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若微心想,誰知你前腳兒在哪個殿裏懷裏摟著誰?可是聞上去隻有淡淡的龍檀香,並沒有女人的脂粉香氣,心裏這才舒服些。


    “母妃賞了些養身的補藥!”朱瞻基湊在若微耳邊低語著。


    若微把頭一扭:“反正也沒有我的分!”“誰說的?”瞻基看著他:“我的若微真是被寵壞了,怎麽變成了小氣包。


    母妃特意囑了,除了善祥的那份,再就是你了。


    母妃還說,若微如此聰慧,生的孩子定是出眾不凡。


    ”“真的?太子妃真這樣說?”若微長長的睫毛忽閃著,清純至極。


    瞻基點了點頭:“如今可放心了吧!”“我有什麽可不放心的?”若微心裏美滋滋的,可是嘴上還較著勁。


    瞻基伸手在她額頭上輕輕一戳:“調皮,你若放心,為何連著幾日睡不安穩?連帶著這屋裏的丫頭們都沒精打采的。


    這大白天的倒是呼呼睡得挺踏實。


    要是有壞人進來,被什麽登徒子占了便宜,都不知道!”“壞人?除了你,還能有誰?”若微咯咯一陣壞笑,突然撫著瞻基的胸口說道:“剛剛踢疼了沒有?”瞻基麵上立即浮起痛苦的表情,眼睛微閉,身子一歪:“疼,疼死了!”“瞻基,瞻基!”若微趴在他身邊又是搖晃,又是一陣亂捶。


    瞻基終於長長出了一口氣:“都說了疼,你怎麽還打?”若微笑嘻嘻的,一臉得意:“沒辦法,我一見到你,就會想起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場麵,想到你像親我一樣去親她,還有……所以我生氣呀,我就忍不住要打你!”“哼!”瞻基坐起身,理了理袍袖,繃著臉,“孫若微,大唐長孫皇後的《女則》、本朝仁孝皇後的《女訓》,你看過沒有?為女子者,不爭不妒才是有德,你知也不知?若是母妃也像你也一般善妒,那父王縱使有十個身子也不夠挨的。


    ”“不聽,不聽!”若微以手捂耳,一雙玉腿來回亂踢:“那些《女則》《女訓》都是皇後、正妃寫出來教訓人的。


    我又不是正室,隻是個小妾,我才不要賢良淑德呢,我就是善妒,就是小氣……”瞻基瞪著她半晌無語,一雙手牢牢按在她的腿上,憋了半天才說道:“以後,不許你把腿露給別人看!”“哼!”若微一邊往腳上套著襪套,一邊氣呼呼地說:“那要看你對我好不好了,就許人家當街露臂,為什麽不許我露腿?你要對我不好,我也上街露腿選夫去!”“你!”瞻基惱也惱不得,知她提的自是當日胡善祥之事,這是她心底永遠的痛,所以也不好與她爭辯,隻是轉過身,暗暗歎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若微柔軟的手臂輕輕環住他的身子,把臉靠在他的脖頸處,氣息如蘭,幽幽說道:“殿下請放心,若微知道分寸,隻是心裏難過,跟殿下嬉笑一番,不會真的不明事理。


    胡姐姐是聖上欽定的正妃,明媒正娶,如今又跟殿下圓了房。


    若微明白,以後事事以她為尊,不會有半點兒逾越的。


    就是那媚兒與雪柔,也會好好相處,不會讓殿下為難的!”“若微!”瞻基聽她語氣肅然,一派誠摯,心中反而十分不忍,他轉過身,將她摟在懷裏,讓她的頭緊緊貼著自己的心,以手輕輕撫著她的背:“若微,你記住,善祥也好,媚兒、雪柔也好,甚至是日後其他女子,就算我召她們侍寢,與她們歡愉應對,可是對她們而言,我是皇太孫,是殿下。


    對你,是夫,是瞻哥哥。


    我永遠不會對你稱孤道寡,因為有你,我何其幸運。


    以後,我們兩人獨處的時候,你不要稱我殿下,我隻是你的瞻基。


    ”“瞻基!”若微緊緊忍著心中的酸楚,依偎在她的懷裏,呢喃著,輕喚著,十遍、百遍、千遍……


    第132節:春江花月夜


    第二十五章春江花月夜永樂十九年正月初一,大明天子朱棣在新落成的都城北京紫禁城的華蓋殿裏,接受著文武百官和四方使臣的朝賀。


    同樣是這一天,在天安門金水橋下,天沒亮就匯集起不少人。


    這些人都是北京城郊十裏八鄉選出的德高望重的長者,他們代表全村或者全鄉的百姓在這裏聆聽聖訓,瞻仰聖顏。


    這是大明朝自永樂帝朱棣遷都北京以後的新規矩,每逢初一,天子就會登上高高的城樓,站在這兒,與百姓見麵,親自發布一些訓誡與恩旨。


    第133節:春江花月夜


    既是親民之舉也是讓百姓沐及天恩的意思。


    從初一夜裏就開始飄飄揚揚地下起雪來,雪花如鵝毛一般,不多時便給街巷鋪了一層白茫茫的毯子。


    宮裏茶水間的太監們紛紛手提大銅壺,為等候在此的百姓倒上一杯熱茶,暖暖身子。


    當陽光升起的時候,朱棣出現在城樓之上。


    於是百姓們紛紛下跪,山呼萬歲!朱棣仰天長笑,氣吞山河:“瑞雪兆豐年,永樂十九年,一定是個好年景!眾鄉親回去好生過年,來年早早翻地播種,莫要誤了農時,辜負了老天賜予的好年景!”百姓們歡呼著,跳躍著,更有年長者熱淚盈眶。


    是啊,原來天子也知道莊稼地裏的事情,高高在上的真龍天子,居然這樣惦記著百姓的生計,怎能不讓人感動呢?朱瞻基站在朱棣的身後,看著他揮舞著右手,麵上是從未有過的慈祥與和藹,而城樓下是振臂高呼的百姓,耳邊聽到的是一浪高過一浪的發自肺腑的“萬歲!萬歲!萬萬歲”!朱瞻基心中感慨頗多,為君者,不管臣子們如何歌功頌德,也不論史官手中的那隻筆如何記載,更不用去理會千秋萬代之後,後人的評說與議論,隻要能讓百姓發自內心的稱讚,這才是真正的有道明君。


    跟在朱棣後麵,在城樓上給百姓們賜了聖訓,又隨朱棣在乾清宮接受百官及四方使臣的覲見之後,朱瞻基這才帶著隨從與小善子來到了太子宮。


    太子宮的東殿之內,太子妃特意設了宴席,此時胡善祥與若微等人正圍坐在暖閣之內。


    “皇太孫殿下到!”小太監唱奏一聲。


    若微剛待起身,坐在外首的袁媚兒已經搶先走了過去,先是一個福禮,然後伸手幫瞻基除下紫貂皮大氅,朱瞻基微微一笑:“有勞了!”太子妃身邊的管事姑姑慧珠撲哧一笑,衝著太子妃說道:“咱們皇太孫真是文雅,這就是書裏說的相敬如賓吧!”太子妃也笑了,衝瞻基招了招手:“來,就等你開席了!”朱瞻基大步走到太子妃身邊坐下,目光快速地掃了一眼若微,看她麵色如常,這才安心。


    第134節:春江花月夜


    前一刻還是笑意連連,跟大夥說著笑話的袁媚兒卻沒有笑,把嘴一撇,那小模樣看著煞是可憐,低著頭坐回位子上。


    太子妃看在眼裏不由問道:“媚兒這是怎麽了?”袁媚兒低著頭,輕聲說了句:“可不是相敬如冰嗎?隻是這冰字原是水字旁的!”此話一出,滿桌寂靜。


    太子妃的目光掃過朱瞻基,朱瞻基一臉沉靜,又看了看胡善祥,隻見她眼神一暗,低下了頭。


    太子妃又拿眼瞥了一眼曹雪柔,曹雪柔嘴角微微抽搐著,似乎想笑,可是怔怔之後,那笑卻比哭還要難看。


    太子妃心裏仿佛明白了,最終把目光久久地停在若微的臉上。


    早在媚兒說出那句話的時候,若微心中就大呼糟糕,如今見太子妃盯著自己,更是七上八下的,又不好開口,隻是一雙手默默揉著自己的衣帶,有些緊張。


    太子妃淡淡地笑了,扭過臉去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慧珠:“瞧,這府裏沒有一個老成穩重的管事就是不行。


    這媚兒都叫屈了,也不知她們小夫妻幾個平日是怎麽相處的。


    這蘇嬤嬤也跟本宮說了,如今年紀大了,好多事情想管,也沒那個力氣了。


    慧珠,今兒你就收拾收拾,隨太孫妃回府,幫著她打理打理吧。


    ”“是!”慧珠微微頷首,連連稱是。


    “母妃!”瞻基看了一眼若微,他早已知道慧珠原名胡善圖,是善祥的親姐姐,自然知道太子妃此舉的目的,恐怕慧珠入府之後會多有不便,於是便要開口推托。


    “好了,傳膳吧!”太子妃淡然一笑,“你們幾個多吃點,母妃還等著你們的好消息呢!”“母妃!”胡善祥深深低下了頭,麵上含羞。


    “好一個婆慈媳孝的和睦場麵!”若微唇上微微帶笑,隻是暗暗心寒。


    曹雪柔不經意間抬起頭,正對上朱瞻基那柔情似水的眸子,雖然那眸子裏的情不是為了自己,但是她依舊裝著恍然不知,優雅地輕輕一笑,朱瞻基看了遂衝她微微點頭。


    “好個袁媚兒,這才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以為自己在太子妃麵前可以倚小賣小、裝巧弄乖,讓太子妃憐惜於她,也好促成她和皇太孫的好事。


    卻沒成想,太子妃順勢將慧珠派到太孫府,如此一來,這府中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太子妃的眼睛。


    以後就想弄出什麽花樣也難,更何況太子妃此舉正是明擺著在幫襯太孫妃。


    ”


    第135節:春江花月夜


    曹雪柔看著太子妃那端莊慈祥的神態,突然間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太子妃為何放著從小看大的孫若微不疼惜,反而是一味偏幫胡善祥?以前自己也很是不解,現在她才終於明白了。


    這就是嫡庶的差別。


    太子妃其實疼惜的也不是胡善祥,而隻是那個太孫妃的位子,也許因為她自己就是正妃,正妃的難處與苦楚,她自然最清楚。


    是了,常聽人說這皇太子最寵的是太子宮的一位郭貴嬪,如今已經很少進太子妃的寢殿了,也許正是如此,她才會對胡善祥生出幾分憐惜與偏愛。


    好險呀!曹雪柔心中暗暗發冷。


    她心中暗想,看來此時唯有不露聲色、不爭不鬧、平安度日才是上上之策。


    曹雪柔想明白了,臉上也越發柔和起來,不時地給身旁的袁媚兒夾個菜,眼神兒交錯時,衝胡善祥微微一笑,然後就是安安靜靜吃著自己麵前的那幾道菜。


    如此,不僅是太子妃,就是朱瞻基看來,這一妃三嬪當中,最賢淑溫順,不爭不妒的人便是她了。


    吃過飯,謝了恩,拜別太子妃之後,各自乘上車馬回府。


    回到迎暉殿,若微就覺得全身發冷,乏力得很,早早的讓司音、司棋關了院門,在東暖閣的暖炕上躺下。


    正在似睡非睡之間,聽得紫煙的聲音響起:“主子,殿下來了!”朱瞻基脫下外衣,坐在炕邊,輕輕推著她。


    “殿下!”紫煙走進來,遞上香茶,“主子一回來就喊累,剛還說手腳冰涼,冷得難受,怕是受風了吧!”朱瞻基立即伸出手探到裏麵,放在她的額上:“是嗎?受了風了,這可怎麽好?前兒是你說的初一晚上要在雪夜裏放煙火的。


    我在沁芳亭都備好酒菜了,也升了火盆,置了暖圍,原本想著咱們坐在裏麵看著,讓小善子帶人在山底下放煙花。


    怎麽樣?現在咱們還去是不去?”若微原本懶懶的,聽他如此一說,立即坐起身:“當然去了,不說我還忘了!”說著又下去穿鞋。


    “咦?主子怎麽風一陣雨一陣的?”紫煙瞪大了眼睛滿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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