孔驟然充血,好似馬上就要爆裂一般,他額角青筋一緊,啞著聲音,低聲吼道:“是誰幹的!”


    劉玉環沒有說話,隻是用力將他的手指掰開,仔細將扣子扣好,麵無表情道:“與殿下無關。”


    “怎麽與我無關!當然與我有關!是誰幹的!”李徇幹脆就站了起來,沉聲質問,這要不是在別人家,他立馬就能大發雷霆了。


    劉玉環趕緊伸手去拉他,讓他在椅子上坐定,凝眉說道“這是我們的家務事,四殿下為何要生氣?又是以何種身份來生氣的?”


    “我!”李徇被她問了個啞口無言。


    後者攤手笑道:“你看,和你無關吧。”


    “我!”他又叫了一聲,抬手攥住劉玉環的手腕,就咬緊牙關:“是老五?他害的你這樣?”


    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


    心頭悲憤,不免酸楚,看著劉玉環手苦痛,自己卻無能為力,時間最不忿之事莫過於此。


    鬼使神差的,他竟然伸出手來握住了劉玉環的,後者一怵,似乎是想將手縮回去,但見他反而握緊,便不再掙紮。


    “他不該這麽對你……”


    “該與不該,不是你說了算的。”


    四目相對,在兩個人的眼中看到了彼此,很多話,很多事,不用說,也不能說。


    “我不會讓你一生就蹉跎在他的身邊。”也不知是說給她聽的,還是在提醒自己,李徇說這話的時候異常堅定。


    一個不擅長甜言蜜語,隻善於舞刀弄槍行兵布陣的男人,他能給出的承諾就一定會兌現,他自己明白,劉玉環也明白。


    “好……”低聲應了一句,將手從男人的手心抽出來,她將眼睛移開,唯恐自己會沉迷之中。


    “時候不早了殿下……”


    李徇點頭,略有些依依不舍的站了起來,臨走還對著她深深看了一眼,最後似乎下定了決心走的頭也不回。


    目送著男人的身影走遠,沿著府上筆直的大道一直走了出去,直到他的身影再看不見了,劉玉環才轉身離開。


    臨了行至關李衡的房間門口,裏頭沒有什麽動靜,門口守著的人對她行禮:“娘娘。”


    “殿下怎麽樣了?”


    “將飯菜和水送進去了,也跟了殿下說了宮裏的旨意,想必這會兒在沐浴更衣。”


    “好,看好了。”


    “是。”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李衡,有一句話叫自掘墳墓,你應該懂吧。


    今晚宮中家宴應該是李衡離京的最後一頓家宴了,九位皇子,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人在封地之外悉數到場。


    同樣,東宮太子夫妻二人也收到了旨意,是萬福安親自來傳的旨,特意囑咐了,務必帶上長孫殿下,一家人聚在一起,高高興興的,吃一頓團圓飯。


    今晚這頓飯吃的無關朝政,無關權勢,甚至無關等級,坐在一起了,那就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李徹本不想讓劉玉瑤去的,她昏睡一場好不容易醒過來總讓他覺得這個人好像隨時都會離開自己一樣,就算兩人彼此相擁也總覺得那般不真實。


    “是我不好。”這句話他今天說了好幾遍了,一遍遍的念叨,一番番的自責。


    如果當初他能早有警惕,讓七弟看好了她,或者幹脆讓神風營夏忠派人將她們母子倆保護好,也不至於讓她被李衡抓去,以至於後來牽扯出來的這一係列的弊端。


    “跟你什麽關係,藥是我自己吃的,再說了,現在不也沒什麽事嗎。”


    劉玉瑤將手上的外裳隨手拋給了他,轉而又接了尋芳送上來的另外一件,還沒往身上比劃就先掂了掂分量:“真重啊。”


    “這是今年立秋蜀地新進貢來的緞繡,一針一眼都摻雜了金絲銀線,可不重嗎。”尋芳笑著解釋。


    “吃個飯還整這麽累幹嘛……”不滿的嘟囔一聲,又一甩手扔給了李徹。


    他的手上已經抱了一堆的衣裳了,一直心不在焉的跟在她的身後,看她在一屋子宮人手中挑挑揀揀,不知道今晚穿什麽好。


    而在李徹的身後,也跟著宮人想要去接過他手上的衣裳,他卻渾然不覺,隻是心事重重的跟在劉玉瑤的屁股後麵,甘心給她做丫鬟一樣。


    “大胡子跟我說了,說你以後可能比較容易生病,你要聽話,多吃飯,多穿衣服,不要動不動就生氣。還有,太熱了不要出門,太冷了也不要出去,出太陽了別曬著,下雨了別淋雨,要是……”


    “你是焦嬤嬤附體了嗎?”劉玉瑤扭頭看他,一臉的嫌棄。


    “啊?”後者一愣,扭頭看了看焦嬤嬤。


    焦嬤嬤委屈的連聲說道:“哎呦我的娘娘,您怎麽知道奴婢要說這些啊,不過奴婢還沒開口呢,就都讓太子殿下說了。”


    李徹抿嘴,神情略微有些嚴肅:“我跟你說的這些你都要給我往心裏記!要是記不住就讓尋芳多提醒提醒你,你要是有了什麽差池,到時候我拿她們是問!”


    “娘娘就當是可憐奴婢們吧。”尋芳一旁也開始吐舌頭了。


    白眼一翻,劉玉瑤歎了口氣:“沒這麽嬌貴,再說了,不是有大胡子嗎,他總會把我醫好的。”


    大胡子能不能把她醫好李徹不知道,他隻知道這人的壽數和健康都是有限的,這麽折騰下來,要想讓她恢複如初是根本不可能了。


    而他能做的也就隻有自責。


    “怎麽沒一件舒坦的衣裳。”她轉了一圈,沒看到個順眼的,順勢往一旁的凳子上一坐,已經開始唉聲歎氣了。


    宮人捧著切好的水果送到她的麵前,她用銀製的小叉子一邊吃一邊看向表情有些呆滯不知在想什麽的李徹:“你覺得我穿哪件好看?”


    “都好。”他終於將手上拿著的衣裳遞給了宮女,又走過去接了宮人手上的盤子,伺候著她吃水果。


    劉玉瑤忍不住咧嘴一樂,抬手竟然在他的腦袋上揉了揉,笑的一臉狡黠:“太子殿下今天這是怎麽了啊?難不成你要搶尋芳的飯碗啊?”


    尋芳忍俊不禁,掩嘴輕笑。


    男人的卻一動不動的看著她,尤其是看她笑起來的時候,眉梢眼角好像都有光芒在閃爍,那跳脫的模樣既讓人心疼,又能將周圍感染。


    “這些都不喜歡?你想穿什麽樣的衣裳?”


    “不是說家宴嗎,既然不用穿朝服,那就穿個簡單的啊,鬆快的啊,舒服的啊,省的走路不得勁。”


    “好。”李徹轉頭對尋芳說道:“去開了太子妃陪嫁的箱籠,找她當初做姑娘時穿的衣裳出來。”


    劉玉瑤婉轉一笑,將嘴裏叼著的半塊蘋果送到他的嘴裏:“還是你懂我。”


    他到底還不夠懂她,也很不得再多懂一些。


    大胡子帶著皇長孫過來的時候,劉玉環已經換好了衣裳。


    一件香粉色的斜襟小褂,下著繡著芍藥的百褶裙子,並不算華貴,但卻利落清爽。


    這衣服可以穿未出閣的,但這頭發萬萬不能再梳丫頭的樣子了,想給她梳了個雙螺髻,看上去既活潑,又穩重,讓人眼前一亮。


    “要是旁人問起來你臉上的疤痕,就說李太醫給的藥很有效。”


    “知道,知道。”她對著鏡子看看自己的臉頰,為了以假亂真,瞞過大多數人的眼睛,她還特意讓尋芳給她在臉上淺淺的畫一筆,看上去就好像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一樣。


    每天都淡一些,終有一天完全康複,就不用作假了。


    “你今天都沒什麽事嗎?一直圍著我轉!”她說著回頭去看太子,隻見他的懷中正抱著一個小小的繈褓,那繈褓中的嬰兒伸出小手要去抓他的臉,咿咿呀呀叫的好不高興。


    男人雖然擰著眉,一副冷酷的模樣,但卻依著那孩子低下頭,讓他很容易的摸到了自己的臉。


    劉玉瑤見狀不禁笑了起來,這父子倆,還真有點像。


    “小寶,這是你爹!”她走過去指著李徹對繈褓中的娃娃說道:“要叫爹!”


    “啊……啊啊!”小家夥興奮的蹬著小胳膊小腿,咯咯直笑。


    “真輕……”李徹輕輕掂了掂這小家夥,完全想象不出,這麽個小東西有一天會長的人高馬大的。


    “是挺輕的,不過比才出生的時候重多了。”劉玉瑤說著從他手上把那娃娃接了過去:“剛出生那會兒,多重來著?”


    她看向大胡子,後者接了胡茬道“六斤二兩。”


    “瞧瞧,咱家小寶長的還挺快!”


    “六斤……”李徹剛念叨了一句就嚇的驚呼一聲:“你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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