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伊拴好了馬,來到大門前,門被漆成了暗紅,透著幾分貴氣。


    附近並沒塵土,門上也很幹淨,這麽看來,這座宅子應該是後麵被什麽人買下了。


    唐玄伊執住門環,輕輕扣動幾下。


    沒一會兒,門裏就傳來了一些稀鬆的腳步聲,很輕,也很穩。


    “什麽人?”門栓的聲音在後麵響起,是一名女子。


    門被拉開,唐玄伊因看到裏麵的人而微微感到詫異。


    “左……”唐玄伊欲言又止,深邃的黑眸微動。


    左家千金,左詩韻。


    “唐大理?”左詩韻也同樣錯愕,看看唐玄伊身後並沒帶人,在回頭看看自己的家宅,“大理……您怎麽來了,這裏……”


    “這裏是你家嗎?”唐玄伊問道。


    “哦,這裏啊……”左詩韻看看宅子,“這裏是幾年前,父親買下來的宅子。但是父親不太常來,所以由詩韻過來打理。不過,大理是怎麽過來的?”


    唐玄伊一時沉默,似乎有些明白了。


    陸雲平的宅子,被左朗買下了,是巧合,還是……


    唐玄伊稍稍看了眼門框,抿唇半晌,說道:“我也想要挑選新宅,剛巧走到這裏,看到外麵布置特別,所以想近來看看,這家主人是不是願意賣宅。”


    “啊……”左詩韻略顯尷尬,“父親似乎很喜歡這宅子,恐怕……不會相讓,但如果大理真心喜歡,不若,詩韻幫大理試探試探?”


    “不用了,既然左大夫喜歡,何必奪人所愛?”


    “嗯……”左詩韻輕輕點點頭,唇角又微微揚起,“既然大理來了,何不進來轉轉。詩韻一直在打理這裏。”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唐玄伊禮貌頷首。


    左詩韻的臉上立刻浮現了一抹璀璨的笑容。她匆忙將門拉開大一些將唐玄伊迎進來,然後領著唐玄伊一路朝裏走去。


    “大理,這裏是——”左詩韻剛要開口替唐玄伊介紹,外麵突然傳來了一些喊聲。


    左詩韻眉心一蹙,說道:“怎麽偏偏在這時候……”


    “怎麽了?”唐玄伊問道。


    “哦,沒什麽……之前定的一些糕點送來了,我……”


    “去接一下吧,我等詩韻便好。”


    盡管這麽說,左詩韻還是滿臉愧疚,可是隨著外麵的喊聲越來越大,左詩韻還是沒了辦法。


    “那詩韻去去就回,大理也可以自行走走,就當……”左詩韻小臉兒嫣紅了一下,“就當是在自己家裏。”說罷,頷首,踏著輕穩的小步朝門口走去。


    人一離開,唐玄伊的表情立刻就沉了下來。他立刻看向宅子裏麵的幾間獨立的房間。


    他必須找到陸雲平所在的房間,才能知道他是否將冊子留下。


    他雖然沒來過陸雲平的新宅,但是一個人陳設的習慣總還是會留下些蛛絲馬跡。按照陸雲平老宅的布局來推斷,他所住的房間,居於北麵的可能性最大。


    思及此,唐玄伊加快步子朝後院方向走去。


    誰料剛進去,腳步就倏然停下了。


    北麵,空空如也,竟然是一片光禿禿的青石磚。


    為什麽會這樣?


    唐玄伊心中產生了不少疑惑,於是他又快速走了幾個地方,但仍舊看不到有任何一間房像是陸雲平曾經住過的地方。


    是還有什麽地方沒有發現,還是……


    外麵聲音漸遠,送糕點的人該是已經離開了。唐玄伊暗暗惋惜,不得已快步走回。


    左詩韻已經提著糕點籃子往這邊走了。


    看到唐玄伊,左詩韻再度笑了起來。


    “大理,讓您久等了。糕點送來了,趁著新鮮,大理也嚐嚐吧。”左詩韻說著,加了幾步小跑到唐玄伊麵前,看到唐玄伊微凝的神色,不由也跟著擔憂起來,問道,“大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唐玄伊垂下眸,盡量在一瞬收斂了情緒,隨後微微淡笑:“不,隻是連夜辦案,有些勞累。”


    左詩韻點頭,肩並肩與唐玄伊一同在宅子裏漫步:“聽說,大理寺近來一直有大案進來,詩韻是婦人家也不懂那些東西,但是,光是聽著,便知有些棘手。不知需不需要父親的幫忙,如若需要,大理便同詩韻說,詩韻會轉告父親。”


    “案件常年會有,不礙事。”唐玄伊言簡意賅地回答,然後有意識地偏側了前行的路線,沒一會兒,就帶著左詩韻來到了方才看到的那塊青石板空地前。


    “這裏,相當空曠了。”唐玄伊開口試探道。


    左詩韻也看向那塊青石板處,說道:“我們剛買下這宅子的時候,這裏並不是這樣。也不知為何,父親一來就將這一片的房子給拆掉了,但也不張羅著重建。其實,原來的房子,詩韻還是很喜歡的。”說著,透出淡淡失落。


    左詩韻說得輕描淡寫,卻無聲無息地拽起了唐玄伊心中的一絲懷疑。


    左大夫將這一片拆掉了。


    這件事情亦是偶然嗎?似乎已經不那麽簡單。


    就在這時,唐玄伊因突然看到什麽驀然頓步,平靜的黑眸裏掀起了一陣巨大的波瀾。


    他迫使自己眨眼清醒,再度看去,斷定了絕非是自己眼花。


    在左家牆壁的角落裏,塗著一個不大起眼,但極其特別的記號!似酒非酒,如雲非雲。


    唐玄伊腦中轟響一聲,有那麽一瞬竟然忘記了思考。


    在大理寺執行配合型任務時,經常需要給其他人留下標記,這是大理寺從建立之初就落下的規定,每個人與每個人的標記各不相同,每個人喜好留下標記的方式地方也各不相同,所以它就像一個胎記,標誌著大理寺人的存在。


    而眼前這個標記,這個在紅牆之上落下的標記,他絕不會看錯,是屬於陸雲平的!


    第208章 詩韻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在左家買下這棟宅子,並重新漆紅牆壁後,還可以在外麵留下陸雲平的符號。


    解釋,似乎隻有一個。


    “他在長安……”唐玄伊喃喃自語,唇角若有似無地動了一下。


    對,陸雲平在長安,他知道自己會查到他的宅子,所以特意留下了這個記號!


    如果這個推測是對的,想必在外麵也會有這樣的記號,並可以將他指向關鍵的地方。


    線索……這是陸雲平留給他的線索。


    唐玄伊心中百感交集,雙眸沁出一絲柔軟。


    他果然還活著,他果然……不,他一定還活著,一定。


    唐玄伊停下腳步,靜靜地閉上眼睛,左詩韻也跟著停下,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


    “大理,怎麽了?”


    唐玄伊沒有回答左詩韻的話,過了許久,才睜開眼睛,說道:“時候差不多了,唐某也該告辭了。”


    左詩韻有些慌張,來到唐玄伊麵前,說道:“大理這便走了嗎?不一起用膳嗎?”


    “不勞煩了,出來時間有限,還要趕回大理寺。”唐玄伊說道,輕頷首。


    “這樣啊……”左詩韻輕輕咬唇。


    見唐玄伊已經又向反方向走的趨勢,左詩韻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唐玄伊的腕子。


    “大理,且慢!”


    唐玄伊微怔,視線劃過左詩韻的手:“詩韻?”他稍稍抬動被左詩韻抓住的胳膊,卻發現左詩韻似乎正在若有似無地加大力道。


    唐玄伊收回腳步看向左詩韻,等著左詩韻開口。


    左詩韻一直低著頭,似乎有些猶豫,半晌,從懷裏掏出一個福袋,上麵寫著一個“伊”字。


    “大理,這個……是詩韻為大理繡得福袋,快過冬了,裏麵可以裝些暖和的東西,這樣,手涼的時候可以捂捂。還請大理收下。”


    從始到終,左詩韻都沒有抬頭,隻是抓著唐玄伊的手微微有些發顫,看得出來,她十分緊張。


    唐玄伊看向福袋,又看向左詩韻。


    “抱歉,唐某不能收。”唐玄伊直截了當地回答,“這樣東西,該是給與詩韻更親密的人的,而不是唐某。唐某無福消受。”


    “不……”左詩韻急著回答,指尖微攥福袋,輕聲說道,“大理在詩韻心裏,早便是最親密的人了。”她雙頰愈發嫣紅,“自從被大理救過之後,詩韻一直、一直想為大理做些什麽。一開始,詩韻以為這是報恩,但後來發現,對大理,詩韻——”


    “詩韻!”


    左詩韻的話尚未說完,唐玄伊忽然出言打斷。


    詩韻抬頭望著唐玄伊,紅唇半開半閉,在她的清眸裏映出的,是唐玄伊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淡漠的眸。


    那一刹,左詩韻明白了,唐玄伊是在阻止她道出自己的心意。


    因為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她道出的結果。


    抓著唐玄伊的手,有些無力地滑了下來,垂在身體兩側微微有些晃動。


    一時間宅邸的空氣似乎被凝上一層霜。


    “代唐某向左大夫問好,告辭。”唐玄伊輕頷首,從左詩韻身邊走過。


    唐玄伊走了,左詩韻站在宅子的正中央久久沒有回身。


    一滴、兩滴眼淚落了下來。


    即便是拒絕,唐卿也如此溫柔,不讓她顏麵盡失。


    可是,心傷的卻更重,更重。


    這近一年來的思慕,竟如此簡單的就化為烏有。


    左詩韻垂下眸子,任風吹幹臉上的淚痕。捏著福袋轉身向後看向唐玄伊離開的方向。


    “我真的很羨慕你……沈念七。”


    她輕聲地說著,指尖一鬆,福袋掉在了地上。


    ……


    離開陸雲平的宅子,唐玄伊一路沿著牆邊兒尋找類似的記號。在大概走到五尺左右的時候,果然在一些夯土的牆壁上,看到了以白色石刻寫的記號。


    唐玄伊更加確認了自己的猜測,於是按照那個標記的提示,一路朝著向南的方向走去。最後,竟然要出長安城,並來到林子裏一戶搭建的木屋裏。


    木屋空空如也,並不見什麽人在裏麵,但是卻好像近期有人來過一樣,並沒看到附著的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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