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一夕之後,就是三年孤寂的日子。


    雖然有一妃兩嬪在府中,但是他仿若無物,不理不睬,倒也相安無事。


    三年之後,若微歸來,小別的重逢與新婚的柔情蜜意,才讓他真正領略到男女之間恩愛歡愉的幸福與快活。


    若微柔媚嬌巧,與她在一起時如行雲流水,隻恨夜太短,總希望時時守在一處,親昵起來也沒完沒了。


    與胡善祥在一起,他從內心深處有一大半是不情願,因為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她再好,也是別人強壓給自己的伴侶,所以總是會有一種自然而然的抵觸情緒。


    而另一半的勉強似乎就是一種責任,總是當成一項任務來完成,或者是為了讓母妃不去責怪若微的一種妥協與平衡,所以在敷衍中帶著幾分無奈,更談不上什麽快樂。


    胡善祥與若微不同,沒有靈動,沒有柔媚,更沒有纖纖玉手在身體上撫觸所帶來的快感。


    她中規中矩、穩重而端莊,從來隻是被動地接受,在她的臉上永遠不會看到若微那種滿足的笑臉和縱情歡愉之後的喜悅,可是今天,她為何這樣主動?瞻基一時之間沒了分寸。


    就在此時,車輪一停。


    車外響起小善子的聲音:“殿下,到了!”如同驚雷一般,胡善祥立即從朱瞻基懷裏直起身子,以手扶了扶鬢發,正了正衣衫。


    又含羞帶笑地看著瞻基,瞻基輕咳一聲,立時有隨侍的太監上前打開門簾,朱瞻基身子剛剛向外一探。


    就看到遠遠地駛來一輛馬車,趕車的正是趙四。


    朱瞻基心中莫名抽搐了一下,立即下了馬車站在府門外。


    與此同時趙四也跳下馬車,撲通一聲重重跪倒在朱瞻基的麵前。


    朱瞻基心中立時湧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趙四跪在地上,大氣兒也不敢出。


    胡善祥被侍女們攙扶著下了馬車,看著此情此景不由十分納悶:“怎麽回事?你先起來回話!”趙四依舊把頭伏在地上:“回稟殿下,微主子……”趙四鼓起勇氣,隻是話還未說完朱瞻基臉上立時神情大變,他幾步走到馬車前一掀車簾,隻看到紫煙兩眼紅腫、滿麵淚痕,目光癡癡呆呆的,也不請安也不答話,懷裏緊緊抱著一物。


    朱瞻基定睛一看,分明是自己那件雪狐大氅。


    第172節:突遇險境生


    朱瞻基隻覺得腦子裏嗡的一下,仿佛被什麽東西炸了似的,頭痛欲裂。


    他伸手扯過那件大氅,隻是沒想到自己扯到手中的竟然是一片碎布而已,這才發現紫煙手中抱著的都是七零八落的碎片。


    “紫煙,出什麽事了?快說,你快說!”朱瞻基急了,一陣怒吼,額上青筋突顯。


    府門口的侍衛與原本候在此處準備接駕的侍女、太監,幾十口子全部跪倒在地,誰也沒見過一向溫和內斂的皇太孫發過如此雷霆之怒。


    紫煙隻是一味地抱著那堆衣服,眼淚縱橫,卻並不開口。


    趙四跪著爬到朱瞻基身前:“回殿下,今兒殿下走後,微主子還是執意要去西山賞雪!”“說下去!”朱瞻基心中已然涼了半截,隻是此時他還抱著一線希望,盡量克製自己的情緒,目光緊盯著趙四。


    “到了西山半山腰,這車上不去,微主子就和紫煙姑娘步行上山。


    奴才一再勸說,這山上空寂無人,怕有個閃失,可是微主子說隻是在觀景亭看看雪景,不妨事的。


    後來眼見著她們上了山。


    奴才就在底下等著,左等不回右等也不回,實在放心不下,這才上山去找。


    誰知……”說到此處,趙四又卡殼了。


    朱瞻基深深吸了口氣,袖中雙拳已然緊緊握起,眉頭也緊緊擰在一起,一雙俊目說不出的冷俏與肅然,隻盯著趙四並不言語。


    小善子走過來,狠狠踢了一腳趙四:“撿要緊的說,殿下麵前回話,又不是書場說書,快點說下去!”“是,是!”趙四叩頭如搗蒜。


    “奴才上至觀景亭,隻看到紫煙姑娘暈倒在雪地裏,衣服也浸濕了,身上也凍傷了,也不知躺了多久。


    奴才就知道事情有變,趕緊走過去把紫煙姑娘喊醒。


    誰知她醒後,就一個勁兒地大哭,然後我們在不遠處就撿到微主子的這件大氅,已經成了碎片,聽紫煙姑娘說,是遇到了護林犬,她一急就暈過去了,而微主子……”


    第173節:夜尋佳人影


    第四卷揉碎桃花紅滿地第三十一章夜尋佳人影“天啊!”這時從府內跑出了湘汀、司音等在若微房裏侍候的人,剛好聽到這句,湘汀顧不得主子們在場,立即衝上前去一把將紫煙拽下馬車,她用手狠狠晃著紫煙:“紫煙,紫煙,咱們主子呢?”紫煙仍癡癡呆呆地隻是一味地哭,並不答話。


    湘汀心裏又急又悲,於是發了狠,伸手就在紫煙臉上重重扇了兩個耳光。


    紫煙這才如夢初醒,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撲在湘汀懷裏泣不成聲:“湘汀,主子,主子遇難了,我們隻撿到她的衣衫,還有血。


    雪地裏有血跡,一定是她的,是被惡犬咬了,還是摔到山下去了……”湘汀猛地推開紫煙,用手狠狠在紫煙臉上又是一巴掌:“被豬油蒙了心的蠢東西!莫要胡說,咱們微主子一向福大命大!你忘記前些年,在棲霞山上兩次遇險,最後不都是平安歸來嗎?如今,微主子又得殿下如此眷顧,怎麽可能會突然遇難?這中間定是出了什麽岔子,也許是主子被什麽事絆住了,再或者是找不到下山的路,正在四處找尋著出路。


    又或是遇到什麽好心人給救下了,這都說不準。


    主子還沒怎麽著,你少在這兒號喪添堵!”一語點醒夢中人,湘汀的一番話,不僅點醒了紫煙,更點醒了朱瞻基。


    朱瞻基看了看湘汀,眼中全是讚許之色:“湘汀,你且帶著她們幾個回去,把房裏弄得暖暖的,再讓府中的醫官全都待命,備好治外傷和凍傷的良藥,再通知廚房備下暖身的燉品。


    ”湘汀點了點頭。


    朱瞻基一回身,小善子已經將他的蒙古良駒牽了過來,朱瞻基飛身上馬,又指著門口的侍衛:“通知府內親兵,隨本王前去西山!”“是!”侍衛立即進去通傳,不多時,點齊五百當值親兵,齊刷刷地翻身上馬。


    朱瞻基剛待策馬揚鞭,隻聽紫煙哭著攔在馬前:“殿下,奴婢認得路,奴婢與殿下同去!”朱瞻基微一思忖,伸手將紫煙拽上馬,雙腿一夾馬腹,打馬前行,終於領兵飛馳而去。


    第174節:夜尋佳人影


    府門外,胡善祥看著朱瞻基與眾親兵馬隊遠遠消失在暮色中,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不知是喜是憂,隻是原本對孫若微的嫉恨又添了幾重。


    以前殿下在閨房之內對她的寵愛,這府中上下也隻是近身侍候的人才知道。


    如今可倒好,在這皇太孫府門口,當著仆役、侍女、太監、侍衛幾百口子人,皇太孫的癡情與抓狂,盡顯無餘,全都被人看在眼裏。


    胡善祥強忍著心中惡氣,剛想入府又看到依舊跪在一邊的趙四,這才歎了口氣,以無比賢良的姿態說道:“去吧,這是突來的禍端,原本與你無幹,先下去歇息吧!”趙四原本以為皇太孫在盛怒之下,自己小命也許不保。


    現在聽皇太孫妃如此說,如同得到大赦一般,口中立即稱頌:“皇太孫妃聖明!”自然是一番千恩萬謝。


    胡善祥又看了看眾人:“都下去吧,各歸各處,今兒晚上都給本妃打起精神來,盡心值守,不容有失!”“是!”回到自己的寢殿,慧珠與蘇嬤嬤、梅影、落雪等人立即迎上前來,梅影、落雪侍候她更衣、淨手、潔麵。


    慧珠奉上香茶,蘇嬤嬤在貴妃榻上放好靠枕,扶著她坐了上去。


    靠在榻上,喝了一口熱茶,稍稍定了定神。


    蘇嬤嬤滿臉堆笑:“娘娘,聽說了嗎?那位微主子,出事了!”語氣中透著幾分幸災樂禍。


    胡善祥把臉一沉:“嬤嬤,本妃累了,你們都下去吧,慧珠留下!”“是!”蘇嬤嬤雖然稍稍有些意外,還是招呼著其他人退了出去。


    當室內隻剩下慧珠與胡善祥兩人的時候。


    胡善祥盯著慧珠問道:“姐姐,西山的險情,是天災,還是人禍?”慧珠麵上原本帶著三分笑,如今聽她如此一問,立時沉了臉:“妹妹說呢?”胡善祥看著她的神色,心中已全然明白。


    她輕輕搖了搖頭,身子向後一仰躺在榻上半眯著眼睛說道:“姐姐在家時的名字為善圖,為何後來入宮卻偏偏改了名字?”慧珠不知道此時此刻,她為何突然問起這個,隻好據實回道:“太子妃認為‘善圖’二字太過直白,在她宮中叫著不太合適,況且當時我們一同分到太子妃宮中的小宮女,都是珠字輩的。


    太子妃為我們幾個重新起名,叫做金珠、銀珠、慧珠、麗珠、賢珠、錦珠,就像後來的碧落、碧月、湘汀、夢汀一般。


    ”


    第175節:夜尋佳人影


    胡善祥點了點頭:“昔日的六珠,如今出頭的成為有品級的女官,隻有姐姐一人,是也不是?”慧珠聽她如此說,更是有些莫名其妙,挨著胡善祥坐在她的榻邊:“娘娘,今兒這是怎麽了?”胡善祥歎了口氣:“姐姐,心急吃不到熱豆腐,妹妹是怕姐姐這招棋走得太急、太險,反而會輸了局勢!”“啊?”慧珠心裏咯噔一下不由眼皮亂跳,“娘娘!”胡善祥唇邊浮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本妃現在倒是祈禱上蒼能讓孫若微平安歸來。


    ”“娘娘?”慧珠頓時愕住了。


    胡善祥看著她,眼中神色有些幽怨:“姐姐不會下棋,自然不知道下棋的樂趣。


    要棋逢對手,於棋盤上殺個你死我活,旁人看著慘烈,而下棋的人樂趣自知。


    若是為了贏棋,讓對手永遠消失,那自然也就沒了樂趣。


    現在不同往昔,即使她在府中,本妃也有信心從她身邊將殿下的心贏回來。


    可是如果她死了,姐姐想想,妹妹如何去跟一個死人爭呢?”慧珠仿佛被問倒了,一時竟無言以對。


    胡善祥又說:“況且,此時出手實在不是時候。


    她與殿下久別重逢,正是如膠似漆之時,此時離去,殿下心中記得的自然永遠是她的美好,旁人就再也入不得他的眼。


    我並不要她死,就是想要讓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在殿下心中慢慢消失,這樣才能對得起我這些年所受的苦。


    ”“娘娘……”慧珠望著一臉篤定的胡善祥,分明有些恍惚,麵前此人還是自己那個天真直爽的小妹嗎?西山斷崖內的石穴中。


    若微靠在石椅上全身脫力,隻覺得頭重腳輕眩暈得厲害。


    而對麵盤腿端然穩坐的大漢,借著石窟內的燈火,仔細打量著若微,眼中還有幾分戲謔之意:“小丫頭,這就怕了?受傷的還沒怎樣,你這個醫者反而先倒下了?”若微一臉苦笑,想起剛剛自己那麽大的膽子,用那柄在火上反複燒烤之後去了毒的匕首生生地剜入他的肩頭,因為找不準位置有好幾刀都白白割了好地方。


    原本他肩頭就有傷,經過自己的處理,更加血肉模糊。


    中間自己有好幾次都扭頭嘔吐不止,強忍著驚懼與恐慌,才勉強取出鋼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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