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合理。”


    楊楠率先推翻我的想法,她拿起我的試驗品,反複觀察後篤定的說道:“這根本就不合理,你是在耍我們嗎?”


    “為什麽不合理?”我用碳素筆將照片上那條隱蔽的壓痕圈出來擺在楊楠麵前:“這不是我的憑空猜測,你看這個。”


    “這很明顯是一個壓過的直線性痕跡,且痕跡均勻分布。表明這是一個擁有兩個以上輪子的載重體,現場沒有第二次碾壓的痕跡,所以我們可以把輪子的個數定為二。”


    “如果輪子是兩個的話,根據輪子的深度和土壤程度判斷,載重大概是五十公斤到六十公斤內。印記是嶄新的,因為印記上的小石頭是沒有泥土的,正是大雨將泥土全都衝洗幹淨。報案時間之前,監控裏沒有出現任何能夠留下類似痕跡的工具,當然就是案發留下的,怎麽會不可能。”


    我解釋的十分詳盡,一方麵是給他們理清其中的關係,另一方麵則是後麵的工作我還需要大家的配合,我當然知道讓他們信服的理由更加有助於我後麵的工作。


    “之前在監控裏,你確定的那個身影最多隻有一百七十公分,我仔細研究過監控裏出現的小習慣,八成可能性是女性,根本沒辦法完成單獨作案。”楊楠還是堅持不認同我的想法,目光犀利的看著我:“即便真的使用這個辦法,凶手又是怎麽將這個裝置送到案發現場附近的呢?”


    對了,附近既沒有可以臨時完成這樣製作的場地和便利條件,也沒有可疑車輛出現過,那究竟是怎麽將東西運過去的呢?


    “你說的小習慣是指什麽?”


    “你指甲裏沾東西了。”


    楊楠答非所問的說道,認真的看著我。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說這句話,我還是下意識查看自己的手。


    “你的指甲裏也沾東西了。”楊楠又轉身對楚敬南另一個副手說道,小女生突然被點名,驚慌失措的將手指伸展開仔細查看。


    我知道了。


    同樣是指甲沾到東西,男人會將手掌攥起,手心向上查看。但是女生大多數會因為美觀,選擇將手心向下伸展開看。


    “視頻裏的人,反應和這個女生是一樣的。”楊楠解釋道,有些冷冷的一笑:“老師還說對你給予厚望,我看你也隻是會說大話而已。小說裏那些設計完美的情節,不過是因為凶手是你,受害者也是你。實際上,你也隻不過是一個隻會用自己的思維主導別人的人。”


    她的話說完,直接將手裏的東西全都留在桌子上,繼而離開。


    有什麽不對勁呢?問題究竟出在哪裏呢?


    第六章 困難重重


    氣氛開始尷尬起來。沒錯,在沒有想通這些道具是怎麽神不知鬼不覺的運到現場之前,一切不過是我沒有事實支撐的推測。


    “別那麽喪。”


    楚敬南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些安慰的說道:“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對於你而言當然有些難度。或許你可以選擇繼續從屍體下手。”


    他指的屍體不是我之前看過的第一個被害者的屍體,而是第二起身份無從查證的屍體。


    在兩個助手的協助下,屍體被放在實驗台上,完整展現在我麵前。


    這是我第二次看屍體,胃氣翻湧,屍體的味道混合著實驗室裏福爾馬林的味道一起,幾乎毒氣一樣侵蝕著我的呼吸係統。


    這次的填充物和之前不太一樣,裏麵是一些海綿包裹著廢舊的鐵塊。


    同樣是全身人皮被剝下重新縫製,像是一個精致的洋娃娃一樣。我仔細觀察著每一道傷口的走向,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第一具屍體不論是下刀位置還是縫合手法,都能看出來生疏畏懼,所以很多地方都隻是幾針勉強縫好,針腳也是大小不一。


    可是這次不一樣,整具屍體的下刀位置都巧妙的避開了難以處理的地方,甚至能夠看到針腳分布均勻,看起來鎮定,走法偏於專業。


    我強忍著不適的感覺,將臉貼了過去,嗅到了一股碘伏的味道。


    不出我意料,在每一道傷口的兩側,都有一點點碘伏的痕跡。


    這次動手之前,凶手曾經用碘伏,在被害者身上畫出所有的傷口走向。


    這是何其冷靜,甚至可以說冷血的一個人!


    不對!不對!


    之前的心理側寫裏,這個人絕對不是醫學相關專業的人,不具備任何學習過醫學的習慣。


    一而再再而三的失策,我明顯能夠感覺到喉嚨裏湧上酸腐的味道,直接衝到洗手台旁抑製不住的嘔吐起來。


    已經很久沒有進食的我沒有什麽可吐出來的東西,隻有大口大口的酸水。我趕緊將水龍頭打開,讓冰涼的水在口腔裏過一遍就直接吐掉。


    水滲到喉嚨裏,總算讓我感覺冷靜了一些。


    “你看起來很不舒服。”楚敬南帶著古怪的笑容,笑眯眯的打開櫃子遞過來一個肉鬆麵包。


    “你太急迫想要破案了。”


    他的目光讓我有些不爽,那是一種極度想要探測人心的眼神,幾乎偏於變態一樣的迫切光芒。


    我承認我有點急於求成了。


    我拖著一個椅子來到實驗室門口,一邊拚命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一邊將麵包撕開塞進嘴裏。


    “死者年齡二十六歲左右,女性,身上沒有任何受到虐待的痕跡,除去縫合外,沒有任何多餘針眼。死亡時間大概是昨天下午四點鍾到晚七點鍾左右,不過我們有足夠的條件懷疑,進行剝皮時她還活著。”


    上一次是將整個人全都進行異物填充,這次卻隻是腹部掏空而已,卻沒有停止將整個身體人皮全都剝下來,似乎很享受這樣的快感。


    “死者有受到性侵的情況,下麵紅腫,後麵也有一定情況的撕裂,但是沒有留下任何液體。指紋和麵部全都遭到破壞,渾身血液全都被抽幹,用途不明。”


    難道這次,隻是模仿作案?


    模仿作案嗎?


    幹澀的雙眼上爬著猙獰的血絲,我轉頭看著玻璃門,自己的影子印在反光的玻璃門上。


    眼窩深陷,臉色蒼白,看起來不像是個警察,倒像是個凶手。


    “將燈光調到最亮。”我站起身,活動著僵冷的身體:“除了實驗台上的燈,其餘全都熄滅。”


    影子驟然滅下去,看起來有點像暮光之城裏蒼白的男主角。三個人匪夷所思的看著我,等待著我下一步的動作。


    我深吸一口氣,將塑膠手套重新戴好,第一次用手去觸碰屍體。


    鬆弛冰涼的肉摸在手裏並不好,十分不舒服。


    “告訴楊楠,修改篩選條件。從全市範圍內查找擁有以下條件的人。以我的判斷來說,第二個死者應該是遲夢涵的熟人,家境優渥,行為叛逆,父母或是離婚或是全都在國外。她大概訂過婚,或者有一個相愛很久的男朋友。”


    我由上至下仔細觀察屍體的皮膚,總是覺得凶手將渾身的皮膚重新縫一次是為了掩藏什麽。


    一直到腹部以下的大腿上,有兩個整齊的橫向切口。


    我盡量用手指隔著手套感覺傷口,情緒逐漸沉了下來:“死者,曾經學習過體操。”


    “你怎麽知道?”


    負責記錄的助手輕聲問道,有些怯意,似乎很怕我。


    “死者渾身皮膚很好,應該是平時護理得當。她的手腕上一個很小的紋身,但是紋身部分的皮膚卻比其他地方更加白皙滑膩一些,所以我覺得,可能是長期在手腕帶朋克手鏈之類的東西蓋住紋身導致的。”


    我拿起她的右手,舉在刺眼的燈光下,將食指捏起來:“她的食指靠近手掌的地方比左手更細一些,應該是長期佩戴戒指導致的。家裏應該是沒有人的,不然也不會她失蹤這麽久已經沒有人打電話報備,那麽她父母可能已經離異有了新的家庭,或者已經在國外無暇顧及。”


    “學習過體操的人,腿部有和別人不同的繭。”


    我能理解楊楠的不痛快,但是這些事,我還是需要她的支援。


    轟隆隆!


    沉悶的雷聲突然響起,將原本沉寂的黑夜直擊敲碎。我抬眼看著窗外,小雨已經淅瀝瀝的開始下起來,天氣像是案發時的情況。


    “就這樣!”我一邊說一邊脫下實驗服,隨手丟給楚敬南,抓起自己的外套一邊跑一邊開始穿。


    “你去哪兒?”


    “案發現場!”


    什麽是最完整的複製現場?


    我一邊奔跑,一邊用目光巡視周圍有沒有還沒關門的藥店。


    跑出警局兩條街左右,在除了街邊的路燈之外,終於看見了一個在深夜裏發亮的匾額。


    奇思藥房。


    我抬眼看了一下名字,直接衝進去,從口袋裏掏出皺巴巴的一百元扔在櫃台上:“給我一盒感冒藥。”


    “你需要一把雨傘嗎?”


    戴著金絲邊眼鏡的男人站起來衝我笑笑,很溫柔的說道:“身體不舒服嗎?”


    第七章 求勝心切


    他的店,燈光並不充沛,卻出人意料的讓人心安。略為橙色係的暖光讓人覺得舒服又放鬆。


    沒有濃烈的碘伏和消毒水的味道,我注意到櫃台的兩邊擺著花瓶造型的熏香,淺淺的薰衣草味道的確有平緩情緒的作用。


    男人穿著白色的醫生大褂,他指了指椅子說道:“或許你可以坐下,讓我替你檢查一下身體。”


    他攤開手,信心滿滿的聳了聳肩:“先生,不要擔心,我的資曆足夠為你處理這些不適。”


    我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距離推測的案發時間還有兩個小時,我猶豫了一下,選擇坐下和他聊聊。


    “你很急躁嗎?”男人看了我一眼,從櫃子裏掏出一包花茶,將杯子涮洗幹淨,用木匙舀了茶葉放在杯子裏。


    木質敲在玻璃的杯沿上,悶悶的很好聽。


    有節奏的三下敲擊後,花茶在溫水中徐徐綻放,浮浮沉沉的在水杯中飄著。


    “你好,我叫溫簡。”他將水杯遞在我手邊,隨性的笑著:“我是這家店的老板,同時也是一名醫生。”


    我用水杯捂著冰涼的指尖,回答道:“我叫霍木白。”


    他的目光很探究,是試探邊緣的那種溫柔。直到我坐在這裏,才感覺到腿上因為剛剛的奔跑,有些酸痛。


    見我不願意做過多交談,溫簡站在我身後伸出雙手,放在我的太陽穴上輕重適緩的揉著。


    他站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導致我的後背發涼,僵直著不能適緩。


    外麵的雨愈來愈大,我們兩個都不說話,聽著石英鍾滴滴答答的指針聲音,似乎一切都在黑夜中沉寂下去。


    壓力太大了,因為兩起案件的原因,我一直也沒得到安心的休息。


    “別擔心,我一定會找到你的,你跑不了的。”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驀然響起,我急切的睜開眼睛,兩隻手狠狠的攥住座椅的扶手,覺得喉嚨一甜。


    “你在害怕什麽?”


    溫簡探手想要觸碰我的額頭,我下意識的避開,有些虛弱的喘息道:“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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