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南京神策門外紅土山這裏戰旗如雲,各路將士從四麵八方匯集這裏,除了燕


    王秦日綱的帥旗外,還有冬官丞相陳玉成的旗幟,春官丞相塗正坤、地官副丞相李


    秀成、夏宮又副丞相周勝坤、夏宮副丞相陳仕章都奉調來援瓜洲、鎮江。


    這裏正舉行誓師大會,秦日綱在炮聲中登台,在歡呼聲中,無數麵戰旗向天空


    舉著。


    2.鎮江江麵上(一八五六年三月十五日)


    在一條小船中,秦日綱對李秀成、陳玉成說:“你們既然已經由湯水上遊迂回


    倉頭,張國梁就被隔斷了。”


    陳玉成說:“應當讓鎮江的吳如孝接應援軍,裏外夾擊更好。”


    秦日綱說:“向榮還做前堵後追的美夢呢。兩天前,他急令鄧紹良赴龍潭總統


    各軍,調張國梁回防仙鶴門,我們的最前麵,是陳玉成你的防地,已與吳如孝控製


    的黃泥洲僅隔三十裏。”


    李秀成說:“我們應當乘虛打通沿江交通線。”


    陳玉成說:“我去一趟鎮江。”


    秦日綱驚問:“你親自去鎮江?那可太危險了。”


    陳玉成說:“我帶本部人馬衝人黃泥洲,與吳如孝合兵向外打,李丞相由外向


    裏打,可以奏效。”


    秦日綱說:“好,就這麽辦吧。”


    3.鎮江外圍這裏正展開一場大戰,陳玉成、吳如孝率兵何外猛衝,李秀成則由


    外向裏猛攻吉爾杭阿大營。


    張國梁的大營一座一座被攻占、焚毀,張國梁帶兵敗走。


    太平軍在鎮江會師,歡呼聲震天。


    秦日綱在戰船上高叫:“乘勝追擊,擊破清妖江北大營!”


    4.江西樟樹鎮(一八五六年三月十六日)


    曾國藩召來周鳳山、李元度商討對策。曾國藩說:“石達開太厲害了,他們的


    北路已占了新昌後又攻下奉新、靖安、安義,現在連南康、建昌、義寧也都占去了。


    中路更是來勢凶猛,是石達開親自率領,他們攻下吉安,已經威逼南昌了。你們守


    的樟樹,西近瑞州、臨江,東接撫州、建昌,是南昌的咽喉,我們如頂不住,江西


    就完了。”


    周鳳山說:“地方團練不堪一擊,該從湖南再調一些老湘營過來。”


    曾國藩說:“牽一發動全身,不敢再動,二位好自為之吧。”


    5.樟樹外圍(一八五六年三月二十二日)


    石達開在軍陣前指揮,他發布命令說:“由張逸謀丞相為一路,以檢點黃添用


    為一路,以軍略餘子安為一路,我自領一路,四路猛攻樟樹,不給湘軍喘息機會,


    如破了樟樹,黃添用、餘子安立即率部攻打撫州、建昌。”


    各將均大聲喊:“遵命。”


    6.樟樹太平軍多路掩殺而來,周鳳山的湘軍被圍住,四處逃竄。


    周鳳山眼看著跟他出來的官員一個個喪命,隻他帶三五騎殺了出去。


    7.撤往南昌路上(一八五六年三月二十四日)


    曾國藩、曾國筌帶領親兵幾百人狼狽後退,周鳳山跟在後麵。在經過一個小村


    莊時,一群孩子出來看熱鬧,拍手打掌地唱著什麽歌謠。


    疲累不堪的曾國藩說:“在這歇歇,吃點飯吧。”


    曾國筌命令士兵:“在村口放幾組哨兵,千萬不能麻痹。”


    曾國藩從馬上下來,坐到盧六給他支起來的馬紮上,捶著腫了的腿。他聽孩子


    們拍著手唱得挺好聽,就招他們:“過來,你們唱的是什麽呀?”


    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說:“破了鑼,倒了塔,殺了馬,飛了鳳,徒留一個人也沒


    用。”


    曾國藩不解:“這是什麽意思?”


    那個孩子說:“破了鑼,是說羅澤南,倒了塔,是塔齊布,馬呢……”


    “別說了!”曾國筌狠狠踢了孩子一腳,孩子們一哄而散。


    曾國藩說:“民謠可殺人啊!可惜羅澤南,一員悍將,在武昌城下殞命,塔齊


    布何其英勇,也死了……”


    曾國筌說:“我們總還是打了很多勝仗的。”


    曾國藩說:“我原來想,訓練一支精幹軍旅,可一鼓作氣蕩平賊寇,如今想來,


    未免輕敵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當個輕輕鬆鬆的京官有多自在。何必這樣奔波,


    有時竟如喪家之犬。”


    曾國筌也歎了口氣。


    8.東王府便殿(一八五六年四月一日)


    楊秀清從來沒有這樣興奮、激動,雖然他沒有笑,可說話語氣高昂:“擺慶功


    宴!五個月時間,石達開竟占了江西八府五十個縣,帥才,帥才。”


    陳承瑢:“翼王意思,要好好經略一番江西,讓天朝田畝製度在江西實行一回,


    還要委派鄉官,實行收稅。”


    “好。”楊秀清說,“今後在皖北、皖南也要這樣辦,以前占了丟,丟了占,


    沒有後方不行,光武昌就占了三回,損失了多少弟兄啊。”


    9.洪宣嬌家江元拔在北京死難了,汪一中代替了他的角色,自願為洪宣嬌當牌


    刀手。


    洪宣嬌正在請禦醫治療,她從北京幾經周折回到南京就大病了一場。


    禦醫號過脈,對臥床的洪宣嬌說:“氣色好多了,脈息也不那麽沉了,再吃幾


    劑藥就能全好。”說畢出去,在客廳坐下,汪一中看著他開方子。


    傅善祥帶著宮女來了,官女捧著個脫胎漆的漆盒,她對洪宣嬌說:“我叫人煮


    了點冰糖蓮子,喝了敗火。”


    洪宣嬌在枕上搖了搖頭,說聲:“謝謝。”


    傅善祥拉著她的手,說:“你真是九死一生啊,你知道太平天國裏叫你什麽嗎?”


    洪宣嬌笑著問:“叫我什麽?”


    “太平之花。”傅善祥說,“你真配呀。”


    “我都老了,還花呢。”洪宣嬌笑了。


    “你才二十四五歲就說老了?”傅善祥說,“一朵花才開呀。”


    “早已香消玉殞了。”洪宣嬌說,“我躺在棺材裏那一會兒,我的靈魂已經隨


    著林鳳祥去了。如今躺在這裏的,不過是個軀殼而已。”


    “你這一生夠叫人羨慕的了。”傅善祥說,“敢愛,敢恨,大喜大悲,不像我,


    算個什麽呢?”她說這話時心裏隱隱作痛。


    望著傅善祥一臉憂威之色,洪宣嬌說:“他不是對你很好嗎?聽說天王幾次宣


    你,他都不準你去。”


    “我既非明媒正娶,又非妃嬪,”傅善祥說,“一個玩偶而已。他高興了,就


    把我看成玩物,他發怒了,我就是他的出氣筒。”她第一次對別人道出隱憂隱情。


    “這不行。”洪宣嬌說,“你讓他正式封你為王娘。”


    “我不敢說。”傅善祥說,“也沒意思。”


    “你怕什麽?你選擇他最高興的時候,譬如晚上……”


    傅善祥垂下淚來,她羞紅了臉,輕聲說:“他就是在那種時候,也沒有笑容,


    好像天生是不會笑的。”


    洪宣嬌忍不住笑了起來:“唉呀,天下有這樣的男人!”


    傅善祥說:“不過,你得承認,他這人是管理國家的人才,太平天國不能沒有


    他。”


    洪宣嬌笑道:“說來說去,你還是很看得上他的,又恨又愛,對不對。”


    傅善祥在她手上拍了一下,說:“好好養著吧,我還得上韋玉娟那兒送點禮去。”


    “韋玉娟?”洪宣嬌忽然猜到了,“哦,她生孩子了,對不對。”


    傅善祥說:“生了個男孩,頭發黑油油的,眼睛又亮又圓。”


    “長得像誰?”洪宣嬌問。


    “像誰也不難看,太小,我可看不出來。”傅善祥說。


    “你什麽時候去?我跟你一起去。”洪宣嬌說。


    “你行嗎?”傅善祥問。


    “這幾天好多了。”洪宣嬌說。


    10


    東殿後苑楊輔清住室春日融融,韋玉娟在窗下給小孩繡著紅兜肚。奶娘哄


    著懷裏的孩子,在逗他玩。


    忽然有一個侍女來報:“我家將軍回來了!”


    韋玉娟放下兜肚,三腳兩步迎出去,隻見楊輔清一身戎裝歸來,一見了韋玉娟,


    立刻拉了她的手向裏麵走。韋玉娟說:“你這個人,兒子出世,你都不肯回來。”


    楊輔清說:“今天若不是有公事,還回不來,你去找東王,不是也頂回來了嗎?”


    “你哥哥那人真不近人情,怪不得天京城裏編他的打油詩,我去找他,請他發


    個令,讓你回來一下。他說得冷冰冰的:大丈夫本該為國事出力,豈可兒女情長?


    他的兒子,看不看都是他的兒子,你聽這叫什麽話?把我氣哭了一大場。”


    楊輔清說:“你別在乎,他那個人就是那樣。他一片好心,太平天國全是他在


    操心,可他並沒撈下好,底下都罵他。”


    韋玉娟一邊叫侍女去打洗臉水,一邊為他脫去征衣,說:“有空你也得勸勸他


    了,何必得罪那麽多人呢!”


    楊輔清笑了起來:“我的娘子跟誰學了這麽一套中庸之道啊!”


    韋玉娟笑著把孩子抱過來,說:“快看你兒子吧,一點也不老實,和你一樣。”


    楊輔清笑嗬嗬地抱起兒子,小孩在他懷中亂踢腿,他說:“好小子,練拳腳呢,


    將來是頂立門戶的大將軍。”


    韋玉娟說:“算了吧,長大了我可不讓他當將軍,娶了老婆在家守空房。我看


    不如當個小門小戶的百姓,守家種地,一家人團團圓圓,比提心吊膽強多了。”


    楊輔清把兒子舉了幾下,說:“長得多英俊,像我。”


    韋玉娟說:“像你能好看嗎?一對招風大耳朵。”她把孩子接過去,“才多大


    的孩子,你給這麽耍!”


    楊輔清一邊洗臉一邊摸著自己的耳朵說:“全仗這兩個耳朵值錢了。沒聽人說


    嗎?兩個耳朵往前罩,不是騎馬就是坐轎。”


    韋玉娟說:“你可是騎馬了,屁股粘在馬背上了!哎,孩子還等你起名呢。”


    “該請東王給起個好名字呀!”楊輔清說。


    “幹嗎什麽事都找他!”韋玉娟說,“北王要給孩子起名我都沒讓。”


    楊輔清說:“在路上我就想好了,就叫楊太平怎麽樣,既是太平天國的驕子,


    又是太平盛世的寵兒。”


    韋玉娟說:“這個名字不錯。”


    11


    東王府大殿(一八五六年五月二十日)


    自北王、翼王、燕王以下,江北江南主要將領均集合在東王府議事。


    楊秀清說:“我們打破了江北大營。清妖吉爾杭阿兵敗自殺,現在向榮老妖也


    慌了。前一段,向榮的主力都推到鎮江去了,紫金山巢穴空虛。我看,是破江南大


    營的時機了。”


    石達開說:“我已帶本部人馬東進,燕王所部應從兩浦返京,與我會攻江南大


    營。”


    秦日綱說:“我部自一月出征鎮江,將士們已有五個月沒得休整了,我想請東


    王恩準,令我部回天京修整後再戰。”


    “不行。”楊秀清嚴厲地說,“我知道你們辛苦,士氣可鼓不可泄,向榮正是


    驚弓之鳥,不趁機打敗他,還等他喘過氣來嗎?”


    秦日綱隻好答應:“是。”


    楊秀清說:“達開所部,可向襪陵關推進,秦日綱可屯兵太平門、神策門從正


    麵逼近紫金山,李秀成為後備,負責包圍堯化門清妖。當你們兩部向江南大營攻擊


    時,我讓北王帶兵從南門和通濟門殺出,直撲七橋甕清妖營盤。你們看,還有什麽


    要說的,現在說。打起仗來我可六親不認,隻能打勝!”


    將領們小聲議論起來。


    12


    紫金山向榮大營(一八五六年六月十七日夜)


    太平軍已經向江南大營發起了總攻,前哨的營盤已破,大火熊熊,向榮站在大


    營轅門口,已聽到了來自地平線的喊殺聲。


    張國梁帶騎兵過來,跳下馬時,已是個跛腳了,向榮見他腳踝流血,問:“怎


    麽了?”張國梁說:“中了一彈,七橋甕已守不住了,我看紫金山也不保。”


    這時又一清將來報:“孝陵衛二十多營俱被長毛攻破。”


    向榮長歎一聲:“兩年來江南大營雖無建樹,也是防範長毛之屏障,如今一夕


    破敗,怎麽向朝廷交代呀!”


    張國梁說:“長毛的楊秀清、石達開二人用兵奇詭,敢於調重兵攻堅。”


    “是啊,”向榮說,“他們用兵因勢製宜,不拘成算。那石達開或動或靜,時


    南時北,動向不定,兵源不竭,真是防不勝防。聖上所要,是保守每一個城池,兵


    力分散,應接不暇,何能製勝?”


    這時喊聲殺聲越來越近了,成群的敗兵潮水般湧入大本營。


    張國梁勸道:“快走吧,再不走,你我都成了階下囚了。”


    向榮一陣劇痛攻心,吐了幾口鮮血,人也栽倒了。張國梁急上前扶起,與衛士


    將他扶到馬上,向轅門外疾馳而去。士兵一見主帥逃走,也隨之潰逃,向丹陽方向


    去了。


    13


    天京天京城裏張燈結彩,喜氣洋洋,滿街是太平軍將士。


    在高橋門、仙鶴門等地兵營中,將士們在擺宴席慶賀。


    14


    陳承瑢府第陳玉成家裏也在慶賀,應邀的人全是當年童子軍的人,李世賢、


    譚紹光、範汝增、陳坤書,大家湊到一起不容易,吃得很高興。


    李世賢說:“可惜沒有酒。”


    陳坤書說:“我都忘了酒是什麽味了。”


    李世賢說:“破了清妖江南、江北大營,天王也不開個禁,讓咱喝一回。”


    陳玉成說:“拜上帝教認為酒是敗家湯,喪人鬥誌的,天王對酒是深惡痛絕。”


    譚紹光說:“聽說當王的有時候偷著喝!”


    “別胡說!”陳玉成製止。


    範汝增神秘地說:“有酒,你們敢不敢喝?”


    譚紹光:“那有什麽不敢。”


    李世賢說:“我也敢!”


    沒想到範汝增變魔術一般從桌子底下拿出一罐沉缸酒來,打開蓋,香氣四溢。


    陳坤書求陳玉成:“讓大夥喝一回吧。”


    範汝增說:“關上門,沒人知道。”


    李世賢說:“陳玉成官大,你怕,你躲出去。”


    陳玉成笑了:“那我成什麽人了?行,悄悄地喝,不準聲張。”


    小將們嗷一聲樂開了。你一杯我一杯越喝越盡興。


    李世賢說:“咱們的頭兒玉成哥都是正丞相了,才幾年啊。”


    範汝增依然愣頭愣腦:“丞相算什麽,日後王侯也是咱們的。”


    譚紹光拿筷子敲了他的頭一下:“又順口胡說,小心割你舌頭。”


    “長江後浪推前浪嘛!”範汝增又喝下一大杯酒,舌頭都有點短了,“我就不


    信,現在這些王長生不老,他們死了,倒出位來,就該咱們補了。”


    陳玉成說:“你喝醉了!去,扶他去睡一會兒,省得他胡說。”


    譚紹光起來扶他,範汝增不走,輕輕一推,譚紹光站不穩,自己先鬧了個趔趄,


    大家都笑起來,陳玉成說:“還扶別人呢,你自己先醉了。”


    範汝增說:“這曾晚生怎麽還不來,也太薄情了!”


    陳玉成說:“她一會就來,她說她到城外去弄幾尾新鮮魚來。”


    陳坤書問:“他還那麽愛哭嗎?”


    陳玉成笑笑,說:“天生的,大概這輩子改不了啦!”


    譚紹光說:“曾晚生也升檢點了吧?左十五?還在我前邊呢!他從小就像個愛


    哭的丫頭似的,想不到也當了檢點。”


    範汝增說:“你別小看人!人家攻打武昌的時候,第一個登上城去,連天王都


    頒特詔嘉獎呢。”


    譚紹光說:“可憐他們曾家,從廣西出來,一門四十多口,現在就剩他一個人


    了。”


    範汝增說:“喝你的酒吧,用不著多愁善感,說不定哪天死呢!從前打仗是長


    矛、大刀,離近了才捅得著,現在有了火炮,八千斤大炮都有了,轟一聲,城牆炸


    坍幾丈寬,人都炸成了肉泥。”


    譚紹光從腰裏拔出一支洋手槍,說:“這玩藝更神,離一百步就打死人,早知


    有這玩藝兒,從小用不著學那十八般武藝,費那笨功夫了。”


    範汝增羨慕地說:“哈,你小子什麽時候弄了一支洋手槍?我托人去弄,半年


    了還沒到手呢。”


    陳坤書問:“你這個比玉成哥的哪個好?”


    陳玉成也把他的槍放到了桌上,他手槍的槍管比譚紹光的長一寸。


    譚紹光說:“他的好,槍管越長,打得越遠。”


    範汝增左右手各拿過一把槍來,擺弄著,不知怎麽扳動了大機頭,陳玉成站起


    來製止時,他已扣動了扳機,砰一聲一股藍煙,不偏不倚,把掛在牆上的一幅洪秀


    全手書《天款十條》打穿,子彈從條幅中間穿過。


    大家嚇得吐出了舌頭。陳坤書說:“怎麽這麽巧?”


    譚紹光打了範汝增的頭一下:“你總是闖禍,把天王手書打了,這可是死罪。”


    範汝增說:“又不是天王的腦袋,大驚小敝什麽!”


    陳玉成收回槍,將洪秀全的手書藏起來,他說:“行了,這事誰也不準再提了。”


    譚紹光說:“就怕範汝增自己嘴上沒把門的。”


    眾人都笑起來。


    忽聽窗外有人高聲說:“你們都出來,看我給你們弄來了什麽?”


    範汝增第一個跳起來:“曾晚生回來了!”他們一擁而出。


    臨。院子裏一來到院子,幾個青年將軍全都傻了,站在他們麵前的提著一個麵


    盆大小的水魚的曾晚妹全然是一副女人裝束,顯出她那雙眼睛更水靈,眼眉更秀氣,


    紅撲撲的臉上洋溢著歡樂,她比任何時候更動人、更嫵媚。


    “愣什麽?”曾晚妹說,“不認識了?”


    眾人嗷的一聲怪叫起來,全都恍然大悟,陳坤書說:“怪不得我從前就看你是


    丫頭呢。”


    範汝增說:“花木蘭!這麽多年,我怎麽沒看出來!真是後悔死了。”


    譚紹光說:“你後悔什麽?”


    範汝增說:“若早知她是個女的,我早就下手了!”


    人們都笑著用眼睛去看陳玉成。


    曾晚妹拾起水魚在範汝增臉上甩了甩水珠,說:“你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範汝增問陳玉成:“八成你早就知道她是個女的吧!”


    陳玉成說:“我也是剛知道。”


    譚紹光說:“不可能,我們這些人夠傻的了,看起來,她隻能是我們的嫂子了,


    誰也沒指望了。”


    曾晚妹咯咯笑著說:“從今以後,我就是曾晚妹了,別再叫我曾晚生。”


    範汝增說:“還是叫陳嫂子吧!”


    曾晚妹又去抓打他。院子裏充滿了歡快的笑聲。


    16


    陳承瑢家當陳玉成和曾晚妹送幾個酒足飯飽的同伴出陳府時,路過一間大


    房子,裏麵燈燭輝煌,笑語喧嘩,管弦之聲可聞。


    譚紹光趔趔趄趄地扶著窗台向裏看,說:“燕王!我看見燕王也在喝酒呢。”


    範汝增說:“今天天京的人都在喝,都破了天朝規矩了,咱怕什麽!”


    陳玉成問他們:“你們能不能找到家呀?我派人送送吧。”


    範汝增說:“笑話,再來十碗,你問我,哪是東,我也知道!”


    曾晚妹問譚紹光:“你行嗎?”


    譚紹光說:“我根本沒醉!”


    17


    陳府宴會廳宴席已到半酣,陳承瑢請來的人,隻有秦日綱一個,而在宴會


    廳裏翩翩起舞的舞女卻有四五十個。


    陳承瑢說:“這次破江北、江南大營,燕王可是功昭日月呀,東王再也不敢說


    你不會打仗了。”


    秦日綱說:“可他也沒有嘉獎我。”


    “對了,”陳承瑢說,“昨天我在東王麵前說你的功勞,東王說:”他?他還


    想進城來歇些日子再出兵呢!若不是我嚴令其再戰,怎麽會破江南大營?‘“


    秦日綱說:“真是豈有此理!有功勞都是他的。”


    陳承瑢歎了口氣說:“隻能忍著點兒,有什麽辦法!這次江北江南大捷後,東


    王更是不可一世了。”


    這時領舞的姑娘旋轉著來到秦日綱麵前,水袖像陀螺一樣拂到燕王臉上,他呆


    呆地看著這個出水芙蓉般的女孩子。


    陳承瑢發現了秦日綱的目光,就說:“這個姿色如何?”


    秦日綱目不轉睛地看著,點著頭。


    陳承瑢說:“可惜讓東王看上了,三天兩日召去給他跳舞。”


    那個舞女又一次舞到秦日綱麵前,當長袖再次拂到他臉上時,他竟然一伸手將


    她抓到,向懷中一提,舞女陀螺一樣過來,差一點倒在他懷中,秦日綱大笑,端起


    一杯酒,說:“喝了。”


    舞女含笑喝掉他手裏那杯酒,說:“謝燕王賞。”


    “你叫什麽?”秦日綱問。


    “我叫龐小月。”舞女說。


    “坐下吧,陪陪我。”秦日綱拉她坐在自己左邊,又問,“天京人嗎?”


    龐小月說:“鎮江人。”


    大廳裏的群舞又換成了水上荷花。


    龐小月給他們斟了酒。


    陳承瑢勸道:“燕王海量,多飲幾杯沒關係,在自己家裏,沒人知道。難得這


    麽高興。”


    “是啊!”秦日綱一口幹了一大杯,說,“三克武昌,占了大半個江西,如今


    又連克江北、江南大營,我天朝從來沒這樣強盛過。”


    陳承瑢說:“燕王殿下和翼王功不可沒呀。”


    “不遭東王疑忌也就燒高香了。”秦日綱已有三分醉意。


    陳承瑢看了一眼龐小月,想把話拉回來:“東王對殿下還是最信任的,你統帥


    的大軍裏,名將如雲啊!”


    “可我忘不了打我那一百大板子。”秦日綱忿忿地說,“你挨了打,不也對東


    工傷透心了嗎?”


    陳承瑢臉變色了,急忙用眼色製止他說下去,秦日綱不看他,隻顧和那龐小月


    調情。


    陳承瑢隻好說:“燕王醉了,盡說醉話。我什麽時候怨恨過東王呢?”他一邊


    說一邊用眼去溜龐小月。


    秦日綱卻說:“你這人,又不認賬了!大概是封了你一個住天侯,就樂得不知


    東南西北了吧?你不是說過,東王遲早禍國嗎?”


    陳承瑢大驚失色,他拍了拍手,叫樂工和舞女罷樂息舞,命牌刀手:“送燕王


    回府,他醉得太厲害了。”


    秦日綱拉著龐小月的手不肯起來:“我沒醉,你別走,你跟我回府去……”


    但是陳承瑢決然地讓人把泰日綱拖走了。


    18


    陳府宴會廳門外當舞女們撤離時,陳承瑢叫住了龐小月,他拿出一塊玉塊,


    說:“這塊玉塊是天王賞給我的,你拿去佩戴吧。”


    龐小月看了他一眼,接過玉塊說:“謝謝大人。”一扭一扭地出去了。


    陳承瑢揩了一把額頭的汗,仍然心有餘悸。


    19


    天京街頭人夜,一處處高聳屋頂的守望樓上亮起了燈火,熱鬧的市街充斥


    著市聲。北府巡邏的聖兵不時走過街頭。


    傅善祥的轎子從早西門那裏拐過來,來到中正大街,忽見一夥巡邏馬隊過來,


    好像捆綁了一個什麽人,拖在馬後。


    傅善祥掀開轎簾望出去,覺得那被捆綁的人麵熟,就叫轎夫停轎。


    傅善祥下了轎,指著被巡邏隊拿住的譚紹光,他胸前和帽子上標著他檢點的職


    銜,問:“這是怎麽回事?”


    騎在馬上的一個旅帥趾高氣揚地答了一句:“犯軍規的。”正要走開,冷不丁


    發現了轎前一對燈籠上寫著“東殿傅”三個黑字,嚇了一跳,趕忙下馬,賠笑說:


    “小的沒有看清……”


    傅善祥也不計較,又問:“他犯了什麽軍規?”


    “酗酒!”旅帥說,“他竟敢喝得酩酊大醉,躺在街上罵人,圍了好多百姓看


    熱鬧,有失體統。”


    “是該責罰。”傅善祥說,“把他交給我吧,我帶回東府去處置。”


    “遵命。”那個旅帥親自拽著譚紹光來到轎前,譚紹光的臉上被打得青一塊紫


    一塊的,此時猶醉未醒,還在嘮叨:“你能喝一升,我能喝一鬥。”


    傅善祥上了轎,對跟隨在後麵的牌刀手說:“帶上他。”


    20


    楊秀清寢殿楊秀清的床上有個女人,不是傅善祥。楊秀清卻沒有急於上床,


    他在獨自喝茶,茶幾上放著幾碟菜,他麵呈得意之色,一杯接一杯地喝,卻也沒有


    笑容。


    床上的女人說:“別喝了。”


    楊秀清不耐煩地說:“你再多說,就滾。”


    那女人不敢做聲了。


    忽然房門外有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說:“東王安歇了嗎?”


    楊秀清走過去打開房門,見是龐小月花枝招展地站在門口。


    楊秀清的臉沉了下來:“誰叫你來的?”


    龐小月說:“佐天侯請我們去跳舞,剛回來,我能進去嗎?”她已經看到了床


    上有個女人用討厭的眼光看著她。


    “你走。”楊秀清說,“今天不行。”


    “那東王可別後侮呀。”龐小月賣弄風情地說。


    東工楊秀清心有所動,他目視龐小月問:“你有事要告訴我?”


    “殿下也可以不聽啊!”龐小月賣關子地說。


    楊秀清已經警覺地意識到龐小月手裏掌握著陳承瑢的什麽證據。在他猶豫的當


    兒,龐小月撫著陳承瑢送她的玉塊亮給楊秀清看:“這是佐天侯送給我的。殿下想,


    這本是天王的賞賜,他會平白無故這麽大方嗎?”


    楊秀清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他回身對床上的那個女人說:“你走吧,快走!”


    那女人一時沒反應過來,圍著被在床上發愣,楊秀清已經不耐煩了,走過去,


    一把掀起她身上的被,那女人叫了一聲,圍著一塊被單,赤腳跳下地,恨恨地看了


    龐小月一眼,走了出去。


    21


    傅善祥家客廳譚紹光被幾個牌刀手架到一張大藤躺椅上,傅善祥的父親問


    :“這位將軍病了嗎?”


    “喝醉了。”傅善祥說完,對牌刀手們說,“你們先回東殿去吧,我今天不回


    去了。”


    幾個牌刀手走了,傅善祥見床上睡著一個人,走近一看,是曾憲。她笑著端詳


    了一下孩子的睡相,問:“你把他接回來的?”


    她父親說:“不是大賞三軍、萬民慶祝嗎?育才書院也放假了。”


    傅善祥望著躺在大藤躺椅上的譚紹光,說:“叫廚房給他弄一碗醒酒湯喝下去


    吧。”


    22


    傅善祥的閨房侍女為她點起了燈,傅善祥已經久違她這充滿溫馨氣味的閨


    房了。她走進房子,摸摸這個,動動那個,感慨良深的樣子。


    父親跟在後麵,說:“比起你在東殿的住處差遠了,是吧?”


    傅善祥說:“若講真心話,還是自己的家好。”


    父女二人坐下,父親望著女兒,心疼地說:“你很累,是不是?”


    傅善祥說:“從早忙到晚。”


    “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麽能擔得起這麽重的擔子呀!”父親說,“況且,你不


    會卷進紛爭裏去吧?越在高位越是膽戰心驚啊。”


    “誰讓你非鼓動我去考狀元了呢!”女兒笑笑說,“我現在已是騎虎難下了,


    這隻虎可能把我馱進天堂,也可能把我馱人地獄,我沒有回天之力。”


    父親說:“你說,太平天國能統一天下嗎?”


    “如果沒有禍起蕭牆之危,我看能。”傅善祥說。


    “禍起蕭牆?有這樣的可能嗎?”父親覺得女兒有些聳人聽聞。


    “也許不會。”傅善祥說,“也沒有什麽太多的跡象,不知為什麽,我總是日


    夜憂心這件事,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總向我心上壓過來。”


    “你是太累了,以至於容易胡思亂想。”父親寬慰地說,“不過你也得提醒東


    王,防患於未然也是需要的。當了幾天大順皇帝的李自成為什麽打到北京、坐了龍


    庭又敗了?還不是內江?”


    傅善祥問:“蕭牆之禍是不可避免的嗎?”


    父親說:“看能不能壓住,正氣如能壓住邪氣,萬事皆休。若是壓不住,就難


    說了。越是勝利,越是容易出事,反倒是出生人死一起打天下的時候好,那時沒有


    什麽好爭的,容易一心一意。”


    傅善祥陷人了沉思。“


    23


    傅家客廳半夜時分,曾憲從床上起來到門外去尿了泡尿,回來時發現藤椅


    上睡著一個不認識的人。他正想再鑽回被窩裏去睡覺,掛在譚紹光腰間的手槍吸引


    了他。他悄悄地走到跟前,看譚紹光睡得很熟,才伸出手去在那亮著烤藍的金屬槍


    柄上摸了摸。


    24傅家客廳譚紹光一覺醒來已日上三竿了,他坐起來愣了一下神,不知自己在


    何處。


    仆人打來了洗臉水,說:“請將軍洗臉。”


    譚紹光問:“這是什麽地方?”


    侍女笑著告訴他:“這是傅簿書家。”


    “傅善祥嗎?”譚紹光嚇得站了起來。


    侍女說:“正是。”


    譚紹光說:“我怎麽跑這兒來了,我得馬上走。”


    剛走到門口,傅善祥出現在房門口,說:“你醒了嗎?”


    譚紹光還是第一次離得這樣近地看傅善祥,被她的美麗所傾倒了,他看了一會


    又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去:“對不起……”


    傅善祥拿了一麵小鏡子給他:“你自己照照看。”


    當譚紹光見了臉上的青腫樣子時,不好意思地說:“我昨晚上在陳玉成那裏喝


    醉了,是不是……”


    傅善祥笑吟吟地說:“虧你還能記起昨天的事,你竟敢違規飲酒!我碰上你時,


    你被北殿巡城的人鎖拿,我若不把你弄來,你至少要挨一百軍棍。”


    “謝謝姐姐……”譚紹光趕忙一揖。


    “你嘴可挺甜的,你叫什麽呀?”傅善祥說,“在東殿議事時我恍惚見過你,


    可叫不上你的名字。”


    “我叫譚紹光,從小在重子軍混大的。”他說。


    “那我想起來了,”傅善祥說,“這次破江南大營,立功將領的名冊上有你呢。


    愣著幹什麽,洗臉吧。”


    譚紹光洗著臉,他彎腰的時候,腰間的皮槍套裏已是空空的了。他自己並不知


    道。


    傅善祥坐在椅子上:“你識字嗎?”


    “讀過兩年書。”譚紹光說,“後來在童子軍裏又跟陳玉成他們一起學。我…


    …比狀元姐姐差遠了,天上地下……”


    傅善祥很喜歡這個小夥子,就問:“你在誰手下呢?”


    譚紹光說:“地官副丞相李秀成。”


    傅善祥問:“李秀成這個人怎麽樣?”


    譚紹光說:“挺有謀略的,待人也和氣,抓住清妖他都不殺,他說,人都有父


    母家小,殺了他,好多人都痛苦,隻要他不再為敵,該放他回家。”


    傅善祥笑了:“這人倒是菩薩心腸。”


    譚紹光洗完了臉,說:“謝謝狀元姐姐,讓我免了一百軍棍,我得出城去了。”


    “吃了飯再走。”


    譚紹光說:“來不及了。”


    這時傅善祥的父親進來了,以為傅善祥要走,就說:“明天不能向東王告個假


    嗎?”


    傅善祥問:“怎麽了,有事?”


    父親拍了拍桌上的一本天曆,說:“明天是什麽日子,忘了?”


    傅善祥忽然記起來了,笑道:“啊呀,明天是我二十三歲生日呀!”


    譚紹光驚問:“姐姐有二十三歲了嗎?我以為你最多二十歲呢。”


    “你真會說話。”傅善祥轉過去對父親說,“請假不好,也沒這個規矩,小小


    的年紀,過的什麽生日啊。”


    父親感歎地說:“自從你娘去世,再也沒人給你過生日了。”


    “我的槍呢?”譚紹光一隻手按在癟槍套上,眼睛在屋子裏四處搜巡。


    “你帶槍了?我倒沒注意。”傅善祥說,“真帶了,也可能喝醉酒時丟了。”


    她父親說:“若丟在這屋子裏,是不會找不著的。”


    幾個人忙了一陣也沒找到。


    臨走時,譚紹光晦氣地說:“我真喜歡這支槍,恨不得睡覺都摟在懷裏,唉,


    這次酒喝得不值得。”


    傅善祥說:“喝酒犯天條,何況酒不是什麽好東西,你是領兵打仗的將軍,喝


    酒會誤了大事的,丟了槍小事,弄不好會丟命的。”


    25


    東王府大門前五層望樓上正在張掛紅綢,擊鼓廳前掛起了巨大的宮燈,連


    為鳴冤者而設的大鼓上都披上了彩綢。


    坐在轎裏進東王府的傅善祥很覺奇怪,就在大門口下了轎,恰好陳承瑢站在那


    裏親自指揮幾個人把一個大壽字往門上糊呢。她走過去,納悶地問:“東王的壽誕


    還差好幾個月呢,這是怎麽回事?”


    陳承瑢眯起笑眼問:“你真的不知道嗎,還是故意與我說著玩呢?”


    她越發糊塗了,她說:“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可是貴人多忘事。”陳承瑢有幾分巴結地笑著,“明天不是你的千秋嗎?


    你自己不記得,東王殿下都替您記著呢。”


    一聽這話,傅善祥心裏咯噎一沉,她說了一句:“這不太荒唐了嗎?”


    陳承瑢說:“你可別辜負了東王的一片心。這是多大的榮譽啊,別人想過生日


    也沒人給張羅呀!”


    傅善祥心裏如同十五個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的,她低頭往裏走,轎也不坐


    了。


    陳承瑢在她後麵說:“請帖都送出去幾百份了,明天正日子人少不了。”


    26


    東王府便殿東王楊秀清臉上陰沉沉的,一見傅善祥進來,沒好氣地問:


    “你上哪去了?”


    “我回家去了。”傅善祥坐下。


    “你也不告訴我一聲,”楊秀清說,“你自以為了不起了。”


    傅善祥也沒好氣地說:“我還有個老父,我總得回去看看吧?”


    “你可以白天回去呀。”楊秀清說。


    “你晚上又不缺女人。”傅善祥說。


    “你越來越放肆,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裏了。”楊秀清說。


    傅善祥說:“殿下,外麵張燈結彩,這是怎麽回事?”


    “為你過生日。”楊秀清即使說這樣討好的話,也是臉色冰冷。


    “這怎麽行?”傅善祥站了起來,勸阻道,“上有五侯,下有功勳卓著的將領,


    他們都沒過過生日,我算什麽?”


    “東殿的狗,也高人一等。”楊秀清不動聲色地說。


    傅善祥更氣了:“取消吧。我不能破這個例,惹得萬人唾罵。”


    楊秀清說:“給你過生日,不假,可又不完全是為了你。”


    這話題引起了傅善祥的注意,她目不轉睛地望著楊秀清,想知道究竟。


    楊秀清說:“你知道世上最難知道的是什麽?人心!人心隔肚皮,他的心是白


    是黑,你沒法知道。你不也說過嗎,表麵說好話的人不一定是真心。我要拿你的生


    日試試天朝文武百官,看誰支持、誰反對、誰在後麵說風涼話,誰肯送厚禮……”


    傅善祥搖了搖頭,說:“你想得人心,可你為我過生日本身就是失人心的事,


    凡是巴結東王的、有求於你的肯定來送厚禮,而正直的、不理會的不一定不是忠臣。”


    楊秀清說:“我不那麽分忠奸,對我楊秀清之言唯命是從的,便是忠;對我分


    庭抗禮、敢於有二話的,便是奸。還有什麽別的分法!”


    傅善祥又說:“這事叫天王知道了也不好,對你自己更不好。”


    “對我有什麽不好?”楊秀清說,“無非是有人說我專權、跋扈,對天王不忠!


    我為他打江山,這是最大的忠,他該感謝我才是,沒有他評頭品足的餘地。”


    傅善祥說:“這話就更離譜了。他到底是君,是萬歲,你還少一千歲呀。”


    楊秀清說:“我也應該萬歲!我為什麽要少一千歲!”他無意中把心底藏著的


    隱私也翻騰上來了。


    傅善祥覺得他已經不可理喻,而且她覺得危險正向他逼近,而這危險的製造者


    正是他本人。她本來還要勸幾句,可是東府的官吏以李壽春、侯謙芳為首已經湧進


    來給她拜壽了,她真有點手足無措了。


    27


    天王府洪秀全上書房洪仁發、洪仁達已經很久不來天王府了,洪秀全惟恐


    他們惹是非,也不相信這兩位幾乎目不識丁的胞兄能幫上他什麽忙。但最近洪秀全


    又對他們熱乎起來,他們進天王府的腳步也勤了。


    今天他們是來報告東王府為傅善祥做壽這件新聞的,其實洪秀全早知道了。


    洪仁發說:“這太不像樣了!暗善祥算什麽?不是後也不是妃,屁功勞沒有,


    給她做的哪門子壽?”


    洪仁達說:“禿頭上的虱子,那不是明擺著的事嗎?傅善祥比王娘還受寵。”


    洪仁發又說:“楊秀清這人也真怪,睡了人家又不納人家為王娘,這算什麽事!”


    洪秀全笑了:“他現在除了一個黃臉婆元配,沒納過一個王娘,名聲比朕好。”


    “他睡過的女人可不比你少。”洪仁發粗魯地說。


    洪秀全問:“你們收到請帖了嗎?”


    洪仁達說:“正是為這事來的,我們拿不定主意呀。”


    “不能去,”洪仁發說,“去了太抬舉那個婊子了。”


    “還是去吧。”洪秀全說,“連朕還要送上一份壽禮呢。”


    這使二位兄長十分驚怪,洪仁發問:“天王你怕東王?犯得上巴結他嗎?我若


    是你,就下一道詔旨,叫他們取消這次做壽,讓他出出醜。”


    洪仁達說:“不必為這點小事傷他,送點禮也沒什麽。我就怕天王讓天京城和


    文臣武將們笑話,笑你沒能耐,得看東王的臉色活著。”


    “這不是很好嗎?”洪秀全巴不得給不明真相的臣民這種印象:東王跋扈,天


    王受氣、可憐。


    洪仁發當然不懂,他還想再問,洪秀全已經無心再開導他們了,就說:“按朕


    說的去做,禮要送得厚一些。”


    洪仁發站起來,說:“想不明白。”


    洪秀全說:“你去打聽打聽,北王府的和一定是最重的。”


    洪仁發說:“韋昌輝挨過東王的板子,還這麽低三下四的,真怪。他連妹妹都


    嫁給楊家了,看樣子,韋昌輝真叫楊秀清嚇酥骨了。”


    洪秀全不以為然地笑笑,說:“巴結人的人有兩種,一種是怕,巴結是為了保


    全自己;另一種是掩蓋自己的謀略,麻痹對手。”


    洪仁發依然不明白,洪仁達卻品出了點什麽味道,點了點頭。


    28


    東王府二門內鼓樂喧天的東王府裏人群熙攘,太平天國凡在京城的重要人


    物幾乎都到了,連韋昌輝、秦日綱也都叫人抬著一箱箱賀禮,親自來祝壽。


    二門內特意搭起一個禮品台,上麵擺的禮物堆成了山。韋昌輝獻的巨匾特別醒


    目,四個金字是“太平之花”。


    傅善祥被一群女官們圍著,坐在便殿高樓上,接受一撥又一撥的官員們賀壽。


    韋昌輝和秦日綱進來了,他們要行大禮,嚇得傅善祥幾乎要哭出來了,忙上前


    扯住二人的手,說:“二位殿下不該來的,你們一來,不是賀壽,倒是來折我的壽


    了。”


    秦日綱說:“怎麽能這麽說呢。我是真心實意的,你平時沒少在東王麵前為我


    們美言、遮掩,我心裏有數。”


    韋昌輝也說:“你起到的作用,有時是天王也辦不到的,望好自為之。”


    這幾句話倒使傅善祥心裏得到了很大的安慰。


    29


    東王府後苑楊秀清並不喜熱鬧,也不便為名不正言不順的傅善祥主持壽誕。


    他現在躺在後苑湖邊草地上,天熱難熬,有幾個小爆女一人執一把大團扇,在他四


    麵拚命扇風,小丫頭們個個汗流浹背。


    前麵的鼓樂聲如仙樂般不時飄來,他半閉眼躺著。李壽春來了,站在幾步外,


    叫了一聲“東王”。


    楊秀清眼睛也不睜地問:“天王送的什麽呀?”


    “是一塊五尺長三尺寬的匾,用金箔貼的字,寫著‘懿德’二字。”李壽春說。


    “哦,傅善祥很有麵子呀。他那兩個寶貝哥哥送的什麽呀?”


    李壽春說:“是大禮盒,裏麵是金壽桃。他們兩個親自來了。”


    楊秀清滿意地“哦”了一聲,又問:“韋昌輝、秦日綱、石達開來了嗎?”


    “翼王石達開沒來。”李壽春說,“打發家人來的,他昨天出城視察江防去了。”


    “我就知道他不會來。”楊秀清哼了一聲。


    “北王來了,送了一塊匾,比天王送的匾還大,是真金的字,‘太平之花’。”


    “太平之花?”楊秀清坐了起來,“好是好,這不是說洪宣嬌的嗎?怎麽又借


    給傅善祥了?”


    李壽春說:“北王說,隻有傅善祥最配‘太平之花’這四個字。”


    楊秀清雖沒笑,卻看得出意得誌滿。他用問話的口吻說:“李壽春,你說,一


    個人怕你,怕到不得不巴結你的地步,這是不是折服呢?”


    “我想這沒錯。”李壽春說。


    楊秀清又問:“有人說,太平天國裏很多人都恨我,時刻想推倒我,你信嗎?”


    “不信。”李壽春說,“沒有誰有這麽大的狗膽。北王、燕王怎麽樣?挨了殿


    下的杖責。我看不是高遠了,倒是跟東王更親了,若不,他怎肯與東殿結親?”


    楊秀清認為他分析得很透,但他說:“挨了板子,總不會舒服的,在背地裏借


    酒蓋臉,罵我一頓,這種人,你說該怎麽治?”


    “這不能饒,”李壽春說,“這是邪氣,邪氣不除,正氣難升。”


    楊秀清又“晤”了一聲。


    30


    東王府壽禮台下(一八五六年八月十日)


    一群半大孩子在玩耍、嬉戲,宮裏人把一些蒸好的壽桃糕分給他們吃。


    曾憲在傅善祥父親的帶領下進來了,這孩子與別的孩子不同,他不肯要壽桃糕,


    也不去玩耍,總是東張西望,不一會就鑽進了人堆,傅善祥的父親四下去找也找不


    見了。


    石益陽也來了,她手裏托著一塊壽桃糕,邊走邊吃,她已經是一個亭亭玉立的


    少女了,隻是還脫不了孩子氣。她由於東張西望,走到承宣廳旁邊時,不小心與對


    麵的人撞了個滿懷,黏糊糊的壽桃全扣到那人身上了,她嚇得尖叫一聲,忙往後退。


    被汙了衣服的正是李秀成,她見此人前額廣闊,皮膚稍黑,大眼睛,眼瞼時時


    抽動,高鼻子尖下額,看上去特別像外國人血統。李秀成抖了抖身上的壽糕,看一


    眼不知所措的石益陽,說:“我這戰袍可沾你的光吃壽糕了。”


    臉色通紅的石益陽趕緊拿出花手絹替李秀成擦,越擦油汙的麵積越大,她說:


    “脫下來,我給你洗洗吧。”


    李秀成笑著說:“你是誰家的?這麽標致的小泵娘,我怎麽不認識你呀?”


    石益陽說:“我可認識你,你是李秀成。”


    “好啊,你敢直呼我名。”李秀成說。“你叫什麽?”


    “石益陽。”她說。


    “我知道了。”李秀成說,“你是翼王家的翼長金。聽說你跟吟喇學過洋話,


    說兩句給我聽聽。”


    石益陽又恢複了她的天真勁,她笑著用英語說了一句話。


    “嘀哩嘟嚕一大串,你說的是什麽呀?”


    石益陽說:“我說,把你的衣服弄髒了,非常對不起。”


    李秀成說:“明兒個你上我那裏去吧。現在上海、蘇州、寧波都有許多洋人,


    他們常來,可咱們一句也不懂,像鴨子聽雷。”


    石益陽說:“父親說,還想讓我到英國去念洋書呢。”


    “了不起,”李秀成說,“咱們太平天國裏連會洋文的人都有了,今後洋人別


    想欺侮咱們了。”


    石益陽咯咯地樂起來。


    31


    東王府便殿傅善祥在人叢中發現了譚紹光,他正朝前麵擠過來。


    傅善祥站起來同他打招呼:“譚紹光,你不是出城到兵營去了嗎?”


    他擠到了丹陛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步走了上去,走到傅善祥的身邊了,侯


    淑錢擋駕說:“你怎麽這麽不知道規矩?竟跑到丹陛上來了?”


    譚紹光望著傅善祥笑嘻嘻地說:“這是我姐姐。”


    侯淑錢不敢再轟他,卻也感到納罕:“我怎麽不知道你有這麽大個弟弟?”


    傅善祥說:“是表弟。”


    侯淑錢下去忙活了,譚紹光說:“狀元姐姐,我一到東王府,看這陣勢,我真


    嚇住了!天王過生日,也不會比你更氣派了。”


    傅善祥說:“陰差陽錯,這都是誰也料不到的,我坐在這臉紅一陣白一陣的,


    你不知道有多遭罪。”


    譚紹光同情地說:“可不是,你若是個名正言順的王娘還差不多。”


    “你別胡說。”傅善祥有點不悅地說。


    “那,大家說你和東王的事,不是真的嗎?”譚紹光問。


    “你能不能說點別的!”傅善祥的自尊受到了嚴重挑戰,她真的火了,霍地站


    了起來。


    譚紹光也嚇得起立,他說:“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見譚紹光那窘迫的樣子,她又不忍心了,轉為輕鬆地問:“你給姐姐帶來什


    麽賀禮了?”


    譚紹光說:“我的太寒酸了,不敢往外拿。”


    傅善祥說:“禮物不一定越值錢越討人喜歡。拿出來我看看。”


    譚紹光遲疑了半天,才從懷裏掏出一塊五彩斑斕的雨花石來,這雨花石挺奇特,


    長成個心的形狀,托在手上,晶瑩剔透。


    “雨花石?”傅善祥把那塊心形石托在手上反複把玩,說,“真好看,比瑪瑙


    玉石都好看,你買的嗎?”


    傅善祥心有所動,望著他。譚紹光說:“我上雨花台去了兩個時辰,我從山上


    挖了一百多顆,挑了這個。”


    傅善祥深情地望了他一眼,說:“難為你了,謝謝你這一片心。在今天這些禮


    物中,你這顆雨花石是最珍貴的。”


    “真的嗎?”譚紹光喜出望外。


    傅善祥認真地點了點頭。


    忽然見侯謙芳快步走來,說:“快,東王來了。”


    傅善祥看了譚紹光一眼,譚紹光忙下了丹陛,消失在人叢中。


    東王楊秀清戴上了兜式的王帽,四周的珠寶直顫,在李壽春和一大群官吏陪同


    下來到了便殿,他對站在丹陛下迎候他的傅善祥說:“我還沒恭喜你呢,你今天快


    樂嗎?”


    傅善祥說:“快樂。”


    既然東王駕臨,百官們聞訊全都到殿前來參拜,韋昌輝領頭,燕王以下按侯、


    丞相、檢點、指揮……的順序排列站定,又一起跪下去喊九千歲。


    當眾人再爬起來時,楊秀清向大家說:“我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從廣西那時


    候起,就專門跟咱們作對的清妖頭目向榮,前幾天病死了,我們又少了個敵手!”


    韋昌輝說:“這是天父佑我天朝啊。”


    楊秀清說:“清妖以江北、江南大營扼我天京南北咽喉多年,現在總算一氣蕩


    平了,可是天國裏有人有二心!”


    他說得聲色俱厲,台下的眾將不禁麵麵相覷,本來膽虛的秦日綱特別看了一眼


    陳承瑢。


    楊秀清又說:“燕王秦日綱本來已經擊退了清妖援軍虎坤元部,圍住了金壇,


    為什麽打不下來?”


    秦日綱知大事不好,惶惶然了。


    這時,人群裏有一個小孩在鑽動,正是曾憲,他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不時地往楊


    秀清這裏溜,因為人小蚌子矮,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楊秀清已經站起來說話了:“為什麽攻不下金壇?又守不住?怎麽會放清妖虎


    嵩林三千援軍進了金壇城?秦日綱還有可能拿下金壇嗎?秦日綱貽誤了戰機,這是


    為什麽?”


    這樣大喜的日子裏,楊秀清突然向本來已打了許多勝仗的秦日綱發難,令許多


    將領都莫名其妙,隻有陳承瑢已有警覺,他的額上先流下汗來。


    人們最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楊秀清的身上又附上了上帝的靈魂,他抖動著


    剛說完“爾等小的們”,人們馬上習慣地跪了下去。


    曾憲怕站著目標太大,也跪了下去,正跪在石益陽身後。


    楊秀清在代天父傳言,他說:“爾等小的們,要時刻記住,不可背叛太平天國,


    背叛天國,就是背叛朕,背叛天兄,是沒有好下場的。朕無所不在,無所不曉,查


    那秦日綱、陳承瑢二人有幫妖之嫌!”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靂一般,許多人都呆住了。


    楊秀清又說:“幫妖的人不要再幫了,再幫下去,朕可是不會饒恕了。”


    他說完抖了抖身子,天父歸天,楊秀清坐下,喝了一口茶。


    眾人膽戰心驚地爬起來,秦日綱和陳承瑢已是冷汗淋漓了,他們正等著重責時,


    楊秀清卻說:“燕王我弟,你馬上出城去。如果金壇打不下來,速撤圍。可向丹陽、


    常州各城用兵,決不能死守一城。”


    秦日綱連頭也不敢抬,答了聲:“領命。”


    大家都奇怪,天父既已判定秦日綱、陳承瑢幫妖,為何不嚴加懲處呢?楊秀清


    仿佛根本沒與天父溝通似的。


    這時,曾憲已經鑽到秦日綱身後,離楊秀清隻有十步左右了,他連楊秀清的胡


    須都可以一根根數出來了。他從懷裏掏出了手槍,正是譚紹光丟的那支。


    他把槍指向了楊秀清,在他正要扣扳機的一刹那,一直注意這小男孩的石益陽


    悄悄跟在他後麵,一見他掏出槍來要行刺,她不顧一切地撲上去,在這時槍響了,


    由於石益陽這一撲,槍打低了,子彈打在楊秀清麵前的龍案腿上。


    槍聲一響,全場大亂,“抓刺客”的叫聲不絕於耳,頓時牌刀手上了牆,上了


    殿頂,另一些已急速護著楊秀清走人殿後去了。


    一槍沒打著,曾憲泥鰍一樣從人群裏鑽出去,沒人注意是什麽人行刺,根本不


    會疑心一個小孩子。隻有石益陽對他緊追不舍,一麵大喊:“抓那個小男孩呀,他


    是刺客!”


    也就在這時,傅善祥才發現了曾憲,也看見了他手裏的槍,她什麽都明白了,


    一陣眩暈,倒了下去。周圍的官女、女官都圍了上來,扶起她問:“怎麽了?”


    傅善祥被人扶到後麵去了。


    32


    禮品台前曾憲敏捷地奔跑著,時而翻越照壁,時而鑽月洞門,時而又向短


    牆飛越。


    石益陽的功夫也不比他差,寸步不離地猛追。


    看看石益陽和另外幾個牌刀手要追上了,曾憲向後連開兩槍,都打在了燈籠杆


    上,琉璃燈被打得粉碎。


    曾憲忽然不見了,牌刀手們正在納悶,石益陽看到了一個汙水井口,她二話不


    說,飛身上牆。


    33


    東王府東大牆外石益陽跳到東大牆下,隻見汙水井口正通向這裏,少量的


    汙水從裏麵流出,發出腥臭味道。汙水從這裏流到護城河裏。


    曾憲的兩隻腿先從汙水口裏伸出來了,正在他艱難地往外爬時,石益陽叫了一


    聲:“哪跑!”死死地按住了他。


    曾憲手刨腳蹬,想從石益陽身底下逃走,可石益陽騎在他身上,按得死死的。


    滿臉是汙泥的曾憲用哀求的口吻說:“好姐姐,放了我吧!”


    “放你?說得好聽!”石益陽教訓地在他屁股上猛打了幾拳說,“你這小清妖,


    這麽小就會殺人了!”


    “我不是清妖!”曾憲辯解地說,“楊秀清是我的仇人。”


    “你想殺東王,你就是我的仇人。”石益陽見一大群牌刀手已越牆過來,就大


    聲喊,“抓住了,快來呀!”


    石益陽鬆開了他,牌刀手上來,如同老鷹抓小雞一樣把他抓住,用繩子捆了個


    結結實實,槍也搶了去。


    小曾憲一點也不懼,也不肯告饒,他向石益陽臉上狠狠吐了一口,說:“我記


    住你了,小婊子,我若活著,抓住你千刀萬剮,我若死了,變鬼也要抓住你,伸出


    舌頭嚇死你!”


    一個牌刀手說:“這小惠子,哪來的這麽大的仇啊!”


    34


    東王府石益陽成了英雄,她被前呼後擁地擁到了楊秀清麵前。一個牌刀手


    說:“稟東王,就是她,抓住了那個小刺客,也是她,最先看見那小崽子行刺,打


    低了他的槍口,若不然……”


    楊秀清打量石益陽幾眼,問:“你是誰家的?”


    石益陽說:“我是翼王的女兒。”


    眾人都現出驚訝神色。楊秀清說:“石達開有這麽一個好女兒。你今年十幾歲


    了?”


    “十五歲了。”石益陽說。


    楊秀清說:“你做我的幹女兒,願意不願意呀?”


    石益陽似乎沒想過這個問題,愣了一下。


    “你不願意?”楊秀清說,“別人可是巴結不上呢。”


    李壽春在一旁說:“快跪下磕頭。”


    石益陽卻說:“我得回去問問我爹。”


    “真是個孝順的姑娘。”楊秀清說,“那好吧,你爹若是說行呢,你就過來磕


    頭,若是不行,就不用來了。”


    石益陽說了聲:“哎。”走了幾步,又回來,說,“你們……可別打那個小孩


    呀,他多小啊!”


    她的話令所有的人愕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太平天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張笑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張笑天並收藏太平天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