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勃將他不老實的手拍到一邊,一層一層的,將他厚厚的夾襖脫掉,還沒脫到貼身的裏衣便已經看到紅色的血水已經浸透了中衣,不覺眉頭一緊,一雙手已經想也不想的貼了上去。


    “流……流血了……”


    朱晚照低頭看了一眼,趕緊將他的手挪開道:“別弄髒了你的手,一點血而已,你這種文弱書生八成是沒見過,沒什麽好驚訝的。但我不一樣啊,我好歹也是刑部尚書,什麽樣的破皮爛肉沒見過?更何況這點血,沒事,沒事。”


    說著沒事的話卻不讓徐勃繼續動手,自己有些不太方便的將衣裳卷起來。


    來給他包紮傷口的大夫就是昨晚的那個,一進門見他身上的血濕透了好幾件衣裳,便倒抽一口冷氣道:“朱大人是不打算活命了嗎?怎麽,昨晚不是說今天不早朝了嗎?”


    “國家大事自然重過我一條小命,沒國哪來的家,沒家哪來的我啊?”


    聽他還有心思說笑,一旁徐勃已經沒好氣的說道:“少了你,便家不家,國不國了?”


    “少了我,國還是國,少了你,家就不是家了。”


    徐勃隻是皺著眉頭看大夫給他清洗傷口,換下鮮血淋漓的綁帶,又重新給他包上,這才發現傷處是一道長長的口子,從肚臍一側兩寸的地方向腰後劃去,這種地方的傷口稍微動一下就容易出血。


    “嘿,”朱晚照衝他叫道:“我說話你聽著的沒?”


    後者道:“家不家,國不國,別在說這些沒頭沒腦的話了。”


    朱晚照便摸摸鼻頭笑了,他知道,徐勃八成聽到了,但卻又假裝沒聽到。


    待大夫走了,徐勃又扶了他往內室躺下,這才吩咐了下人過來,說了幾味補血的藥膳讓他們下去做,兩人又在屋裏仔細說了徐勃離開的這段時間,京中的變化,包括他受傷的始末。


    “一定是五皇子幹的,他已經開始著手鏟除異己,他的時間很短,皇上隻寬限了他留到自己壽誕之後,所以他也沒必要再拐彎抹角,直接用最簡單的方式。”


    徐勃道:“太子殿下此番隻怕凶多吉少,五皇子下手,沒有留太子性命的理由。”


    朱晚照馬上苦著張臉道:“你可不要嚇我啊,我這好不容易當上尚書呢,難不成年紀輕輕就要解甲歸田了?”


    “放心,你不會。”


    “是啊,確實連解甲歸田的機會都沒有了,照昨晚的狀況來看,五皇子不會留我性命。”


    “若是他真有朝一日稱帝,必然會對你加以重用。”


    徐勃說的很認真,與朱晚照四目相對的時候也並沒在他的眼中看出任何驚訝的神色,可見他對此也是深信不疑。


    五皇子李衡並非愚昧無德之人,若是他有稱帝的一天,文才武德興許會較之太子略遜一籌,但於任賢唯用方麵絕不含糊。


    他自有自己的治國手段,興許會辛苦一些,但起碼不是一個無德暴君。


    “好女不侍二夫!一臣不事二主!”朱晚照白眼一翻道:“你願意進京不就是為了太子嗎?如若不然,你早就可以做五皇子的座上客,太子不在了你也就走了,那我還留下有什麽意思?”


    “你以前不是說過,自己隻是忠於君,忠於國嗎?誰做皇上有那麽重要?”


    “對我來說不重要,對我來說,隻有你重要。”


    徐勃懶的跟他胡攪蠻纏了,歎口氣道:“你好生休息吧,我要往相府一趟。”


    “丞相大人去跟太子妃議事去了,估計這會兒還沒回來,你再跟我坐坐,咱們分開了這麽長時間你就不想我?剛才聊的都是別人的事,你也跟我說說你的事,我也跟你說說我怎麽想你的事。”


    他越是這麽說,徐勃就越發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我在那邊一切都好,沒什麽可聊的。”


    “看出來了,每次就給我寫那麽幾個字,我是翻來覆去反複猜啊,橫著看,豎著看,看透了紙背,看毛了紙邊,我還……哎,你哪去,我還沒說完呢!劉升這會兒沒回來!在宮裏頭呢!你!哎呀!疼疼疼疼疼!”


    眼看著人已經出門了,朱晚照一著急險些從床上掉下來,扯動了傷口,那是真疼啊,不是裝的,可那人卻是頭也沒回,走的飛快。


    說來也巧,徐勃打算去拜見劉相之後就往四皇子的府上走一趟,但沒想到在劉家大門口就和四皇子碰了個正著。


    李徇挺驚訝也挺驚喜的:“回來了?”


    “嗯,剛探望過朱大人。”


    李徇又麵露憂色:“朱大人的傷怎麽樣了?應該讓他好好臥床休養,這外邊的事情有我呢。”


    “他無大礙,本就粗皮厚肉的一個人。”


    李徇險些笑出來,奈何當下局勢緊張,若要說笑也非常不是時候,便又對徐勃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彼此間心知肚明,雙雙登門。


    劉府的門房顯然是經過特殊調教的,一看到他二人就沒有通報放了進去,若是旁人指不定要用什麽理由搪塞。


    一場大雪將偌大的丞相府點綴的一片銀裝素裹,劉家人在這大宅之中生活了近五十年,劉宅在京城大宅之中算不上最大的,但卻是最為淳厚的。


    一進門就有一種濃濃的文化底蘊撲麵而來,那是幾十年的日積月累,和時間所帶來的古樸厚重,就像劉升這個人一樣。


    “四殿下,徐大人。”小廝快步迎了上來道:“相爺正在正廳等著二位呢,二位請隨小的前來。”


    四皇子便道:“劉相是什麽時候從宮裏回來的?”


    “前腳剛進門你們就來了。”


    “哦,相爺氣色如何?”


    “一如往常。”


    李徇不問了,劉升就是長了一張大敵於前而麵不改色的臉。


    兩人進了正廳後,劉三思起身相迎,屋裏還有另外幾個人,卻都是些劉府的門客,連帶一些衣著打扮有點江湖化的男子,不用猜也知道八成是劉家培養的暗衛。


    看到他們來了,劉升衝那幾人點頭說道:“都下去吧。”


    “是。”眾人拱手,與四皇子和徐勃擦肩離去。


    這邊劉升又道:“請坐。”


    徐勃雖然穩妥,但李徇卻不擅於藏掖,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相爺跟太子妃是怎麽說的?”


    徐勃也蹙眉看向劉升,等著他的回答。


    “太子前往宏昌郡協助七殿下辦理要事,此事幹係重大,不得告知他人。”


    李徇騰的站起身來,有些氣勢洶洶的說道:“都到這個節骨眼上了,相爺竟然還不實話實說?若是太子出了什麽意外,豈是你我所能擔待?”


    徐勃看上去卻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對李徇說道:“殿下不要著急,相爺如此說法,必然有其道理,若是此刻在不知情形的狀況下說出一切,恐怕要弄的人心惶惶,而且皇上那裏怎麽交代……”


    “父皇那裏如何不好交代?此事是老五所為,父皇自然要處置老五!到時候加派人手搜尋,逼問老五三哥的下落還不簡單?”


    “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簡單。”徐勃麵色嚴峻的搖頭說道:“就算鬧的舉國皆知,尋人找人,還不如你們暗地裏搜查有成果。另外,皇上是您的父親,以你對皇上的了解,還有五皇子和皇後背後的勢力,他真的會這麽容易處置了五皇子?”


    劉升深深的看了徐勃一眼,又幹咳一聲說道:“有一點徐大人不必擔心,劉家不會站在太子的對立麵。”


    劉升低眉垂目的這麽說了就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場,雖然皇後是他的女兒,五皇子是他的親外孫,但是為官從政,他不僅僅是一個父親,一個外公,更是一個丞相。他不僅僅要對女兒和外孫負責,更應該為百姓以及整個劉家的未來負責。


    徐勃拱手說道:“相爺,下官並非這個意思,五殿下和皇後娘娘韜光養晦多年自然樹大根深,我們知道,皇上不可能不知道。”


    劉升點頭,比較讚同他的說法。


    劉三思見李徇急的已經開始轉圈圈了,也插了一句道:“四殿下,這已經不僅僅是太子一人之事了,眼下奪嫡之爭已經爆發,你我應當理智行事。”


    “所謂的理智就是瞞著?請恕李徇不能苟同!”


    劉升微微一笑,端了桌上的茶盞輕抿一口道:“理智不一定是瞞著,但是先瞞著一定是理智的。”


    李徇不明白,劉升官場縱橫一生指點江山所經曆的比自己看到的都多,難不成上了年紀他老糊塗了?


    還有這個徐勃,明明是太子親自欽點的智囊,怎麽這種時候也跟著劉升一起犯糊塗?難道他隻會跟風,毫無自己的主見?


    見四皇子著急,劉升和徐勃對視一眼,又重重歎了口氣。


    這邊徐勃說道:“此事之所以要瞞著,隻因皇上疑心太重。”


    “徐大人怎麽講?”李徇覺得他好像有話要說。


    “皇上疑心重,你我共知,若是此番將太子遭遇刺客一事告知皇上,一來我們沒有證據證明就是五殿下所為,他將安然無恙。若是發現太子遇害,或者再也找不到,五殿下就算不是太子,在皇上百年之後也會在皇後的助力之下繼承皇位。”


    李徇又道:“怎麽沒有證據!我就是證據!再者說來,昨夜事發不可能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那就更糟了,若是您將證據矛頭都指向了五皇子,皇上反而會疑心是你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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