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柔兆涒灘正月,盡強圉作噩七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體天法道極功全德神文聖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元年(遼清寧二年。丙申,


    一零五六年)


    春,正月,甲寅朔,帝禦大慶殿受朝。前一夕,大雪,帝在禁庭,跣足禱天,


    及旦而霽。百官就列,帝暴感風眩,冠冕欹側,左右或以指抉帝口出涎,乃小愈,


    趣行禮而罷。


    丙辰,遼主命諸郡長吏如諸部例,與僚屬同決罪囚,無令瘐死獄中。詔曰:


    “先時諸路死刑,皆待決於朝,故獄訟留滯;自今凡強盜得實者,聽即決之。”


    戊午,宴遼使於紫宸殿,宰相文彥博奉觴詣禦榻上壽。帝顧曰:“不樂邪?”


    彥博知帝有疾,錯愕無以對;然尚能終宴。己未,遼使入辭,置酒紫宸殿,使者入


    至庭中,帝疾作,扶入禁中。彥博以上旨諭遼使,遣大臣就驛賜宴,仍授國書。彥


    博與兩府俟於殿閣,久之,召入內副都知史誌聰等問帝起居狀,誌聰等對以禁中事


    不敢泄,彥博怒叱之曰:“上暴疾,惟汝曹得入禁闥,不令宰相知天子起居,欲何


    為邪?自今疾勢小有增損必白。”仍命引至中書取軍令狀,誌聰等皆聽命。及夕,


    皇城諸門白當下鎖,誌聰曰:“汝白宰相,我不任受其軍令。”由是禁中事,宰相


    無不知者。庚申,詣內東門小殿問起居,帝自禁中大呼而出。宮人扶侍者皆隨出,


    謂彥博等曰:“相公且肆赦消災。”彥博等退,始議降赦。


    帝既不省事,兩府但相與議定,稱詔行之。兩府欲留宿禁中而無名,辛酉,彥


    博與富弼建議,設醮祈福於大慶殿,兩府監之,晝夜焚香,設幄宿於殿西廡。誌聰


    等白故事兩府無留宿殿中者,彥博曰:“此豈論故事時邪!”遣近臣禱於在京寺觀,


    天下長吏禱於嶽瀆諸祠。


    壬戌,帝疾小間,暫禦崇政殿以安眾心。


    癸亥,兩府求詣寢殿見帝,史誌聰難之。富弼責之曰:“宰相安可一日不見天


    子!”誌聰等不敢違。是日,兩府始入福寧殿臥內奏事,兩製近臣日詣內東門問起


    居,百官五日一入。


    甲子,大赦,蠲被災田租及倚閣稅。


    戊辰,罷上元張燈。自是帝神思漸清,然不能語,輔臣奏事,大抵首肯而已。


    己巳,命輔臣禱天地、宗廟、社稷。


    壬申,罷醮,兩府始分番歸第,不歸者各宿於其府。


    知開封府王素嚐夜叩宮門,求見執政白事。彥博曰:“此際宮門何可夜開!”


    詰旦,素入白,有禁卒告都虞候欲為變者,欲收捕治狀,彥博曰:“如此則張皇矣。”


    乃召殿前都指揮使許懷德,問都虞候某者何如人,懷德稱其良謹可保。彥博曰:


    “此卒有怨,誣之耳,當亟誅以靖眾。”眾以為然。時富弼以疾謁告,彥博請劉沆


    判狀尾,斬於軍門。彥博初欲自判,王堯臣捏其膝,彥博悟,因請沆判之。及帝疾


    愈,沆譖彥博曰:“陛下違豫時,彥博斬告反者。”彥博以沆判呈帝,帝意乃解。


    壬午,大雨雪,木冰。


    遼主如魚兒濼。


    二月,乙酉,遼以左伊勒希巴蕭瑪嚕知西南麵招討都監事。


    甲午,詔兩製以上問候於內東門,餘皆罷之。


    甲辰,帝疾愈,禦延和殿。丙午,宰臣率百官拜表稱賀。


    三月,丁巳,詔禮部貢舉。


    遼以應聖節曲赦百裏內囚。


    辛未,司天監言,自至和元年五月,客星晨出東方,守天關,至是沒。


    己卯,遼主製《放鷹賦》賜群臣,示委任臣僚之意。先是興宗以耶律伊遜為護


    衛太保。伊遜,本窶人子,嚐牧羊,自言夢中食月啖日,方半而寤,頗以自負。比


    長,美風儀,外和內狡。初為文班吏,掌太保印,陪從入宮,仁懿皇後見其詳雅如


    素宦,令補筆硯吏;興宗亦愛之。遼主即位,以伊遜先朝所任,使同知點檢司事,


    常召決疑議。伊遜被委任自此始。


    閏月,癸未朔,以樞密副使王堯臣為戶部侍郎、參知政事,參知政事程戡為戶


    部侍郎、樞密副使,以戡與文彥博姻家故也。


    詔閤門,自今前後殿間日視事。


    辛卯,以翰林學士王洙為翰林侍讀學士兼侍講學士,出知製誥劉敞知揚州。敞,


    王堯臣姑子;洙,堯臣從父。堯臣執政,兩人皆避親也。


    知諫院範鎮言:“洙在太常,壞陛下禮樂,為學士時,進不由道,資性奸回,


    恐終累堯臣。”章六上,卒不報。


    鎮安節度使、同平章事程琳既歸本鎮,上書言:“臣雖老,尚能為國守邊。”


    未報,得疾,遽卒。丁酉,贈中書令,諡文簡。


    遼自聖宗時鑄太平錢,新舊互用,由是錢法演迤域中。開泰中,每歲春秋以官


    錢宴享將士,錢不勝多。己亥,始行東京所鑄錢。


    乙巳,遼南京獄空,進留守以下官。


    夏,四月,壬子朔,六塔河複決。


    丙辰,召知鄭州曾公亮為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公亮治郡有能名,盜賊悉竄它


    境,至外戶不閉,民呼為“曾開門”。


    甲子,遼主詔曰:“方夏長養鳥獸孳育之時,不得縱火於郊。”


    己卯,以右司諫、知製誥賈黯知陳州,以父疾自請也;尋改許州。


    五月,甲申,詔以九月於大慶殿行恭謝禮。


    初,左千牛衛大將軍宗實,幼養於宮中,帝及皇後鞠視如子。既出,還第,問


    勞賞賜不絕。及帝得疾,不視朝,中外憂恐。宰相文彥博、劉沆、富弼勸早立嗣,


    帝可之。參知政事王堯臣之弟純臣為王府官,數與堯臣言宗實之賢,堯臣以告彥博


    等。彥博等亦知宗實帝意所屬,乃定議,乞立宗實為嗣;既具稿,未及進,而帝疾


    有瘳,其事中輟。


    知諫院範鎮疏曰:“昔太祖舍其子而立太宗,天下之大公也。真宗以周王薨,


    養宗子於宮中,天下之大慮也。願陛下以太祖之心行真宗故事,拔近族之尤賢者,


    優其禮秩,置之左右,與圖天下事,以係億兆人心。”疏奏,文彥博使提點開封府


    界諸縣公事蔡挺問鎮何所言,鎮以實對。明日,挺謂鎮曰:“言如是事,何不與執


    政謀?”鎮曰:“鎮自分必死,乃敢言;若謀之執政,或以為不可,豈得中輟乎?”


    戊戌,遼主謁慶陵;甲辰,有事於興宗廟。


    丙午,以龍圖閣直學士夏安期知延州。州東北阻山,無城,敵騎嚐乘之。安期


    至,即命大築城。方暑,諸將白士卒有怨言,安期益廣計數百步,令其下曰:“敢


    有一言動眾者斬!”躬自督役,不逾月而就,袤延六裏。


    六月,辛亥朔,詔雙日不禦殿,伏終如舊。


    丁巳,遼命宰相舉才能之士。


    戊午,遼命有司籍軍補邊戍。


    己未,殿中侍禦史趙抃疏曰:“今上有謫見之文,下有妖言之俗,天其或者以


    皇嗣未立,人心未有所係,丁寧警戒,欲陛下深思遠圖,亟有所為而然也。願陛下


    擇用宗室賢善子弟,或教育宮闈,或封建任使,左右以良士,輔導以正人,磐石維


    城,根本深固,惟陛下以至公而裁擇焉。”


    辛酉,準布部長朝於遼,貢方物。


    癸亥,中丞張昪等言:“臣等累次奏乞許台諫官依例上殿,聞已降付中書;至


    今逾月,未蒙施行,乃是執政大臣不欲臣等進對,故為沮遏。伏望陛下指揮中書,


    許令台諫官上殿,臣等必不敢以瑣細事務上煩聖聽。”尋有詔,許中丞上殿。


    丁卯,高麗遣使貢於遼。


    庚午,集賢校理、通判並州司馬光上疏曰:“儲貳者,天下之根本,根本未定


    則眾心未安。夫細民之家,有百金之寶,猶擇親戚可信任者,使謹守之,況天下之


    大乎?今陛下未有皇嗣,人心憂危。伏望斷自聖誌,遴選宗室之中聰明、剛正、孝


    友、仁慈者,使攝儲貳之位,以俟皇嗣之生,退居籓服。倘未欲然,且使之輔政,


    或典宿衛,或尹京邑,亦足以鎮安天下之心。”帝在位久,國嗣未立,及不豫,天


    下寒心,而莫敢言。惟諫官範鎮首發其議,光繼之,又與鎮書言:“此大事,不言


    則已,言一出豈可複反顧!願公以死爭之。”於是鎮言益力。


    遼舊製,史官得與聞朝議;辛未,遼主命罷之,俾史官問宰相而後書。


    時京師自五月大雨不止,水冒安上門,門關折,壞官私廬舍數萬區,城中係


    伐渡人,命輔臣分行諸門。而諸路亦奏江河決溢,河北尤甚,民多流亡,令所有賑


    救之。水始發,馬軍都指揮使範恪受詔障硃雀門,知開封府王素違詔止之,曰:


    “方上不豫,軍民廬舍多覆壓,奈何障門以惑眾,且使後來者不入邪!”


    知諫院範鎮言:“臣伏見諸路州郡俱奏水災,京師積雨,社稷壇鮃砰壞,其


    為災變,可謂大矣。伏乞陛下問大臣災變所起之因及所謂消伏之術,仍詔兩製、台


    閣常參官極言得失,躬親裁擇,以塞天變。”


    乙亥,遼南京蝗蝻為災。


    丁醜,遼以南院樞密使趙王紮拉為上京留寧、同知南京留守事,吳王耶律仁先


    為南院樞密使,秦王蕭孝友為北府宰相。遼主親製誥詞,褒賜孝友。


    己卯,詔群臣實封言時政闕失。範鎮又言:“《傳》曰:‘簡宗廟,不禱祀,


    廢祭祀,逆天時,則水不潤下。’陛下恭事天地神祇,肅祀祖宗,山川之祠,罔不


    秩舉;至於號令,必順天時。然而上天出此變者,蓋曉諭陛下以簡宗廟也。宗廟以


    承祧為重,故古先帝王,即位之始,必有副貳,以重宗廟也。陛下即位以來,虛副


    貳之位三十五年矣。臣近奏,擇宗子賢者,優其禮數,試之以政,俟有聖嗣,複遣


    還邸,及今兩月餘而不決,此天變所以發也。伏惟陛下深念宗廟之重,以臣前一章


    降付執政大臣,速為裁定。”


    秋,七月,辛巳朔,詔三司、開封府、台諫官、審刑院複上殿奏事,仍日引一


    班。自帝不豫,惟兩府得奏事,至是始引對群臣。


    乙酉,詔京東、西、荊湖北路轉運使、提點刑獄公事,分行賑貸水災州軍,若


    漂蕩廬舍,聽於寺院及官屋寓止;仍遣官體量放今年稅,其已倚閣者勿複檢覆。


    遼遣使分道平賦稅,繕戎器,勸農桑,禁盜賊。


    丙戌,賜河北路諸州軍因水災而徙它處者米,一人五鬥。其壓溺死者,父、母、


    妻賜錢三千,餘二千。


    文彥博、富弼等之共議建儲,未嚐與兩府謀也,樞密使王德用聞之,合掌加額。


    於是翰林學士歐陽修上疏曰:“陛下臨禦三十餘年,而儲副未立,臣僚多以此事為


    言,大臣亦嚐進議,聖意久而未決,而庸臣愚士,遂生嫌疑之論,此不思之甚也。


    《禮》曰:‘一人元良,萬國以正。’蓋謂定天下之根本,上承宗廟之重,亦所以


    絕臣下之邪謀。伏望擇宗室之賢者,依古禮文,且以為子,既可徐察其賢否,亦可


    俟皇子之生。臣又見樞密使狄青,出自行伍,遂掌樞密,三四年間,雖未見過失,


    而不幸有得軍情之名。武臣掌國機密而得軍情,豈是國家之利?欲乞且罷青樞務,


    任以一州,既以保全之,亦為國家消未萌之患。”疏凡再上,留中不出。


    知製誥吳奎言:“王者以社稷為本,宗廟為重。社稷必有奉,宗廟必有主。


    《禮》:大宗無嗣,則擇支子之賢者。以昭穆言之,則太祖、太宗之曾孫,陛下所


    宜建立,用以係四海之心者也。況陛下春秋猶盛,俟有皇子,則退所為後者,頗優


    其禮數,使不與它宗室等,亦何為而不可?”


    殿中侍禦史呂景初亦言:“商、周之盛,並建同姓,國朝二宗,相繼尹京,是


    欲本支盛強,有磐石之安,而天下有所係望矣。願擇宗子之賢者,使得問安侍膳於


    宮中,以消奸萌,或尹京典郡,為夾輔之勢。”


    景初又數詣中書白執政,請出狄青。文彥博以青素忠謹,外言不足置意,景初


    曰:“青雖忠,如眾心何?大臣為朝廷慮,毋牽閭裏恩也!”


    己醜,出內藏庫銀絹三十萬賑貸河北。


    辛醜,三司使、戶部侍郎楊察卒,贈禮部尚書,諡宣懿。察勤於吏職,癰方作,


    猶入對,商榷財利,歸而大頓,人以為用神太竭雲。


    癸卯,以武康節度使、知相州韓琦為工部尚書、三司使。唐製,節度使納節,


    不降麻。本朝丁謂自節度使為參知政事,止舍人院命詞。今除琦三司使降麻,非故


    事也。


    乙巳,貸被水災民麥種。


    是月,彗出紫微垣,曆七星,其色白,長丈餘。


    八月,庚戌朔,日有食之。


    司馬光又上疏請早擇宗室之賢,使攝居儲位,不報。


    癸醜,複知池州包拯為刑部郎中、知江寧府,江南東路轉運使唐介為戶部員外


    郎。時侍禦史裏行吳中複乞包拯、唐介還朝,宰臣文彥博因言:“介頃為禦史,言


    事多中臣病,其間雖有風聞之誤,然當時責之太深,請如中複所奏用之。”故有是


    命。


    詔:“大臣自今無得乞子弟及親舊賜進士出身。”


    知諫院範鎮言:“近日彗出東方,孛於七星,其色正白。七星主急兵,色白亦


    主兵。陛下宜與大臣相敕警以求消複之術。”且曰:“陛下以臣言為然,乞以臣前


    所上章與大臣速定大議;以臣言為不然,乞加臣萬死之罪。”甲寅,鎮複與執政書,


    言:“古之人三諫而不從則去,今鎮已六諫矣。願諸公攜鎮之書言於上前,速定大


    計;如其不然,即賜鎮歸田,若解鎮之職而置之散外,皆諸公之賜。”鎮又兩個疏


    言早定大計。庚申,以鎮為戶部員外郎兼侍禦史知雜事,鎮固辭不受。


    癸亥,樞密使、護國節度使狄青,罷樞密使,加同平章事、判陳州。青在西府


    四年,京城小民推其材武,青每出入,輒聚觀,至壅路不得行。帝自正月不豫,青


    益為都人所指目。又,青家犬生角,數有光怪。知製誥劉敞請出青以保全之,未聽;


    敞出知揚州,又言及之。及京師大水,青避水,徙家於相國寺,行止殿上,都下喧


    然;執政聞之始懼,以熟狀出青判陳州。


    以三司使、工部尚書韓琦為樞密使,召端明殿學士、知益州張方平為三司使。


    自西鄙用兵,兩蜀多所調發。方平還自益州,奏免橫賦四十萬貫匹,及減興、嘉、


    邛州鑄錢十餘萬,蜀人便之。


    始,方平主計京師,有三年糧,而馬粟倍之,至是馬粟僅足一歲,而糧亦減半,


    因建言:“今之京師,古所謂陳留,天下四衝八達之地,非如雍、洛有山河形勢足


    恃也,特依重兵以立國耳。兵恃食,食恃漕運,汴河控引江、淮,利盡南海,天聖


    以前,歲發民浚之,故河行地中。有張君平者,以疏導京東積水,始輟用汴夫,其


    後淺妄者爭以裁減費役為功,河日以湮塞。今仰而望河,非祖宗之舊也。”遂畫漕


    運十四策。宰相富弼讀方平奏帝前,晝漏盡十刻,侍禦皆跛倚;帝太息稱善。弼曰:


    “此國計之大本,非常奏也。”悉如所欲施行。其後未期年,京師有五年之蓄。


    先是樞密直學士、權知開封府王素,數與歐陽修稱譽富弼於帝前,弼入相,素


    頗有力焉,意弼引己登兩府,既不如誌,因求外官,於是改龍圖閣學士、知定州。


    是夕,彗星滅。


    翰林學士胡宿知審刑院,詳議官闕,判院者當擇人薦於帝,宿與同列得二人。


    一人者監稅河北,以水災虧課,同列曰:“小失不足以白上。”宿至帝前,悉白之,


    且曰:“此人小累,才足惜。”帝曰:“果得才,小累何恤乎!”遂除詳議官。同


    列退,誚曰:“詳議欲得人,公固欲白上,倘緣是不用,奈何?”宿曰:“彼得與


    不得,不過一詳議官耳。宿以誠事主,今白首矣,不忍絲發欺君,喪平生節;為之


    開陳,聽主上自擇耳。”


    初,李照斥王樸樂音高,乃作新樂,下其聲。太常歌工病其太濁,歌不成聲,


    私賂鑄工使減銅齊,而聲稍清,歌乃協,然照卒莫之辨。又,樸所製編鍾皆側垂,


    照及胡璦皆非之。及照將鑄鍾,給銅於鑄钅寫務,得古編鍾一,工不敢毀,乃藏於


    太常。鍾不知何代所作,其銘雲:“粵朕皇祖寶和鍾,粵斯萬年子子孫孫永寶用。”


    叩其聲,與樸鍾夷則清聲合,而其形側垂。瑗後改鑄,正其鈕使下垂,叩之,弇鬱


    而不揚。其钅博鍾又長角而震掉,聲不和。著作佐郎劉羲叟謂人曰:“此與周景王


    無射鍾無異,上將有眩惑之疾。”已而果然。


    於是範鎮言:“國家自用新樂,日食,星變,冬雷,秋電,大雨不時,寒暑不


    節,不和之氣,莫甚此者。去年十二月晦,大雨雪,大風,宮架輒壞;元日大朝會,


    樂作而陛下疾作。臣恐天意以為陛下不應變祖宗舊樂而輕用新樂也。乞下執政大臣


    參議,且用祖宗舊樂,以俟異時別加製作。”


    丁醜,詔太常恭謝,用舊樂。


    戊寅,詔招撫彭仕羲。


    是月,遼主如秋山,後從行,至殺虎林,命後賦詩,後應聲而成;遼主大喜,


    出示群臣。次日,行獵,有虎突出,遼主一發殪之,謂群臣曰:“力能伏虎,不愧


    皇後詩矣。”


    遼魏國王蕭惠卒,年七十四,後之父也。遺命家人薄葬。訃聞,遼主戩三日。


    九月,壬午,司馬光又上疏曰:“自古帝王,即位則立太子,此不易之道,其


    或捴謙未暇,則有司為請之,所以尊社稷,重宗廟,未聞人主以為諱也。及唐中葉,


    人主始有惡聞立嗣者,群臣莫敢發言,言則刑戮隨之,是以禍患相尋,不可複振。


    不知本強則茂,基壯則安。今日公卿至庶人,皆知當今之務,無此為大,而莫敢進


    言。向以水災親下明詔,勤求得失,臣安敢舍此大節,隱而不言!其餘瑣碎,豈足


    道哉?”時範鎮亦屢奏辭所除官,且乞因恭謝大禮決定大議。


    庚寅,命宰臣富弼攝事於太廟,樞密副使田況於皇後廟,程戡於奉慈廟。辛卯,


    恭謝天地於大慶殿,大赦,改元。丁酉,加恩百官。


    庚子,遼主如中京,祭聖宗、興宗於會安殿。


    癸卯,以侍禦史範師道知常州,殿中侍禦史趙抃知睦州。先是宰相劉沆進不以


    道,深疾言事官,因舉行禦史遷次之格,滿三歲者與知州。師道及抃嚐攻沆之短,


    至是抃等又乞避範鎮,各請補外,沆遂引格出之。中丞張昪等言沆挾私出禦史,請


    留抃及師道,不報。


    甲辰,詔三司置司編祿令,以知製誥吳奎、右司諫馬遵、殿中侍禦史呂景初為


    編定官,從樞密使韓琦言也。


    冬,十月,丁卯,出內藏庫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錢十萬貫,下河北市糴軍


    儲。


    辛未,以草澤雙流宋堂為國子四門助教。堂著書頗究時務,數為近臣所薦;至


    是翰林學士趙概又言其所著書,特錄之。


    丙子,遼主如中會川。


    十一月,辛巳,王德用罷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兼侍中,以判大名府賈昌朝為樞密


    使。翰林學士歐陽修言:“昌朝稟性回邪,頗知經術,能緣飾奸言,善為陰謀以陷


    害良士,小人朋附者眾,皆樂為其用。臣願速罷昌朝,還其舊任,天下幸甚!”


    是日,範鎮入對垂拱殿。鎮前後上章凡十九次,待罪幾百日,須發為白,至是


    泣以請。帝亦泣曰:“朕知卿言是也,當更俟三二年。”鎮由是卒辭言職,朝廷不


    能奪也。己醜,鎮複為起居舍人、充集賢殿修撰。


    庚寅,錄潭州進士楊謂為郊社齋郎。先是蠻猺數寇邊,史館檢討張芻責監潭州


    稅;及天章閣待製劉元瑜知潭州,芻遂以說幹元瑜,使謂入梅山招諭,其酋長四百


    餘人,皆出聽命,因厚犒之,籍以為民,凡千一百戶,故朝廷特錄為功。通梅山蓋


    自此始。


    癸巳,以草澤建安黃晞為大學助教,致仕。晞少通經,著《聱隅書》十卷。慶


    曆中,聘召不至。至是樞密使韓琦表薦之,受命一夕而卒。


    戊戌,遼以知左伊勒希巴事耶律囉勒為伊勒希巴,以北院大王耶律仙通知黃龍


    府事。都監耶律哈裏齊,先以使宋失辭免官,至是起為懷化軍節度使。


    遼主之為燕趙國王也,興宗以左中丞蕭惟信資性沉毅,篤誌好學,徙為燕趙王


    傅,諭之曰:“燕趙左右多麵諛,不聞忠言。汝當以道規誨,使知君臣之義,有不


    處王邸者,以名聞。”惟信輔導以禮,後遷北院樞密副使,坐事免官,至是複為樞


    密副使。


    甲辰,遼群臣上遼主尊號曰天祐皇帝,後曰懿德皇後。大赦。乙巳,遼主以皇


    太叔重元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徙封趙國王紮拉為魏國王,吳王尼嚕古進封楚國王,


    百官進遷有差。


    遼主謂南府宰相杜防曰:“朕以卿年老嗜酒,不欲煩以劇務,朝廷之事,總綱


    而已。”頃之,拜右丞相,加尚父。防旋卒,遼主歎悼,賵贈加等,官給葬具,贈


    中書令,諡元肅。


    帝之得疾也,賈昌朝陰結右班副都知武繼隆,令司天官二人於大慶殿庭兩府聚


    處,執狀抗言:“國家不當穿河於北方,致上休不安。”文彥博知其意,顧未有以


    製。數日,二人又上請皇後同聽政,亦繼隆所教也。史誌聰等以狀白執政,彥博召


    二人詰之曰:“天之變異,汝職所當言也,何得輒預國家大事!汝罪當族!”二人


    懼,色變,彥博曰:“觀汝,真狂愚耳,未忍治妝罪,自今無得複爾!”及議遣司


    天宮定六塔於京師方位,彥博複遣二人往。繼隆請留之,彥博曰:“彼何敢妄言,


    有人教之耳。”繼隆不敢對。二人至六塔,恐治前罪,乃更言:“六塔在東北,非


    正北,無害也。”


    十二月,戊申朔,右司諫呂景初言:“伏睹詔書,今後雖遇辰牌,當留一班,


    令台官上殿,欲望諫官同此。”從之。


    遼以韓王蕭阿喇為北院樞密使,徙王陳,與蕭革同掌國政。革謅諛不法,阿喇


    爭之不得,遽告歸,遼主由是惡之;旋除東京留守。


    壬子,兵部侍郎、平章事劉沆,罷為工部尚書、觀文殿大學士、知應天府。


    範師道、趙抃既出,禦史中丞張昪言:“天子耳目之官,用舍進退,必由陛下,


    奈何以宰相怒斥之!”又請與其屬俱出。吳中複指沆治溫成喪,天下謂之“劉彎”,


    俗謂鬻棺者為彎,則沆素行可知;沆亦極詆台官朋黨。先是狄青以禦史言罷柩密使,


    沆因奏:“禦史削陛下爪牙,將有不測之憂。”而昪等亦辨論不已,凡上十七章。


    沆知不勝,乃自請以本官兼一學士,守南京。尋詔沆遇大朝會,綴中書班。


    昪為中丞,彈劾無所避,帝謂昪曰:“卿孤立,乃能如是!”昪曰:“臣樸學


    愚忠,仰托聖主,是為不孤。今陛下之臣,持祿養交者多,忠心謀國者少,竊以為


    陛下乃孤立耳。”帝為之感動。


    以翰林學士、權知開封府曾公亮為給事中、參知政事,龍圖閣學士、知江寧府


    包拯為右司郎中,權知開封府。


    拯立朝剛嚴,聞者皆憚之,至於童稚婦女亦知其名,貴戚、宦官為之斂手。舊


    製,凡訟訴,不得徑造庭下,府吏坐門,先收狀牒,謂之牌司。拯開正門,徑使至


    庭自言曲直,吏不敢欺。時京師大水,因言中官。勢族築園榭多跨惠民河,故河塞


    不通,乃悉毀去。或持地券自言,有偽增步數者,皆審驗,劾奏之。


    甲寅,遼上太後尊號曰慈懿仁和文惠孝敬廣愛宗天皇太後。


    乙卯,以太子中允、天章閣侍講胡瑗管句太學。始,璦以保寧節度推官教授湖


    州,科條纖悉備具,以身先之,雖盛暑必公服坐堂上。嚴師弟子之禮,視諸生如其


    子弟,諸生亦親愛如其父兄,從遊者常數百人。慶曆中,興太學,下湖州取其法,


    著為令。璦既為學官,其徒益眾,太學至不能容。璦教人,隨材高下,衣服容止有


    度,人遇之,雖不識,皆知其為璦弟子也。於是擢為經筵,治太學如故。


    甲子,夏國主諒祚遣使來告其母密藏氏卒。初,密藏氏通於李守貴,又通吃多


    已。守貴憤怒,於是殺吃多已及密藏氏。諒祚母族鄂特彭乃族殺守貴,保養諒祚,


    以其女妻焉,時諒祚生九歲矣。


    乙醜,輟視朝,以諒祚母喪故也。


    ○仁宗體天法道極功全德神文聖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二年(遼清寧三年)


    春,正月,庚辰,遼主如鴨子河。


    癸未,翰林學士歐陽修權知貢舉。時士子尚為險怪奇澀之文,號太學體,修痛


    排抑之。榜出,囂薄之士,候修晨朝,群聚詆斥,或為祭文投其家。然文體自是遂


    變。


    丙戌,遼置倒塌嶺節度使。


    乙未,五國部長貢方物於遼。


    己亥,天章閣待製兼侍讀孫甫卒,特贈右諫議大夫。甫善持論,著《唐史記》,


    每言唐人行事以推見當時治亂,若身履其間。詔藏其書秘閣。


    二月,己酉,梓夔路三裏邨夷人寇淯井監。


    庚戌,遣使錄三京輔郡係囚。


    己未,遼主如大魚濼。


    壬戌,太子太師致仕杜衍卒。衍退寓南京凡十年,性不植產,第室卑漏,才數


    十楹,居之裕如也。出入從者十許人,烏帽皁履,衤弟袍革帶。親故或言宜為居士


    服,衍曰:“老而謝事,尚可竊高士名乎!”王洙謁告歸應天府,有詔撫問。及病,


    帝中使賜藥,挾醫往視,不及,卒,年八十,贈司徒兼侍中,諡正獻。衍臨終戒其


    子薄葬,自作遺疏,其略曰:“無以久安而忽邊防,無以既富而輕財用,宜早建儲


    副以安人心。”語不及私。


    澧州羅城洞蠻內寇,發兵擊走之。


    癸酉,山南東道節度使兼侍中王德用卒。德用,將家子,習知軍中情偽,以恩


    撫下,故多得士心,名聞外國,雖閭閻婦女小兒亦呼為黑王相公雲。


    是月,雄、霸州地震。


    三月,辛巳,遼以楚國王尼嚕古為武定軍節度使。


    丁亥,賜進士建安章衡等及第、出身、同出身。是歲,進士與殿試者始皆不落。


    己醜,賜諸科及第,又賜特奏名進士諸科同出身,補諸州長史、文學。


    乙未,遼遣林牙耶律防等來請禦容。戊戌,以禦史中丞張昪為回謝使,單州防


    禦使劉永年副之。初,遼興宗致其畫像及聖宗畫像凡二軸,請易真宗及帝禦容,既


    許之,會興宗晏駕,遂寢。至是遣使再請,故命昪等傳命,令更持新主畫像來即予


    之。翰林學士胡宿草國書,奏曰:“陛下先已許之,今不與,則傷信矣。”不從。


    昪等至遼,遼主欲先得聖容。昪曰:“昔興宗弟也,弟先麵兄,於理為順。況今南


    朝乃伯父之尊,當先致恭。”遼人不能對。


    庚子,判陳州、護國節度使、同平章事狄青卒。帝發哀苑中,贈中書令,諡武


    襄。


    青為人,謹密寡言,計事必審中機會而後發。師行,先正部伍,明賞罰,與士


    卒同甘苦,雖敵卒犯之,無一人敢先後者,故其出常有功。尤喜推其功以與將佐,


    始與孫沔破賊,謀一出青,賊已平,經製餘事悉以委沔,退然如不用意者。沔始服


    其勇,既又服其為人,自以為莫及也。尹洙以貶死,青悉力周其家事。嚐有持狄梁


    公畫像及告身詣青,以為青遠祖;青謝曰:“一時遭際,安敢自附梁公!”厚贈其


    人而遣之。


    夏,四月,丙辰,遼主清暑永安山。


    丁巳,徙知常州、侍禦史範師道為廣南東路轉運使。舊補攝官皆委吏胥,無先


    後遠近之差,師道始置籍次第之。


    己巳,以殿中侍禦史裏行吳中複為殿中侍禦史、充言事禦史,從中丞張昪言也。


    辛未,通判黃州趙至忠上《遼地圖》及《雜記》十卷。


    癸酉,以彭仕羲未降,遣官安撫湖北。


    甲戌,司天監言:“據《崇天曆》,己亥年日當食正月朔,乞定戊戌年十二月


    為閏以避之。”詔不許。


    火峒蠻儂宗旦聚眾人寇。宗旦者,智高之族也。知邕州蕭注欲大發峒丁擊之,


    知桂州蕭固獨請以敕招降。轉運使王罕以為宗旦保山溪篁竹間,苟設伏要我軍,未


    可必勝,徒滋邊患,乃獨領兵次境上,使人招宗旦子日新,謂曰:“汝父內為交趾


    所仇,外為邊臣希賞之餌。歸報汝父,可擇利而行。”於是宗旦父子皆降,南事遂


    定。以宗旦為忠武將軍,日新為三班奉職。


    五月,庚辰,並代鈐轄、管句麟府軍馬開封郭恩與夏人戰於斷道塢,死之。走


    馬承受黃道元、府州寧府寨監押劉慶被執,死傷數百人,亡失器甲馬匹甚眾。詔贈


    恩同州觀察使,封其妻,官其子弟有差,給舊俸三年。


    癸未,賜國子博士寇諲銀絹五十兩匹,諲上其祖準所著文集也。


    甲申,改築禖壇於圜丘東南。


    己亥,遼主如慶陵,獻酎於金殿、同天殿。


    六月,壬子,以汝州龍山孔日攵為校書郎,致仕,絳州稷山韓退為安逸處士,


    翰林學士承旨孫抃等薦二人有行義故也。


    自趙彥若製策不入等,閱四年,遂無應科者。帝曰:“豈朕待之不至邪?”丁


    巳,詔:“朝廷設製科以取天下美異之士,嚐以推恩過厚而難其選,所取不過三二


    人,甚非所以廣詳延之路也。其令兩製以上同議之!”既而孫抃等言:“太常博士


    以下至選人、草澤人應製科者,並聽待製以上奏舉,無得自陳,內草澤人亦許本路


    轉運使奏舉。其行不如所學,並坐舉者。其進用差次,不得引舊例超擢。”從之。


    戊午,夏國主諒祚遣人來謝吊祭。


    戊辰,以淑妃苗氏為貴妃,兗國公主之母也。公主將出降,故有是命。舊時公


    主受封降製,有冊命之文,不行禮,隻以綸告進內。於是翰林學士胡宿疏論之,不


    從。


    辛未,遼以魏國王紮拉為特裏袞、同知樞密院事。


    秋,七月,辛巳,詔河北諸道部署,分遣兵官教閱所部軍。


    甲申,遼南京地震,赦其境內。


    乙酉,遼主如秋山。


    辛卯,令翰林學士承旨孫抃、禦史中丞張昪磨勘轉運使及提點刑獄課績。初,


    知諫院張旭,言朝廷有意天下之治,宜自轉運使始,因上選用、責任、考課三法,


    故以命昪等,然卒亦無所進退焉。


    壬辰,知麟州武戡,除名,江州編管,坐與夏人戰斷道塢而棄軍先入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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