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一月,天氣一點點冷下來。期間三三來了兩個電話旁敲側擊,都被我搪塞過去,終於,小草問出口:“阿校,你沒事吧?”


    我把手裏合訂的地球物理學報翻得嘩嘩響:“沒事。”


    下午和路人甲乙碰頭的時候,手機響了。


    “我們談談。”


    “在開會。”


    甲乙草三人麵麵相覷。


    “那你先忙。”他掛斷。


    兩個小時後,電話又響了。


    我清清嗓子:“我這邊還沒結束――”


    “小草剛從我旁邊過去。”


    “……”


    “林之校,一個多禮拜了。冤殺也不是你這麽冤殺的。”越說越無奈的聲音。


    我拿著筆在紙上畫來畫去:“我不知道該跟你說什麽。”


    “那就不說――”


    “好的,拜拜。”我幹脆利落地掛斷。我是真的不知道從何說起,那麽就姑且再鴕鳥一會兒。


    二十分鍾後,顧魏站在我身後。


    我覺得這個人簡直已經把x大摸得爛熟了,尤其在小草這個叛徒的幫助下。


    他食指點點我手下的塗鴉,抬了抬下巴:“還有海南島台灣島。”


    等我補上,他抽走:“送給我了。”


    我看著這個素來溫柔的男人往我對麵一坐,突然改走冷峻路線。


    “我們是談完了去吃飯,還是吃完飯慢慢談?”


    我拿筆敲敲草稿紙:“那要看你說的故事是長――還是短了。”


    顧魏扶扶眼鏡:“那你是想聽前麵的,還是後麵的?”


    我沉默了五秒鍾:“後麵的。”


    “同一家醫院不同科室的同事關係。”他站起身,朝我伸出手,“走了,吃飯了。”


    “完了?”


    “不然呢?你還想有什麽?”顧魏突然有些氣急敗壞,“我一個禮拜沒踏踏實實吃飯了,我一個消化外科的總不能自己的消化係統出毛病吧?你倒是淡定,信不信我吃了你。”


    我被綁去吃牛排,膽戰心驚地看著顧魏一臉冰霜,餐刀劃得餐盤吱吱響,想了想又失笑,覺得這真是場莫名其妙的無妄之災。遂清了清嗓子:“醫生,你沒覺得你很有流氓色彩?”


    顧魏抬了抬眼皮,最終還是端過我的盤子,一邊切一邊忿忿道:“我就是覺得我對你太紳士了!”


    醫生筆跡:你多雲淡風輕啊,跟風一樣,搞得我就跟瘋子一樣。


    (吵架很累,談心更累的唉)


    醫生:你怎麽沒懶得吃懶得喝呢?


    (吃飽喝好才有力氣談感情麽^_^)


    一整個晚上,顧魏都扣著我的手腕,沒問我意見就直接押回了公寓。


    路上,三三來短信:“塵埃落定否?”


    我看了看一旁閉目養神的顧魏,表情鬆散平和,要不是靠在座位上,實在是和坐禪無異。


    遂回道:“定。”


    之前去他辦公室那天,我剛要離開,被陳聰叫住:“弟妹,有的事兒,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我挺清的。但是就我一個人清沒用啊。”被迫看戲,也是很痛苦的。


    在一起這麽長時間,顧魏的性格,不是會腳踩兩條船的人。但是他對於高浠的縱容,不論是出於習慣,還是出於舊情分,都不是我所樂見的,而這些,隻有他才能解決。所以我決定暫時撤離風暴圈,眼不見心不煩。至於顧魏,我相信他知道自己在幹嘛,就看他處理得效果如何了。


    轉回思緒,我戳戳顧魏的眼睫毛:“這麽困?”


    顧魏低低地哼了一聲。


    “過年前手頭的論文初稿要出來,項目那邊也要多跑。”


    顧魏睜開眼睛:“我又得孤家寡人了?”


    我趕緊順毛:“你是過來人,你懂的。”


    顧魏出離憤怒了:“你還真是放心!”


    出離憤怒的醫生,情緒起伏比較大。大的結果就是,這廝懂得要福利了。


    晚上,狼變的人一口咬在我耳骨上:“我怎麽就找上你了呢?我怎麽就找上你了呢!”


    “明明我是受害者……”


    “那我呢?嗯?你就那麽直接走掉!”


    這連本帶利的,也不能一天就收掉啊。我鼻尖擦過他滾燙的鎖骨,整個腦子都快燒成漿糊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醫生,細水長流,方為真理。”


    第二天早上起來,醫生很是淡定:“臉紅什麽?”


    我悲憤地砸枕頭過去:“不準耍流氓!”


    他去上班,我回學校,半路上被三三劫走。


    隔著一杯熱氣騰騰的柚子茶,三三直勾勾地看著我,看得我發毛。


    “我又不是贗品,你幹嘛這麽看著我?”


    “我早上六點打你電話你沒接。”


    “……”正常人都不會接的好不好!糖衣炮彈的功力太深厚了,三三生物鍾失常得厲害。


    “三三,方丈大師說你今年有朵命理桃花。”


    三三揮揮手:“我是共產/黨員,不信佛。”


    “……”我歎了口氣,“那你抓我出來答疑解惑什麽?”


    “我需要你給我傳輸點正能量,讓我看看正常的愛情是什麽樣的!”


    “嗬嗬。”幹笑兩聲,我和醫生應該也屬於非主流吧……


    麵對帶著一對黑眼圈的三三,我完全犧牲了:“親,你需要谘詢哪方麵的具體問題?”


    “天時地利人和,你們家醫生居然沒把你給辦了?!”


    我一臉黑線:“這就是你要的正能量?”


    “我需要勁爆的八卦來中和我的心情。”


    我知道很多人好奇我和醫生有沒有xxoo。


    “沒有。”


    三三一臉不能理解:“你們倆誰有問題?”


    這是個說來話長的問題。


    醫生麽……他是個斯文人。(除了極其極其生氣的時候,表現得比較難辨真假)


    主要是,我要以“人一輩子就這麽一個新婚之夜問題多著呢任務重著呢我不希望第二天在一屋子酒氣裏醒來!”為強大的借口,婚禮那天不讓那群喪心病狂的白袍軍隊把醫生灌倒!(三三:你這哪兒跟哪兒啊……)


    以上撇開不說,平時我們隔著小半個x市,各住各的,理論上每周末可以相聚一次,可實際上要麽他有事要麽我有事,差不多兩三個禮拜才能聚一次。(三三:對啊!所以更容易天雷勾動地火啊!)所以這麽稀缺的夜晚,我們能踏踏實實地窩在一起說說貼心話,早早安心入睡就很好了可以嗎?!!!(三三:我還是覺得有問題。)


    “好吧,好像似乎是有那麽點問題。”


    三三很嚴肅地對我說:“醫生別不是gay吧?”


    我差點一杯開水潑過去。


    “家長沒見,名分還沒定下來的痛苦,你不懂啊。”


    三三切了一聲:“得瑟!”


    世界上有什麽事比你男友的前女友和他繼續牽連更讓你心煩?――她請你喝茶。


    住院部大廳休息區,高浠遞給我一瓶飲料:“綠茶。顧魏身邊的人飲食都比較健康。”


    我接過,這是終於要短兵相接了麽?


    “陳聰說,你還在讀研。”


    “嗯。”


    “未來有什麽打算?”


    “能進研究所最好。”


    “那家庭方麵呢?”


    “順其自然。”


    她揚揚眉,目光從窗外收回來:“顧魏還像以前那樣不懂浪漫麽?”


    “我們兩個人裏麵,更不懂浪漫的那個,可能是我。”


    有點冷場……


    “嗬嗬。”高浠笑得頗為興味,“醫生這個職業,外行很難理解。壓力高,強度大,自由時間少――”突然變得尖銳,“但是喜歡醫生的還是很多。畢竟職業穩定體麵,如果再加上好的能力,前途,家世――”


    真是神來一筆啊。你把顧魏當成了什麽?


    “高浠。”我覺得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你在顧魏那裏說不通,你來說通我又有什麽用呢?”我怎麽可能舍得把他拱手相讓。


    我看著高浠有些僵的表情:“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年少時你看得清淺,不知道自己錯過了多麽好的一個男人,現在才知道珍惜,已經遲了,因為他的人生已經繼續上路了。


    “謝謝你的茶。”我起身點頭告辭,往門口走去,那裏,顧魏已經拐出了電梯間,安靜地等著我。


    兩個人並肩往前走,誰都沒有說話。有時候我真弄不明白,顧魏這麽聰明的腦子,看不出這時候需要點甜言蜜語麽?


    到了十字路口等紅綠燈,顧魏偏過頭來,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往上一翹,又迅速轉回去,目視前方。他牽起我的手,綠燈亮了。


    醫生筆跡:想得挺明白的啊,那會兒還折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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