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惡氣湧上心頭,隻覺得眼前什麽食物都讓她難以下咽,然而卻又不得不強顏歡笑。


    最後她到底還是以身體不適為由,掃興告辭,明晰帝隨意揮揮手,似乎連看她一眼都不想看了。


    然而她臉色蒼白,在臨走的時候依舊帶笑,一一與李氏宗族幾位長者告辭,並向太子與太子妃說道:“今天是承軒的大日子,本宮卻是掃興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可要替本宮在承軒麵前說句好話,不是皇祖母不給承軒麵子,是這身子不爭氣,著實有些撐不下去了。”


    劉玉瑤莞爾一笑:“母後去吧,小寶不認得你,不礙事的。”


    劉皇後臉色又白了幾分,不過仍兀自笑道:“是,畢竟還小,不懂人事……”


    言罷就由林嬤嬤攙扶著出了泰安殿,待步下那高高的台階,將身後的喧嘩熱鬧遠遠甩開的時候,麵前空曠殿宇,高屋廣廈才顯得格外淒涼起來。


    “皇後娘娘……”林嬤嬤蹙緊眉頭道:“您別糟蹋了自己的身子啊……”


    話音剛落,就聽聞皇後發出一聲難以抑製的幹嘔,整個身子向前傾去,驚的焦嬤嬤趕緊將她結結實實的攙住了,連忙驚叫道:“娘娘?”


    “別,別出聲……”她縱然腳步虛浮,眼前一片五光十色天旋地轉,還是在堅持著一步步往前走,誰也不知道,她將身體大部分的重量全都壓在了焦嬤嬤的身上。


    她一邊走一邊嗬嗬笑道:“本宮不能讓他們看笑話,不能!”


    這一字一句說的她咬緊牙關,兀自強撐著向前走去。


    林嬤嬤跟在她身邊這麽多年,知道她這是急怒攻心的症狀。


    最近這段時間五皇子和太子跟前幾番過招都以慘敗收場,她這個皇後也是徒有其名,論實權不如掌管後宮的麗貴妃,論寵愛不如賢貴妃,她所剩下的還有什麽?


    好在她還有兩個兒子,還有個奔頭,可五皇子已經斷了前路,七皇子還愈發不爭氣,她怎能不氣,怎能不恨。


    明明擁有所有的人是她,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你剛才聽皇上說什麽了嗎?說要看著皇長孫長大啊……”皇後一步步打著晃兒的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苦笑出聲“看著他長大?哈哈,他也不看看自己還能活幾年,真是不自量力,長大了又能怎麽樣?皇位都不舍得給親生兒子,還能舍得給孫子?”


    “許是陛下剛才在長安殿看到那一幕紅綢加身,隱約覺得是老祖宗顯靈……”


    “顯靈?”皇後笑的都開始打顫了:“顯靈?顯什麽靈啊?死都死了,還怎麽顯靈?要是真能顯靈,神通廣大的,你們一個個的,倒是活過來啊!”


    林嬤嬤聽了手忙腳亂的去堵皇後的嘴巴:“娘娘,不能說,不能說啊。”


    劉皇後將她推了開來,眉頭微微一緊,心底略有些疑惑,她慢慢止下腳步道:“你說,哪有這麽靈驗的事兒?那長安殿裏頭那陣妖風是不是有人故意為之?”


    “娘娘的意思是?”


    她又站在當場仔細斟酌了一番,細細回憶了當時的情況,雖然沒看到什麽奇怪的地方,但是有一點她卻想起來了。


    那陣風能吹的動紅綢,卻沒有吹滅蠟燭,沒有吹掉香灰,想不讓人懷疑都難。


    想到這一關,她卻突然豁然開朗起來了,堵在心口那塊不上不下的大石頭也終於被一拳打碎,讓她的胸肺足以吸入新鮮的空氣,一雙眼睛都亮了起來。


    “好啊,好!很好!”她笑道:“太子和太子妃可真是有心啊,為了博取好感,不惜拿著自己的兒子玩這一招陰的!本宮還真是小瞧了劉玉瑤!”


    焦嬤嬤依舊不解道:“娘娘的意思是?”


    皇後冷笑一聲,慢慢踱步向前走去,她現在頭也不暈了,腿也不顫了,走起路來,一步一個印子,那一腔仇怨似乎都化作了動力一般,好生解氣。


    “連祖宗都騙,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應該死無葬身之地!”


    林嬤嬤有些害怕的看著她的表情道:“娘娘,您別再這麽較真了,五殿下現如今都這樣了,還有什麽可爭的呢?”


    “那可不一定!老五現在不還在京城嗎,沒了老五還有老七!這深宮長日,有的是時間讓本宮來慢慢跟他們算賬!”


    “可五殿下未必願意……還有五皇子妃,他們夫妻二人……”


    “你想說老五不爭氣?”皇後看她。


    後者急忙辯解:“奴婢不是這個意思,隻是……”


    “本宮也知道他不爭氣,隻是現在不是爭不爭氣的問題了,而是很不狠心的問題了,若是他的心夠狠,能給自己一條活路,不夠狠,卻隻有死路一條。”


    “您當初讓五殿下清泰殿前自盡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這一次總不會重來一遭吧?”


    劉皇後笑著搖頭說道:“這一次,沒這麽簡單了……要永除後患,趕盡殺絕才行……”


    “娘娘還是不要再折騰殿下了吧……”


    皇後扭頭看了焦嬤嬤一眼,不知為何,本是心有怨懟,到了嘴邊的話卻因她老眼渾濁隱含淚光而咽了下去。


    “嬤嬤,本宮的娘親去的早,從小到大就當您如親娘一般。”


    “奴婢不敢……”


    “本宮知道,衡兒和律兒都是你親眼看著長大的,看他們受難心中必然不忍,可你有沒有想過,眼下一點苦楚咽進肚裏往後才能走康莊大道。若是眼下以小段荊棘都跨不過去,那再好的日子他也沒命去過啊。”


    林嬤嬤點頭,眼前已經逐漸模糊,聲音略帶顫抖的說道:“奴婢可能是老了,人也越發心慈手軟膽小怕事了,隻是到了奴婢這個年紀,就曉得該惜福才是,娘娘也該為自己惜福啊。”


    “本宮不用,就算折壽也沒有關係,隻要本宮的兒子替本宮好好的活著,活的揚眉吐氣一些,那麽,本宮在地底下也能在她跟前挺直了腰杆!”


    知道她嘴裏所說的那個她是已逝的貞元皇後,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兩個心思單純的豆蔻少女開始較勁,一爭就爭了這二十多年。


    曾幾何時,她也曾天真明快,一片冰心,卻不想光陰如梭,帶走的不僅僅是她年輕的容顏,還有那顆已經腐朽的心。


    百日宴過後,大皇子和二皇子難得帶妻妾回京,一時半會也不急著回去,加上明晰帝身體時好時壞,兩位常年不在京中的皇子正好可以床前盡孝。


    一來二去的,大皇子的王妃徐氏也成了東宮的常客,知道太子妃為人爽落,和氣大方,兩人又都是有孩子的人,坐在一起總能就孩子的事情聊個沒完。


    加上她的身體也還沒有好利索,每日吃個藥膳嘴裏淡出個鳥,徐氏總是從宮外蜜源祥為她帶來些點心打打牙祭,一時間更是將徐氏視為金蘭姐妹一般。


    “要是將來有機會,太子妃能往我們蜀地去看看就好了,那邊比之京城雖然不夠繁華熱鬧,但山明水秀,民風淳樸,人人都過的無欲無求,那小日子也極為舒坦。”


    劉玉瑤一臉豔羨道:“你說那地方真聽話的,可惜我沒法去,我答應李徹了,以後不能再隨便出宮,他在哪,我就在哪。”


    徐氏在她的手上拍了拍道:“上次見到太子妃還是在春狩之時,那時候你們才成親沒多久,外界閑言碎語說你二人多有不和,現在看來卻是有好事之人在背後亂嚼舌根了,你們夫妻二人的感情真叫人豔羨。”


    劉玉瑤抿嘴淺笑,曾經種種也並非不實,隻是現在想起過去,縱然小打小鬧那也是蜜裏調油,個中滋味隻有自己品自己知罷了。


    “對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前幾天進貢來的波斯菊?都開的可大了,什麽顏色都有,紅的黃的紫的,還有綠的,我這輩子沒見過綠色的花呢!”


    見她興奮的拉著自己的手要去賞菊,徐氏也推拖不得:“好,少頃大殿下該過來了,臣妾就該隨殿下出宮了,也賞不了多久,待明日細看也好。”


    “不如你今晚住在宮裏吧!”


    “這……”對於太子妃的提議,她並沒有馬上拒絕,而是有些猶豫才道:“外戚不得在宮中留宿……”


    “沒事,父皇不會責怪我。”她倒是灑脫,恍如手握金牌令箭一般。


    徐氏還是搖頭說道:“說實在的,我與太子妃一見如故,每日進宮來,殿前殿後沒個認識的人,活像塊木頭杵在那兒……”


    她也曾體會過這樣的一段時間,當初才入宮的時候,周圍的人對她來說都是陌生人。但好在她性格開朗,很快和所有人打成一片。


    “父皇身邊的萬公公雖然刁鑽但也很好說話,還有照看父皇的那兩個醫女也很健談,你們以後倒是可以在一起說說話。”


    “嗯……”徐氏一邊跟著她往前走一邊說道:“每次去探望父皇的時候,都是跟皇後娘娘,麗貴妃,賢貴妃一道請安,他們幾位我也不認識,麗貴妃還能跟我問兩句,問什麽,我就答什麽,總覺得答的不夠好,惶恐不安,又唯恐忽視了皇後娘娘落個不是。”


    “哎呀!”劉玉瑤又在她手上拍了一下:“你總是這麽膽小做什麽?麗母妃是宮裏最好說話的人,至於皇後和賢妃,假裝他們不在好了,等你日後回了蜀地,還管她們誰是誰啊,就算得罪了她們,還能追到蜀地去把你殺人滅口?”


    說到這裏的時候,忽的又捂住了嘴巴,一臉嚴肅的對她說道:“你膽小點也挺好,我出宮了還被追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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